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都市言情 > 放任时光里的布鲁斯 > 第十七章 午后阳台

第十七章 午后阳台

    我们坐在午后阳台的椅子上聊天。

    与我家二楼相比,六楼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蓝蓝的天空、成片的公寓楼及远处冒着白烟的火车。让人心情舒坦。

    不知怎么谈到了我的爱好集邮,其实早就荒废了。但雪莉还是很认真:

    “对了,台湾的邮票你要吗?”

    我倒是没集过海外的邮票,更不想打消她的积极性,就说好啊。

    她起身去房间,一会儿拿了几张明信片过来。让我意外:都是同一个人从台北寄给雪莉的,除了新年好之类,没什么多余的文字。贴的都是台湾发行的中国古代名画邮票,非常漂亮。

    “原来一个台湾客人寄的。我留着没用,你要都拿去。”雪莉淡然而道。

    我拿在手里欣赏,雪莉又说:“要邮票就剪下来,要明信片就都留着。”

    从收藏角度来讲,保存信息完整的明信片绝对是第一选择。但我想留着别人寄给雪莉的明信片总有点怪怪的,就说:“只要邮票好了。”

    “喏。”雪莉拿来剪刀交给我,我毫不心疼地手起刀落,将三张中国古画邮票收入口袋。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的思绪一直在回想刚才的事,总觉得雪莉拿出明信片、剪刀是在暗示些什么。但又不能确定,我想试探一番。

    “你说……我们现在算是……男女朋友吗?”我支支吾吾。以前与女孩子也有过接触,但都算不上女朋友。

    我明白这是个傻问题,但很意外,她并没对这个问题感到唐突,难道她心里早有答案?

    她没有看我,望着阳台外的远处,聪明地先把我挖给她的坑给填了:“这要看男女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她继续说:“这是个双方的过程,如果从精神层面来说,男朋友嘛……我想已经有那么点意思了,但同时这很虚幻、脆弱,就像梦境,随时会醒来,失去。”

    “你的意思是还差……肉体的层面,那样就会变得真实,牢固?”我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也不知怎么会这么理解,反正我把二十年来对女孩子最大胆的话都在这个下午说了出来。

    “呵呵。”雪莉谈谈一笑,这次看了我一眼,不慌不忙:“没错,那样的确会真实,也就是成了现实,而一旦成了现实就像被光照射的一个物体,在让你看到了它的同时,也会看到它留下阴影。那时,你的接纳度,你的包容心,你的承受力都准备好了吗?然后,再来面对来自家庭、社会、经济的因素……”

    我默然无声。

    “这好比是要你的脾气、习惯、三观去符合另一个人的标准。热恋确实可以让两个人不顾一切一阵子,但只能是一阵子。所以,男女朋友不是一句诺言那么简单,是不是?”

    我几乎以为在与我的情感导师做心理辅导。她看问题一向比我透彻,这在我与她第一次交谈中就领会到了。现在变成了对我的反问,心里倏然有些悲凉,不知道是为雪莉还是为自己:

    因为她说得没错。

    “啊……是吗?我可没想过那么多。”对于这个问题深层次的探讨我没有丝毫准备,只好先带过这个话题,感慨道:“自从认识你以来,你每一句话似乎都很有深度,让人刻骨铭心呢!”

    这绝对是真心话,我从未与人有这样深入的交谈。尤其是异性。

    “我其实是个很俗的人,因为我们生活在身不由己的俗世之中。”雪莉说:“正因如此我才不甘愿沉沦。”

    “但你还是要结婚生子啊!”我脱口而出。这算是开导吗?我也不知道。

    “这是另一回事。”雪莉说。

    “为什么?”今天的我是脸皮厚到底了。

    “人们总以为恋爱久了就会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进入婚姻殿堂。其实婚姻是一种非常现实的生活方式,与恋爱的浪漫格格不入。最终能走到一起的人,与其说是爱对方倒不如说是忍耐与包容了对方。”她冷静地看了我一眼,神态彷如他人:

