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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薄荷绿的巧合

    五月二十日,星期五,四季镇星茂路十字街口。

    临近周末,街道的人流量一下子迎来潮水般疯涨。四字路口的四角,皆有人或走或停,嬉笑喧闹。

    最后的放假时间,这是学校留给全体师生最后的周末。低头瞄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何墨淡然地摇摇头。

    一年时间恍若白驹过隙。他们刚进入班级的时候,一个个穿着短袖长裤。三百六十五天为一轮,他们将长袖棉袄换成春装,再将春装减薄,换成初来时的短袖校服。学年,是漫长又短暂的轮回。

    所以这为数不多的休息时光就更要在此周目好好珍惜了。

    何墨抬手,手背向后向上轻微一仰,公文包的提带乖顺地滑到他的手腕上。

    转腕,包袋滑了下来,落在何墨掌心。

    握紧公文包,何墨心情舒畅。

    他站在街口附近的服装店,微微扬起头。

    所谓登泰山之欣喜,也不过如此。

    身处人潮,只要心情尚佳,也能体验杜甫所描绘的一览众山小之势。

    街的那一头。

    浮现出熟悉的白色身影。

    遥望着的何墨忽然间迷蒙起双眼,身子随风挺立。

    他远眺片刻,随后收回视线,整理好思绪向前迈步,朝白色的身影走去。

    白色头发的诺凌,在远处最显眼的就是他白得自然的头发。

    其次是他深蓝色的柔软棉T,和短袖下的黑色长裤。

    和身穿西式修身短袖衬衫的何墨不同,显然,在这炎炎夏日,诺凌更喜欢宽松的体感。

    深蓝色的短袖上涂着大大的英文单词,中文翻译曰,自由。

    大大的free。

    “下午好?“穿着深蓝色英文字母短袖的人,与穿西式短袖衬衫的人,在愉快周五的下午,偶然中带着一丝必然地相遇在星茂路的十字街头。

    见到何墨,诺凌下意识地向他打了声招呼。他刚从剧院出来,开完短期演员会议。

    从现在开始到周日,都是他休息的时间。

    或许何墨也是刚放学,短时间内诺凌做出猜测,四季一中现在的休息制度诺凌不是很清楚,但两周休一次是普通高中的常规休假模式。

    而且平时,何墨也是半个月半个月地接到休息通知。

    “难得,难得,”诺凌故作高深地抱臂颔首,“又见面了,我的同志。”

    “同志,我们哪天不见面?”正逢心情好,开个玩笑正好再放松片刻,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何墨边说,边想,边将社会主义老大哥的架子拿出来,微微地笑着,“你刚从文工团走出来?”

    “是的同志...“

    “咳咳,我刚在星葵开完会,现在下班了。”深蓝色同志决定不玩苏式语调了,轻咳两声,回归诺凌状态。

    抬起手,诺凌甩甩腕部,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

    据说不是什么好兆头,容易得关节炎?他唏嘘着自我担忧。

    在诺凌抬起手腕的瞬间,何墨的视线中,忽的涌现出一抹清新的绿意。

    不同于五月肥嫩欲滴的叶的绿,也与时下流行的糖果色绿不同,那抹绿,开在诺凌右腕上,颜色浅浅的,像初春的嫩芽,微风拂煦下散发出薄荷的芬芳。

    薄荷绿。

    手环?之前没见诺凌戴过。

    他下意识地看向诺凌腕部的薄荷绿手环,略微好奇地询问道,“这个手环,是你新买的?”

    “啊...你说这个?”被问到的人肩膀一抖,竖起右小臂,另一只手指向手腕上的薄荷绿手环,“不,这个是别人送我的。”

    “是我想的那位吗?”何墨紧接着发问。

    “你想说哪位?”

    ”这个是莫芝送你的吗?“

    干脆,挑明吧。

    诺凌没做声,郑重地嗯嗯两声,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你怎么还是这样,”竟有些好笑,何墨发自内心地替朋友感到捉急,与其说是普通的笑,更不如说是鲁迅口中的怒其不争,他怒其不争地呵出气来,呵呵地笑着,“每次我提及你女朋友,你都一幅要和我决裂的模样。”

    “我和她不熟,再说,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谈恋爱的吗?”越说越好气,越说越好笑,何墨感觉,他仿佛回到不久前的艺术节,那盛况,他这辈子还要见证好多次,“我只是出于关心,想询问一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诺凌沉声回应,脸上多出几分羞赧,“真是抱歉啊你一提到莫芝我就条件反射,是我太矫情了还是太脆弱了?”

