第9章 郝知府的秘密

    过不多时,一行人便进了城。

    穿梭过承平的大街小巷,听各色人等吆喝贩卖,蓝芷儿的眼睛都有些看不过来,兴奋极了,若不是她此刻做男子打扮,定会大嚷大叫起来,要去玩耍一遭。

    蓝芷儿自小爱好热闹,小的时候就喜欢拉着二人往外跑,尤其喜欢去归德镇,为此许合可是逃了不少课陪她,否则没个人看着,真要出事了怎么办。

    这次要求她扮作男装,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不少街巷,终于来到承平城的知府所在。

    向守门兵士通报情况以后,守门兵士皆是瞪大了双眼,在许合二人身上打量片刻,相当惊奇,继而才进去通报。

    等了片刻,终于有人走了出来,迎着众人进去。

    “听闻两位少年英雄,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当真是我大周之福分啊!”

    大堂之上,通州知府面带慈祥神色,望着众人笑道。

    “想必便是中间二位小英雄之力?果真是丰神雅淡,顾盼非常。”

    许合等人深揖一礼:“不敢当,全仗大人福德庇佑,方得此功。”

    众人交际一番,确认此事前因后果,纷纷签字画押,证实此事,随即退下。

    “大人稍等,小人还有一件事物要呈。”

    众人离开后,许合却当庭一跪,将几张图纸、两枚令牌从袖中掏了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非是亲近人等,不敢有所泄露。”

    知府面带诧异,轻轻一挥手,屏退闲杂人等,身边师爷缓步上前,将那张图纸拿在手中。

    师爷一见到图纸与令牌,目光之中顿时闪过惊诧之意,像是知道这是何物一般,没有言语,将图纸献给知府。

    知府一见了这两张图纸,也是一般惊讶,与师爷对视一眼,这才缓缓打开图纸,边看边喃喃出声:

    “归德镇,离通州承平千又二百里,设驿站十三。

    “凡一镇,离承平六百里,城内大户三家,钱粮充足。

    “五味镇,离……”

    知府一边翻阅,眼中神色却很快平静下来,接着拿过那两枚令牌,细细查看,终于抬头道:“许合,你可知道这些东西是何物?”

    许合看在眼里,拱拳道:“父母官在上,此是何物,在下并无头绪。不过此二人昨夜竟于承平城外客店闹事,足见其胆大妄为、肆无忌惮;再看其随身所携,恐怕图谋不小,并非普通宵小之辈!

    “事体重大,一切全凭大人定夺!”

    少年声音铿锵有力,便是知府也不禁有些另眼相看,目光一闪,点头道:“小英雄所言甚是。昼夜奔劳,也是辛苦,不妨在府中暂且歇脚,让本府也略尽地主之谊。

    “待到乡试之时,便由本府护卫亲自送往,也是一般顺遂。”

    王壮实闻言大喜,蓝芷儿的眼睛也亮了一瞬。

    这可是通州知府!

    能在此处住上几日,可是村里人少有的谈资;哪怕终究不算什么,回去谈谈,让村民们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许合倒是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合适,推辞一番后,知府大人固请道:“小英雄莫不是看不上本府地段?”许合再看同伴二人神色,都是喜悦非常,若是推辞,倒显得不知礼数了,没奈何只得答应下来。

    “好!既是如此,来人!”知府大手一挥,随即上来几个卫兵,带着三人往后院中而去。

    看着三人离开,知府笑意终于收敛,脸上神色凝重,盯着手中的东西沉默不语。

    原本毫不起眼的师爷,此刻却是挺直了腰杆,笑吟吟地看向知府:

    “郝烈,郝知府,您可要尽快抉择……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闻言,郝烈知府的双手骤然握紧,手中的图纸瞬间攥成一团!

    片刻后,他终于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告诉你们首领……我……我……”

    他说了两遍,竟然仍在迟疑。

    “我……还要再想想!”

    ……

    ……

    “真不愧是通州首城,承平!”

