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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单口大王

    单口大王刘宝瑞!

    相声界的字辈,从“德”字辈开始,德、寿、宝、文、明,之后不再统一行业字辈,各家单论师承。比如“前世”将相声这门艺术推到顶峰的德云社,“云鹤九霄、龙腾四海”,就是自家门里的字辈。

    眼前这位黑衣大褂,就是第六代相声演员,以单口相声见长,享有“单口大王”美誉的相声大师,刘宝瑞!

    陈建南“前世”看店的时候,闲来无事就爱听一段刘宝瑞先生的单口,可惜年代久远,技术条件简陋,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么几十段。

    《官场斗》、《解学士》、《珍珠翡翠白玉汤》、《斗法》、《黄半仙》、《假行家》、《化蜡扦儿》、《赶考》、《天王庙》、《连升三级》、《书迷打砂锅》...

    除了引为憾事的《官场斗》以外,全须全尾,可还是听不够!

    不像某些“坑王”,声称发掘、整理了上千段儿,可只顾着开坑不填坑,管杀不管埋...

    “您好您好!久闻大名、如雷灌耳、皓月当空、无福相见!今日得会,实乃万幸!”

    一套“贯口”下来,陈建南激动的面色通红。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刘宝瑞有点摸不着头脑,略带尴尬的抽回被陈建南紧紧握住的右手。

    往后退了小半步,迟疑着开口问道:“小同志,你...认识我?”

    陈建南这才冷静下来,自己表现的确实有点过火。可也怪不着自己,“迷弟”见着“偶像”了,激动是在所难免的。

    可要接茬儿往下说,总不能瞎编个理由吧?

    刘宝瑞见他不答话,只定定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又往后稍(shào)了稍。

    正当两人有点冷场的时候,打身后猛的蹿过来一位。

    “刘老师好!这位同学好!要迟到了,我先过去了!”

    嗓音洪亮,京味十足,冲刘宝瑞鞠了一躬,冲陈建南点点头。

    说完脚下生风,留给冷场的两人一个匆忙的背影。

    “诶,马季...”

    刘宝瑞闻声识人,抬手招呼了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惜马季跑的太快,拐个弯儿就消失在了文化宫建筑群里。

    刘宝瑞联想到马季刚刚对陈建南的招呼,再看陈建南时,恍然大悟:“你也是来参加曲艺训练班的学员吧?”

    说着话看了看天色,一拽还在发楞的陈建南:“别误了时辰,跟我走!”

    陈建南当然在愣神,刚过去那小矮个儿是谁?

    刘宝瑞先生好像叫他...马季?

    我的个乖乖隆地咚,今儿是怎么了?

    本来是和姑娘“约会”,结果正主儿文瑛姑娘还没见着,相声界的大拿一个挨着一个的见!

    陈建南就这么抱着装有零嘴儿的皮纸袋,被刘宝瑞拉着一路小跑,来到一座配殿跟前。

    很奇特的割裂感:古装剧里的黄绿琉璃瓦,红漆大圆柱,垂花廊描红花绿,下一秒镜头上移,正门口挂着大红色的贴纸横幅——劳动工人曲艺文化训练班。

    门口有身着藏青色工作装的值班人员,面前摆着黄木办公桌,看样子像是负责学员签到登记。

    刘宝瑞点头招呼一声,带着陈建南就往里走,工作人员看陈建南是跟着刘老师来的,倒也没有拦。

    就这么着,陈建南莫名其妙的混进了曲艺文化训练班现场。

    训练班场地其实并不大,左手边是搭建起来的讲台,一寸来高,后面竖着可移动的黑板架。右手边是一排排折叠椅,后面还堆叠起来不少,看样子是随用随取。

    在场学员有四五十人的样子,穿着打扮各有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工人模样。

    陈建南还见着几位身穿工装蓝,头戴藤编安全帽的学员,脸上还冒着汗,油汪汪的,显然是刚赶过来不久。

    众人见刘宝瑞进屋,纷纷起身,杂七杂八的口音,向刘宝瑞道好。

    陈建南此时自然不能再腆着脸跟着刘宝瑞往讲台上去,就像个迟到的小学生似的,闷头躲着人往后面走。

    赶巧,后排坐着个“熟人”,正是刚刚见过的马季。

    马季见他走过来,一拍身旁的折叠椅面,示意他赶快入座。

    “这位同学,刚刚太仓促了,还没请教怎么称呼,以前怎么没见过您啊?”

    “您好,我是陈建南,大栅栏儿小白楼理发店的学徒工,今天是第一次来。”

    “哦哦哦,您好您好,我是马季,之前在新华书店做卖书员,工作关系刚刚转调到广播文工说唱团。”

    陈建南听着多少有点“羞愧”,自己这个“学徒工”好像很没有面子...

    马季见他表情变换,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个大概,一拍他肩膀:“同志,这里是专门给劳动工人进行业余曲艺文化培训的地方,工作岗位不分高低,都是为人民服务!只要心向曲艺,有单位的介绍信,就能来旁听!”

    说着话一指在场的其它人:“您看,钢铁工人和铁路工人肩并肩,铲煤工人和邮局发报员前后排,在这里,大家伙都是同一个身份——曲艺文化爱好者!”

