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寒假的时候吴钰轩先回来了,他又开始每天和林慕青一起去晨跑、学习,看到吴钰轩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助林慕青,魏天泽回来后也带着他的侄女琪琪加入进来。

    琪琪是魏天泽大哥的女儿,一名初三年级的学生,中考要考体育的,但琪琪放假后每天睡懒觉,魏天泽的大哥知道魏天泽每天在晨跑,就让魏天泽带着她跑步。魏天泽还想像去年那样,用自己的方式陪伴和鼓励林慕青。

    吴钰轩很喜欢踢足球,初中时就非常崇拜魏天泽,很想和魏天泽一起踢一场球,以他的踢球水平,哪有这样的机会。现在魏天泽每天早上来和他们晨跑,他就准备了一个足球,跑完步后让魏天泽和他踢一会儿足球,魏天泽为了与林慕青多呆一会儿,没有拒绝。

    为了不让林慕青与琪琪干等着,魏天泽提议玩斗牛,让林慕青和琪琪也参加进来。林慕青以前在学校篮球队的时候,和足球队一起训练时参加过足球队的斗牛游戏,魏天泽的提议使林慕青想起了与魏天泽初相识时的点点滴滴。自此,每天早上的锻炼又成了林慕青最开心、最盼望的时刻。

    这年春节的初二,魏天泽没有像以往那样来拜年,林慕青又心不安了,初三下午她拽着吴静娴到吴父办公室,让吴静娴给魏天泽打电话,魏天泽不在家,林慕青满心失望。她不露痕迹地和吴静娴离开吴父的办公室,将吴静娴送到家门口,自己才回了家。

    林慕青思绪纷乱,她很想知道魏天泽现在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要想了解这些,只能向和他亲近的人打听,林慕青发现她和魏天泽居然没有共同的朋友,唯一有关联的就是琪琪了。琪琪是魏天泽的家人,她一定知道魏天泽的行踪。

    和琪琪相处的那段时间,因为她是魏天泽的侄女,林慕青用一种近似讨好的心态和她交往,琪琪很快与她热络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琪琪会告诉她一些少女的小秘密。

    林慕青决定去找琪琪,想从她那儿打听魏天泽的消息。到了琪琪家,林慕青本想把琪琪叫出来聊,被琪琪硬将她拉进了家里,让林慕青见见她的父母。

    琪琪将林慕青拽进客厅,琪琪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慕青赶紧给他们拜年,他们也热情地站起来给林慕青让座,面对魏天泽的大哥大嫂,林慕青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行差踏错,引起魏天泽大哥大嫂的反感。

    琪琪父母和林慕青打过招呼后,琪琪父亲离开了客厅,琪琪拉着林慕青坐到沙发上。琪琪母亲已经听说了林慕青和魏天泽的关系,她给林慕青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林慕青前,坐到旁边的沙发上,问林慕青:“你是天泽的同学?”

    “是,哦,不是,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在一起训练。”林慕青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琪琪笑嘻嘻地附在林慕青耳边说:“昨天我小叔把女朋友领回家了,我奶奶说那个斜眼不好看,不让他们交往。”

    琪琪母亲听到了琪琪的话,立即阻止了琪琪,笑着对林慕青说:“别听琪琪胡说,天泽母亲的意思是天泽还在上大学,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等一切稳定了再找也不迟。”

    听了琪琪的话,林慕青已深信不疑,琪琪母亲的话更如晴天霹雳,“再找不迟?”说明已经找了,林慕青愣怔了,转而怒火中烧,魏天泽这算什么?一边和自己藕断丝连,一边又和另一个女孩暧昧不清,脚踩两只船吗?

    林慕青坐不住了,想立即告辞,心中正在编织借口的时候,琪琪母亲又说道:“老太太心高,她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到大城市工作,发展都不错,她希望天泽也能像两个哥哥一样,毕业后到其他大城市去工作,不要再回到这个落后的小地方。”

    “不要再回到这个落后的小地方,这是警告还是暗示?如果他不再回到这个落后的小城镇,那么我呢?魏天泽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难怪魏天泽刚考上大学那会儿不再像过去那么殷勤的找我,他一定是想冷落我,让我自己知难而退,只不过现在看到我要考大学,才一边和我来往,一边和另一个女孩也在交往。”林慕青暗自思忖道。

    琪琪母亲的话再没有进入林慕青的耳朵,她压抑着怒火告别了琪琪和她母亲。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那个斜眼的女孩,她想起吴静娴和她说的事,难道那个女孩是杨艳?