    王壮实啧啧赞叹,同许合二人走在承平街头。

    此刻天色已晚,但叫卖之声仍不绝于耳,只不过贩卖的事物,已经从小户自家制作的吃食、织物之类,变成了一些讨人心喜的玩具、精巧翡翠玉石之类。

    三人走在城内的集市之中,四周早已有人点上各式灯笼、火把,衬着逐渐升起的月光,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蓝芷儿在一番苦苦哀求之下,终于换上了寻常女装,得意地在各个铺位之间游玩,不时拿起一些小巧精美的玩意装扮在脸上。

    许合其实是有些无奈的。

    在他看来,乡试未应,此刻应当好好静养身心、温习功课才是。

    ——他可不想重蹈覆辙,在交作业的前一夜奋笔疾书、呕心沥血,第二天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应试。

    不过,昨日之事,也是让几人有些惊魂未定,此时借着承平夜市的人气冲一冲,也是好事。

    “瞧一瞧,看一看了喂!当朝书画大师杨一帆先生亲自提笔的精美小扇一把!”

    一个摊位上,摊主大声吆喝。

    蓝芷儿闻言,眼睛骤然一亮,便朝着那处跑去。

    “三位客官,看一看扇子?”

    摊主谄笑道,将目光移向三人,打量一番,忽然间呆住,直直地盯着蓝芷儿,失魂落魄一般,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感叹道:

    “这位姑娘真是天生丽质,人间少有!”在木柜子里面翻找一阵,拿出一把精致无比的丝面小扇呈了出来道:“姑娘,此乃小人家道未落之时,费尽心力购得的永定宝丝折扇一把,情愿奉送小姐,还望小姐收下!”

    “嘶!”

    周围有人听见,顿时响起了一片惊讶声音。

    “永定宝丝?你方才所说,可是永定宝丝?”

    “那永定宝丝,可是永定城中那些富家子弟才能得见的宝贝,没听过吗,一两宝丝、十两黄金!”

    “这么珍贵?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的美人……”一位通州大户家的小姐听言,扭头来看蓝芷儿,神色一怔,接着目光有些黯淡下来:“果是如此,世上竟有这般的可人儿!罢了……罢了……”

    还有二三陪着自家内人出游的男人,此刻也是驻足不前,直直盯着那个精灵般的少女,好似黑夜中的烛火般耀眼。

    身边妻子发觉男人不动,先是一愣,接着终于发现男人窘态,一巴掌就呼在身边丈夫脸上:

    “看看看,看够了没有!眼睛都恨不得长她脸上是吧……”

    一面骂着,一面扯着男人走了。

    许合将这一切都收归眼底,心中有些无奈,也有些骄傲。

    毕竟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正是鲜花初成,光彩夺目之时,能得到旁人的注目,他也为其感到自豪。

    那种感觉,就像自家养的猪仔,终于长大了!

    另一方面,也是有些感慨:

    可以看出,通州的治安管理相当尽心,不然的话,平常妇女不会在夜里出行、随意游玩。

    “看来,今天白日里的担忧,倒似乎是有些多余了。”许合心中暗道。

    忽然觉得袖子被人拉了一下,转过头去,只见蓝芷儿一脸娇羞地看着自己,轻咬红唇,看着摊主手上折扇,有些犹疑神色。

    许合看了过去,恍然大悟,微微笑道:“你喜欢么?喜欢便买了去,人家摊主毕竟好意,退之不礼;不过若是让我们平白占了便宜,也不合适。”

    那摊主正眼巴巴看着蓝芷儿,手上折扇做工精美,封存完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那好。”蓝芷儿嘻嘻一笑,接过扇子,喜笑颜开:“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

    摊主得言,笑容满面。

    “多少钱?”蓝芷儿问道。

    摊主的脸色一变,急忙摇了摇双手:“小人此生所爱并无他物,唯有美人而已;此刻扇子伴在美人身旁,小人已是心满意得,何烦用那些俗物相称?”