    “我只是不愿意把和她的关系说得太热烈罢了,但...“他侧目瞄了眼腕上的薄荷绿手环,”看来你的关心是多余的,抱歉啊。“

    这就是恋爱的力量。

    “这是莫芝送我的生日礼物,六号不是我的生日吗,为表庆祝,她送了我这个,”诺凌说着,向右侧过头,双目含情地注视着手腕上的薄荷绿,字里行间洋溢着浓浓的幸福,“她说是礼尚往来,我之前本来说过不想要礼物的,不过还是收下了。”

    “毕竟,真的挺好看的,”他笑着说,和煦的夏日里忽的挂起阵阵清风。

    爱情的力量,着实强大。何墨由衷地感叹。

    平时不向往爱情的何墨,对恋爱敬而远之的何墨,看着微笑堆满脸的诺凌,都流露出由衷的笑容。仿佛只要诺凌这边进展顺利,作为同一战壕的好战友的何墨,这辈子都可以只与影子长相厮守。

    所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但是这里没有酒,有的是人声鼎沸的街道,与身旁笑得正开花的诺凌。

    “你现在急着回公寓吗?”心花怒放的诺凌很快往心里浇了盆冷水,刚才高兴过了头,表现得像个单纯的孩子,不,二十七岁的成年人,在交流时应该更加沉稳,更加稳重。

    诺凌清了清嗓子,沉下嗓音道,”不着急的话,跟我去批点雪糕?夏天到了,吃点凉的会畅快许多。“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随处转转打发时间。何墨咂舌,随后点头同意。

    毕竟买雪糕的重点从来不再雪糕本身。

    譬如,在做某一件事的时候,总有人会在无形之中转移办事的重点。

    打扫卫生时的聊天,前往目的地前,在路上的闲聊,都属于该范畴。

    雪糕店里的冰柜成排成排横在地上,远远向内往,外溢的凉意沁人心脾。柜体颜色有的是奶油的洁白,有的是草莓的通红,更有代表夏天的清爽浅蓝。

    拉开柜门,诺凌伸手在冰糕丛中扒拉了会儿,一边挑拣一边感叹,现下的时新口味都太莫名其妙了,还是老牌子更深得人心。

    遵循老品牌最优原则的诺凌,一口气挑了二十根小布丁,十五根老冰棍,十根绿舌头和两盒可爱多。

    他拎着厚重且鼓鼓囊囊的袋子走出批发店。满载的甜蜜,价格总数为五十元往上。

    这里面的东西肯定很甜...望着黑漆漆的袋子,何墨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一下子买这么多,是准备把它留到兔年吗?”他问道,带着一丝不解,两丝讶异,三分担忧。

    “不然怎么能叫‘批’雪糕,”诺凌调整好手势,将袋子的重量全部交给左臂,他略作吃力地抬起袋子再放下,熟悉着雪糕的重量,“像你这种人当然不懂,连喝口糖水都能难受半天的人体验不到夏天抱着冰棒啃的快乐。”

    “雪糕,是消耗品,我下雪糕很快的。”说着,诺凌伸手探入袋中,摸出一袋小布丁。

    还没到家,小布丁的数量便光荣减一。

    “我不懂,也不想懂,”何墨露出可乐的愠笑,扯动嘴角勉强笑道,“不过我相信你了,这袋雪糕在你手下撑不过两个月。”

    暑假正常情况下是两个月,何墨按照正常的暑假,略微做了个估算。

    高考一结束,属于教师们的短暂假期也即将来临。

    即使后期可能会被学校叫去开会,被学校安排着去外地学习,但假期始终是假期,它就在那里,不远不近。

    无论你是否打算度过它。

    高考,人生的重大关头之一。

    迄今为止因高考而死,或产生问题的学生不在少数。高压时代,人们疯狂起来连孩子也不放过。

    从教多年,何墨遇上过不少心理状态不良的学生。无论男女,不分性格,考试带来的压力总会在高三平等地找上每一个人,当然,也有比考试压力更加棘手的情况存在。

    何墨很想让自己避免经历后者,但很不幸,早在多年前的某个深秋,他还是体验到了被刀尖刺入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遇到正在遭受校园暴力的人,他希望有更多人能将双眼睁开,伸出援手,一个人或许真的拯救不了什么。

    脑中突然闪现出的严肃话题,让心情处于高点的何墨忽得冷静下来,他的表情逐渐趋于平静,趋于柔和。夏日的风还在吹,夏日的感觉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近我们学校准备开展心理讲座,”路上,何墨突然说道,“我觉得用处不大,因为我提前看了下大会流程。“

    “好事啊?为什么这么说?”