    林慕青一口气跑到吴静娴家,吴静娴家亲戚都来拜年,吵吵嚷嚷,吴静娴正心烦得不知如何摆脱他们,看到林慕青气喘吁吁地进来,脸色也不好看,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慕青将吴静娴拉到她的卧室,着急地问:“杨艳是不是一个斜眼?”

    吴静娴立刻明白了一切,不再隐瞒,点头答道:“是。”

    顿时,痛苦、心酸、迷茫的感觉全涌了上来,林慕青的眼泪瞬间滑落下来,这是林慕青第一次在吴静娴面前失控,吴静娴也着急了,急忙和吴母打个招呼,与吴钰轩带着林慕青来到她舅舅家。吴静娴舅舅一家回老家过年了,屋子空着,吴静娴家有他们的备用钥匙。

    吴静娴本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让林慕青哭诉出来,但林慕青像行尸走肉一般,进了门也不脱外套,往沙发上一蜷,把头埋在膝上,不哭不闹,静静地坐着。

    林慕青不能思想,不能分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和麻木,吴静娴与吴钰轩也不敢问,默默陪着她。

    夜深了,吴钰轩扛不住困意睡着了,林慕青对吴静娴说:“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太晚了吧。”吴静娴有些担忧。

    林慕青也不管吴静娴是否答应,起身向外面走,吴静娴无奈,迅速抓起羽绒服随林慕青往外走,经过吴钰轩时踢了他一脚,吴钰轩一下惊醒了,忙问:“怎么了?”

    林慕青已经出了门,吴静娴给吴钰轩打个手势,示意他跟出来,然后紧走几步跟上林慕青。

    冬天的夜晚漆黑寒冷,一出楼门吴静娴打个寒战,立即将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上,拉紧拉链,扣紧所有的扣子,蜷缩在羽绒服里。林慕青却毫无寒意,她只想徘徊在清冷的街头,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把一切都看透。她想起这些年来对魏天泽的守候,想起魏天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施舍给她的那点甜蜜,越想越心酸,越想越痛苦,止不住泪如雨下。林慕青就这样想着、走着、哭着,吴静娴了解林慕青的性格,知道此时任何的劝说都没有用,因此她不问、不劝,顶着寒冷默默陪在林慕青身边。

    吴钰轩看着林慕青伤心哭泣的背影,真想把她抱在怀中安慰,可姐姐跟在身边,他不敢贸动,只能远远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在两个女孩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

    就这样默默走了很久,林慕青这才擦去眼泪,对吴静娴说:“静娴,我只允许自己今天再难过一次,大哭一次,以后我不会再为他悲伤流泪,我也不再和他这么不清不楚的交往下去了。”

    “你早该如此了,他不值得你这样。”吴静娴挽住林慕青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太冷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林慕青用力按了按吴静娴的手,转身和她往回返,看到吴钰轩跟在后面,内心对这姐弟俩充满感激,她拉着吴静娴快速走到吴钰轩前,说:“一切都过去了,放心!”

    然而一切并没有完全过去,第二天傍晚魏天泽又到林慕青家来拜年了,林慕青若无其事地接待了他,备了酒菜,要和魏天泽喝酒。

    这是魏天泽第三个春节来林家拜年,以前只清茶一杯,最多吃一点瓜果,还从没和林慕青一起喝过酒,他觉得很好玩,陪着林慕青对饮起来,后来发现林慕青似乎在找醉,觉得不对劲了,就劝林慕青不要喝酒,林慕青不但不听,竟拿起酒瓶一仰脖子猛喝起来。魏天泽去夺酒瓶,林慕青开始哭泣,指着魏天泽大骂魏天泽玩弄了她的感情,既然把杨艳带回了家,为什么还要来找她,再后来,林慕青舌头越来越大,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人软绵绵地从沙发上滑到地上。醉酒的人又软又沉,林慕青又在挣扎,魏天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林慕青抱上沙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林母听到林慕青又哭又骂,急忙赶了过来,看到瘫在沙发上的林慕青在哭,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一把拽起魏天泽,愤怒地将他推出家门口,让他立即离开。

    魏天泽听林慕青骂他玩弄了她的感情,还提到杨艳,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往对她笑容可掬的林母突然如此粗暴地对待他,他也很生气,于是悻悻离开。

    林慕青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宿酒醒来令她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她起身下了床来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林母看到她便尾随她进入厨房,问林慕青:“你和小魏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林慕青端起水喝了一口,水太烫,她拿起另一个杯子,用两个杯子来回倒,想让杯中滚烫的开水迅速冷却下来。

    “没什么你骂他玩弄了你的感情?”