    “所以有人说:从某种程度上,恋爱与婚姻并没多少关系。”

    我几乎是倒抽一口冷气,至此,承认我才是那个俗人。

    我暗自看了下手表,已经接近五点。

    那个晴朗周五的下午,就要在这样愈来愈沉重的话题里消逝无踪之时,雪莉忽地站了起来,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长舒了口气。

    望着阳台外夕照下的都市,她好像从泥潭中走出来那样变得轻松自在。

    “好了,作为俗人,我们先来解决一个现实问题——出去吃晚饭吧!”她又露出了我熟悉的阳光般的笑容:

    “我知道一个地方的菜很好吃,我请客!”

    庆春门,一条铁轨将马路截断。

    火车道口附近有一家小菜馆,门悬一木匾“六和”。想是借道教六合之意,即:天、地及东南西北四方。生意十分忙碌,要不是去得早,估计得在门外的小马扎上等一阵。

    雪莉和老板很熟络,进门挑了个临窗的二人座,麻利地报了几个菜名。

    “再来一瓶黄酒吧!”雪莉最后说。

    “好嘞!”老板应声而去。

    “你喝酒吧?”她好像确定我会喝。

    “当然。”我有些意外。

    炸响铃、钱江肉丝、香菇菜芯、千张包,还有时令的油焖笋:地道的杭帮菜,外加一瓶三年陈绍兴花雕酒。雪莉拿过两个玻璃杯,直接满上,端起一杯递到空中:

    “为了……Feel?”

    “Feel!”我与她碰杯。

    菜品味道远高于门店的外观,难怪顾客临门,且基本是回头客。我呷了口酒,柔顺绵长,好酒!

    其实对于下午的聊天,到现在我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雪莉的言语让我想起半年之前,我用老爸工作证在省图书馆借的《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轻》(现译《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那本书。

    我的工作证在大头陆军疗养院里和一帮当兵的踢足球时弄丢了,去图书馆只能用老爸的证件。虽然我和他长得很像,但图书馆登记的姑娘楞是盯着我和证件看了老半天:起初我认为可能是我爸的照片拍摄于七十年代,发型与现在有点差距。

    当拿回证件时我脑子才清醒过来:老爸证件上的出生日期一栏写着:1939年4月。可能老爸年轻时的样貌过于帅气吧,管理员姑娘并未为难我。我感谢她的仁慈之心。

    但那本书我啃了小半年还是一知半解,觉得男主和两个女主都有精神病。不过现时我大有茅塞顿开之悟:爱是重,性是轻,爱是要承担痛苦的,性却是轻松的。特蕾莎因为托马斯(书中女主和男主)的“性之轻”而痛苦,托马斯为了特蕾莎的“爱之重”而惭愧。就是因为将“沉重的爱情”和“愚蠢冲动的性”结合在了一起。

    雪莉是在担心这个吗?那我老爸老妈他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呢?很难解释:因为现在是从未有过的时代。

    我想再聊聊这个话题。雪莉先开了口:“下个礼拜我要离开湖畔了,与宾馆的合同到期了。”

    她的话让我从正在探索精神的高峰瞬间跌落到现实冰冷的地面。

    我十分意外。起先听客房部的人在说有一批员工合同要到期了,可以续签也可以辞职,但没想雪莉也在其中。

    “我肯定不会再呆在宾馆了,纯属浪费青春。”

    我再一次从一个同事哪里听到相同的话。我的神情这一刹间有些恍惚。

    “琳达她们也不续约了。”

    “是吗?”我其实还没回过神来:“那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想找个有持续性的工作。但是也不容易。”雪莉表露出从未有过的不自信与无奈,自嘲地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我:“很迷茫吧?”

    我也用同样的情绪看着她,内心开始理解她说现实身不由己的原因了。她的将要离开让我感到了我们之间又多了许多不确定性,似乎让她下午对于男女朋友的一番谈话得到了佐证。

    我想起了小青。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