    “大会第三项,全体同学起立,进行宣誓。”他平静地说道,就连语调也毫无波澜。

    “我能理解了...“诺凌发出一声干笑。

    “这与没劝一样,果然学校还是喜欢搞虚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何墨总结道,“总之劝人的活儿还得落在我们身上,这下该崩溃的是我们。”

    辛苦了,教师同志。诺凌咬了口奶油雪糕,默默为何墨打气。

    “不过还是有排解方法的,比如去外面旅游。”

    “我们老师间商量好了,高考结束后去花朝玩两天,说是去...那儿的避暑山庄。”

    坐落于花朝郊区的避暑山庄,说是堪比河北的承德。

    吹得天花乱坠,真实体验肯定达不到皇家的境界,但也不失为度假的好去处。

    “不是,你刚刚说,你们要去花朝的避暑山庄...?“放下被咬下一半的奶油冰棒,诺凌咂咂嘴,将口中残余的奶油咽下去,随后惊奇地问道。

    ”大概六月底,“何墨回答,”其他老师提议的,具体的听他们安排。我只是个跟着去凑数的,不过...“他侧过颈,舒心畅快地轻呵着气,说,“偶尔放松一下也挺好,我也该从高压环境里脱离一段时间了。”

    摆脱成堆的试卷,恼人的学生,反反复复的会议,转身拥抱自然吧,日夜操劳的我。

    “时间不会太长,也就十天半个月。”

    “六月底...“诺凌噙着这三字,默念两遍,脑袋中似有电流划过。

    他猛然醒悟,这时间,和他将来的某次外出时间重合。

    更巧的是,避暑山庄,想必是花朝规模最大的明兰山庄。

    他点点头,沉吟着,说,“那我可能帮不了你。”

    没等何墨发问,诺凌便悠然挑眉,欣然笑道,“六月底我们也要去那儿,帮你收拾的话我该怎么办?”

    “刚刚开会,说的就是这件事,”他随口补充道,“洛明城他想搞一次大型团建,说是帮我们找灵感,释放天性...其实到了那儿,大家肯定不会正经训练的。”

    会议内容原来就是旅游通知,有意思。

    星葵的洛明城,想必是位精力与才华皆旺盛的奇才。

    想起之前与洛明城有几面之缘,何墨很快在脑中勾勒出对方的样貌——金色的低马尾,碧绿澄澈的眼眸,还有那人身上干练整洁的西式白衬衫。

    如果说教师内部举行团建是为了放松,那星葵举行团建,就是为了未来,为了即将到来的艺术。

    原来在今年年底,星葵剧院要推出一部重磅巨作,所有内容由剧院内部人员全权负责,本次话剧,无需任何外援。

    诺凌将剩下的半块雪糕连带着木棒一口含住,咕哝两下吐出一条干干净净的雪糕棒,上面写着“谢谢惠顾”。

    “啧,又没中奖。”他可惜地瞄了眼上面是字,说道。

    “再来一根不会给你带来好运,反而会引发腹痛风险。”

    “有道理,不过至少不是现在。”

    “刚才说道哪儿了...?对,话剧,新话剧。”之前诺凌一直在对何墨解释星葵去山庄的原因,就当是一物换一物,互相交换情报,“你听说过实验话剧吗?”

    作为中文系出身的毕业生,话剧的相关知识何墨虽说不上精通,略知一二却能说得上。

    更何况现代主义是他比较感兴趣的风格,在他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就以“砚欢”为笔名写过不少类似于“意识流‘的小说,当时他名气初涨,还收获了不少好评。

    “听说过,”何墨颔首,肯定地回答道,“是一种不同于传统戏剧的表达形式?”

    “区别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戏剧体系,”诺凌随即以专业的口吻补充,“是对传统架构的打破与重塑。”

    “我们今年要推出的,就是实验话剧。”

    从初春开始,才气四溢的洛明城便不停对着窗外陷入沉思。时而情绪高涨,时而低落,情绪反复的他,在其他工作人员眼中,竟真想一位渴求艺术女神眷顾的可怜艺术家。

    经过经一个月的苦思冥想,他终于决定,今年要给观众带来一部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即使大众可能会对此感到不理解,不过他还是要搞。

    他对自己的定位,从来不是一位平庸的戏剧导演。

    发布通知后,他让全体工作人员打起十二分精神,精神抖擞地为新艺术的到来做好准备。

    得知要突破传统模式的众人起先表现得同导演一样兴奋,但很快,编剧组首先沉寂下来。

    主笔擅长的领域是现实主义,而非现代。

    主笔温言先生苦思冥想了一阵,最后向洛明城提出剧本完工可能要延后的申请,他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组内交流,最后定稿,再将成品发给所有人。

    洛明城也没让演员组闲着,他笑嘻嘻地捧着几本《百年孤独》,一本本发到三位演员手上。

    “他让我们尽量去体验现代主义的精髓,让我们释放天性,正巧编剧现在需要灵感,就搞了这次团建。“

    上了楼,诺凌顺势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所以过几天我也要走了,再见我的朋友。”

    “这房子,很快就要变成无人居住的空房了?”,何墨打趣说道。

    “或许,不过只有短短的十几天,”诺凌努嘴,轻佻地笑着说。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薄荷绿手环,夏日的清凉感缓缓流入心田。

    离开家,前往繁华的远方,借着风,让我们来一次盛夏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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