    林慕青本来想借着酒胆质问魏天泽的,由于心情糟糕,不胜酒力的她很快醉了,完全喝断片了,什么也记不起来,闻言心中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急忙问林母:“我昨天还说什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林母气不打一处来,“我在隔壁就听你扯着嗓门骂魏天泽玩弄了你的感情,就把他赶走了。”

    “你赶他干什么?我的事你少管!”林慕青甩下一句,端起水杯向卧室走去。

    林母追在后面指责道:“你一个女孩子喝得不省人事,丢不丢人!”

    林慕青刚走到卧室门口,吴钰轩进来了,林母像变色龙一样,立刻满面笑容地和吴钰轩打招呼:“钰轩来了,快到客厅坐。”

    看到吴钰轩,林慕青才想起今天是他们约定开始学习的日子,就将手中的水杯往吴钰轩手中一塞,将他推进客厅,说:“三分钟就好。”然后冲进卫生间,快速洗漱完毕。

    看着镜子中红肿的双眼,林慕青害怕吴钰轩问她,一边往客厅走,一边在脑海中编织谎言。还好,一路上吴钰轩什么也没问。

    进入吴父的办公室,林慕青觉得经过这样一闹,她和魏天泽再无转圜余地,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弥补这些年来荒废的学业,修养满心灵的创痕,然后她要振起那受伤的翅膀来,好好的飞翔,飞得又高又远,飞给魏天泽看。

    魏天泽回去后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憋着一股气,加上林母将他赶了出去,他觉得没脸再登门了,就等着林慕青主动来找他。可林慕青彻底寒了心,一直没有联系他,就连他走时她也没去送他,气愤的他返校后没给林慕青写信,林慕青也没有只字片言,俩人自此断了联系。

    吴钰轩又返回了大学,但他每周都会回来监督林慕青的学习情况,并将他高考时老师给他们准备的知识要点一一讲解给林慕青听,让她背会,有时还会给林慕青找一些习题让她做。

    在填报考院校时,林父为了保险起见,建议林慕青报了省城的一所师范类院校,选择的是比较冷门的专业,林慕青听从林父的建议,没有选择魏天泽所在的那个城市。

    功夫不负有心人,林慕青终于考入了省城的那所师范类院校,虽然参加的是成人考试,但林慕青是一个初中毕业生,没上过高中,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林家上下为她高兴,本来林家父母就很宠她,现在她一下子成为林家所有人宠爱的孩子。

    吴钰轩特意从学校跑回来向林慕青祝贺,他对林慕青说:“你应该请我搓一顿以示庆祝。”

    “是我考上了,凭什么我请你?应该你请我才对。”

    “你有工资!而且你考上我也有功劳啊!”吴钰轩振振有词。

    林慕青觉得吴钰轩说的有道理,这一年如果没有吴钰轩的鼓励与帮助,她也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她和吴钰轩一起来到小吃街,任由吴钰轩挑选。吃完后俩人沿着街道漫步,路过一家理发店的时候,林慕青拽着吴钰轩进了理发店,让理发员将长及腰际的长发剪成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吴钰轩喜欢林慕青长发飘飘的模样,阻拦着她不让剪,林慕青说:“剪去三千烦恼丝,一切从头开始。”吴钰轩意味深长地看看林慕青,没再阻拦。

    从理发店出来,穿一身运动装的林慕青像一个英姿飒爽的男子,吴钰轩调侃道:“刚才与一个风情万种的柔情女子共度时光,现在和一兄弟逛街,太煞风景,回家吧。”林慕青哈哈大笑。

    有一天林慕青去找吴静娴,与正准备出门的吴父撞个正着,吴父微笑着说:“静娴不在,钰轩在呢。”

    林慕青觉得吴父话的有所指,感觉脸颊热辣辣的,赶紧说:“我找静娴有事。”

    吴父说:“吴静娴一会儿就回来,你去她房间等她吧。”说完,吴父出门了。

    林慕青路过吴钰轩卧室的时候,门敞开着,看到吴钰轩正在睡觉,她拿纸卷成一个小棍,在吴钰轩鼻孔里轻轻擦来擦去,吴钰轩被弄醒了,睁开眼一看是林慕青,抓住林慕青的双手又闭上眼睛,脸上堆上了笑容。

    “这个时间你睡什么觉,快起来。”林慕青挣扎着想挣脱被吴钰轩紧握的双手。

    吴钰轩说:“今天中午同学聚会,我多喝了两杯,你让我再睡会儿吧。”

    吴静娴回来看到这一幕,惊讶地说:“钰轩睡觉的时候我们全体走猫步,谁都不敢招惹他,这时候他的脾气是最坏的,你居然敢打扰他睡觉?”