    蓝芷儿听了,三分羞怯、七分欣喜,道了个谢,退至许合身后,兀自把玩起扇子来。

    许合见此人言语雅致,不似俗人,抱了抱拳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何以沦落至此?”

    摊主盯着美人欣喜模样,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将目光反转回来,打量了许合两眼才道:“我本是永定宣家长子,家道中落至此罢了,其它的何须他言!”

    似乎有些厌烦和抵触。

    许合一愣,有些无奈。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不过,这摊主直言,此生所好,唯爱美人,这倒也是罕见的直爽性格,大方、磊落。

    许合倒没有如何郁闷,而是想了一想,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他:

    “兄台为人光明磊落,在下佩服!一生所爱,唯有美人,当真是直爽之辈。

    “这区区谢礼,不足挂齿,就权当博得美人一笑,在下相谢,权做酒钱罢了!”

    摊主看都没有看一眼,不悦地摆了摆手:“去去去去!谁要你这钱!我那宝丝折扇配了美人,方是世间一等美事,别拿这等俗物玷污于我!”

    许合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若是这摊主爽快收下了,他反而倒是会起些疑心,怀疑是其设计诓骗客户;如今一看,方知乃是真痴人一个。

    心中好笑:世间真有此等爱美之人,不为钱财利禄,只为博人一笑。

    他眉头一转,计上心来。

    果不其然,当蓝芷儿笑吟吟摇着折扇,将五十两银子奉送给摊主的时候,摊主脸上笑容无比灿烂,嘴角都咧开到了耳根。

    “既然是美人赠予,那在下便多谢了。”摊主笑吟吟道,接着才看向许合,叹了口气:“其实当年我本是永定城人,家在前朝也是显赫大户,与朝中一些部司多有往来……”

    一阵交谈下来,许合等人终于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他原本是前朝大商人的后代,只因父亲平日里与前朝大臣来往甚密,而那位大臣又是主战派,所以周天子建朝之后,清算之时,将这些大臣纷纷抄家问斩。

    与大臣来往密切的摊主一家,也受到牵连,散尽家财,方得保全性命。

    如今的摊主,能够存活下来,甚至于在这通州开了小摊,已经算是幸运至极了。

    许合想到此处,不免有些面色怪异:“此人危机之中,仍随身带着那把折扇,真是不要命。”

    似乎是看出来许合所想,摊主洒然一笑:“人生在世,唯美而已。美人、折扇,皆我所爱,如今二物相衬,实在是生平幸事!此时此刻,便是将在下就地问斩,也再没有遗憾了!”

    许合轻叹,真是个痴人!

    接着想到了什么,忙问道:“那么,如今的通州知府,可知晓你的前朝身份?”

    “哦,那位郝烈,郝大人嘛。”摊主说道:“或许知道吧。毕竟当初,这位郝烈大人,可是亲自抄了我家的。”

    许合神色一动:“还有此事?”

    须知,抄家问斩之事,看似是个苦哈哈、兴师动众的,但能前去抄家的大臣,都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或是关系亲密的下属。

    毕竟,抄家这块大蛋糕,是个人就想咬上一口的。

    不说那些明晃晃的金银之物,就是一些古玩、图画之类,随便收几件在口袋里、带回家去,日后出手,便是不小的利润。

    许合记得,鹿鼎记里,那韦小宝发家致富,最重要的法子之一,就是抄家得来的。

    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自然也要分些利润出来,堵住别人的嘴,免得同僚议论说你吃相太难看。

    天子自然是知道的,但知道又如何?反正派去的,都是自己的爱臣干将,只要不做得过火,那便当做无事发生。

    这便是君臣之间极为重要的一种默契。

    许合一听这位郝烈知府,竟是当初抄家的大臣之一,不自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的绒毛正破皮而出,开始生长:

    “是嘛?这就有意思了……

    “通州可是南方几个部州之中,最为贫瘠的一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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