    吴钰轩翻个身不理吴静娴,吴静娴拉着林慕青离开吴钰轩的卧室。

    吴静娴不知道林慕青发酒疯的事,不相信林慕青那晚说过的话,她太了解林慕青,知道林慕青不会轻易放弃这七年的感情,而且林慕青一直为了追上魏天泽才那么刻苦的学习,如今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只要魏天泽给她一点机会,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头的。现在她发现林慕青找吴钰轩比找她还多,刚才又看到他们打闹的情景,为弟弟担心。

    一进吴静娴卧室的门,吴静娴就问林慕青:“魏天泽回来了吗?”

    林慕青以为她已将魏天泽忘记了,吴静娴一提到他,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她不想让吴静娴看穿她,故作伪装,淡淡说了一句:“可能回来了吧?”

    “你们彻底分手了?”

    “应该是分了。”

    “什么是应该,分没分手你不知道?”

    “我们没有明确说过分手的话,但他已经将杨艳带回家了,我算什么呢?”

    “放得下吗?”

    “有什么放不下的,现在再想起来已经没那么难过了。”林慕青说这番话的时候不敢看吴静娴,低着头搓着手指甲。

    暑假的时候县里组织了行政事业单位的蓝、排球比赛,林慕青曾经是一名篮球运动员,又是单位年纪最小的员工,自然成了全队的主力。在单位集中训练的时候,为了加强排球队的实战能力,石岩峰约了一个排球队来陪练,魏天泽也在其中。

    比赛的时候林慕青没有上场,只坐在一旁冷眼旁观。魏天泽时不时偷眼看看林慕青,由于注意力不集中,多次二传都不到位。杨艳不知道林慕青与魏天泽的关系,魏天泽传球不到位的时候,她就追着魏天泽打,魏天泽则笑着躲闪,旁人看着二人很是亲热。亲眼所见,林慕青不由不信眼前的事实,她浑身冰冷,轻微的颤抖着,心像浸在盐水里一样紧缩着,彻底凉了。林慕青想竭力让自己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可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找个借口先离去了。

    魏天泽自林慕青醉酒发疯之后也一直憋着一肚子气,他觉得林慕青不信任他,有事也不和他直截了当的说,还被林母赶了出去,想等着林慕青先服软,可这个倔强的女孩子直到他返校也没来找她,也就负气不联系她。石岩峰去找他组队的时候,他知道林慕青也会参加比赛,想乘这次机会和林慕青和好。他看到林慕青和同事一起来到排球场,立刻眉开眼笑地看着她,可林慕青像没看到他一样,理也不理就走了过去,现在又提前离场,魏天泽真怒了,也想就此放手,再也不要来往了。

    林慕青离开球场直接去了吴静娴家,吴家的大门大敞着,她悄无声息的直接进入吴家,刚走到吴钰轩卧室门口,听到吴静娴冷冷地对吴钰轩说:“你和林慕青不合适。”

    听吴静娴提到她,她全身的细胞集中到耳朵上去,她想知道吴钰轩怎么想。

    吴钰轩说:“我知道,当我知道她考上大学后,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林慕青第一次成考失败,吴钰轩来安慰她,那时她隐隐觉得这个已经长大的邻家弟弟对她是有意思的,那时魏天泽的时冷时热,让她也曾惶惑过、迷失过,对吴钰轩的心情是复杂而微妙的。这一年吴钰轩一直帮她复习,又决定放弃魏天泽,因此,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有股朦胧的喜悦由心中生起,温暖的包围了她,她的感情已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将吴钰轩当小弟弟一样看待,但她已将清白之身给了魏天泽,害怕吴钰轩介意,所以一直不敢表露自己的感情,只等吴钰轩向她表白,听到吴静娴居然反对弟弟和她在一起,吴钰轩也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本来就已自卑的她悄悄离开了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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