    “您就说我吧,以前是新华书店的卖书员,学了几段相声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登台演出被观众哄下过台!在这里跟着刘老师、郭老师认真学习了三年,这个月底就要随团出发八闽前线慰问演出了!”

    陈建南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副慷慨激昂越说越兴奋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那个憨态可掬的身影,带着工装帽、拎着公文包,在春节联欢晚会现场推销“宇宙牌香烟”。

    “同志,同志?”

    马季见陈建南看着自己发乜,意识到自己多少有点“口不择言”了,失笑道:“对不住,干我们曲艺工作的,嘴上没门儿!”

    这陈建南哪受的起啊,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是听着您的经历入了迷,觉得太励志了!完美切合了伟人的那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这回轮到马季不好意思了,还是个小伙子的马季挠了挠头,被陈建南一句话捧的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马季同志,我有个疑问,不知...”

    “您说。”

    “按说您现在都是专业演员了,怎么还到这里来听课?”

    “学无止境!我在文工团的责任老师是侯宝林侯先生,侯先生教给我一个道理,‘博采众长、兼收并蓄’,刘先生不仅对口说的好,单口更是一绝!有生之年,我也要创作出一部反应现实的新单口相声!”

    陈建南心说您做到了,不仅做到了,还在春节联欢晚会直播现场,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抽了一根“宇宙牌香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八分钟的演出,原来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筹备了。

    正说着话,台上刘宝瑞咳嗽一声,示意众人安静,开始上课。

    和陈建南想象的一板一眼照本宣科的场面完全不同,刘宝瑞冲众人一欠身,张口先谈了今天文化宫里“鸟人”那一幕。

    虽然只是干讲,可话语间把当时的场面演绎的活灵活现,在场众人的情绪也随之起伏。

    起先听到刘宝瑞先生复述自己的几段对答,众人都跟着乐,氛围很是轻松。

    “刘老师,您懂得真多!”

    “原来养鸟儿还有这么多学问在里头!”

    再听到牛爷夸耀自己的鸟食儿如何讲究、食罐儿如何精美,刚刚轻松愉悦的氛围逐渐消散。

    直到听到最后,众人的情绪跟当时在场的众人一般反应,听到牛爷被人打倒在地、鸟笼也被砸碎,纷纷拍手叫好。

    刘宝瑞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问了一个问题。

    “各位觉着,这些‘鸟人’们可恨不可恨?”

    “可恨!”

    “可我也懂鸟市儿上的那些东西啊,一身长袍大褂,提溜着鸟笼子,张口百灵闭口画眉的,比他们更像‘鸟人’,那么我可恨不可恨呢?”

    “这...”

    众人一时语塞。

    “那抛开我不谈,你们走在街面上,迎面过来一位,提笼架鸟人五人六的,你们会平白上去啐他一口么?”

    “不会...”

    “这就叫‘矛盾冲突’。所以说,我们在创作相声作品的时候,不仅仅要在乎‘包袱’,还要在乎观众是否共情...”

    刘宝瑞先生就着这件事情引申开来,侃侃而谈,陈建南本就是“故事中人”,跟着刘宝瑞先生的思路,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一个钟头。

    期间四九城电报大楼的钟声远远传来,陈建南也根本没有听到。

    下得了课,陈建南等众人围着刘宝瑞先生提问完,帮着收拾折叠凳、擦黑板,刻意留在了最后。

    刘宝瑞发现了他:“是你呀,理发店的小同志,怎么了?”

    “刘先生,您讲的太好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陈建南发自肺腑的觉得刘宝瑞先生讲的好。

    “谢谢,今天是第一次来么?”

    “我得向您道歉,不是有意欺骗您。”

    “哦?”

    “其实我不是培训班的学员,今天是恰逢其会赶上了,厚着脸旁听了一回,您别见怪。”

    “原来如此,说起来还是我误会了你。”

    “您客气,我想问问,往后我还能来旁听么?”

    “当然可以,只要是对曲艺文化有兴趣的,单位或者街办开证明,我们相声培训班是每周休息日的下午五点半,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逢着文化宫节日活动,还会提前排练节目参演。”

    “那太好了!我一准儿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

    路上陈建南有心请教,刘宝瑞先生乐于栽培,有着“前世”相声票友的身份,陈建南对相声文化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熟悉。

    从“穷不怕”朱绍文说到“相声八德”,从天桥卖艺说到茶馆说书,什么是白沙洒字、什么是太平歌词,这么说吧,陈建南把从德云社听来的东西一股脑儿的照搬了出来。

    刘宝瑞起先是乐呵呵的回应着,不时提起自己的师承长辈、学艺生涯,可听到后面儿,刘宝瑞慢慢不说话了,立定身形听陈建南在那叨叨叨、叨叨叨个不停。

    陈建南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往轻了说,这叫“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门前耍大刀”,让人觉得轻浮。往重了说,这些东西在现在这个年代,是被归为“糟粕”、“封建”的东西,不似“前世”那般属于传统文化范畴。

    自觉失言的陈建南卡了壳,刘宝瑞看四周无人,皱眉问道:“你这些东西都是跟谁学(xiao二声)的?”

    陈建南觉得自己要是说一声“郭德纲”,估计刘先生还得反应一会“德”字辈里有没有这位,喃喃的答不上来。

    刘宝瑞也不待他回答,近前半步,悄声说道:“都是过去的玩意儿,街面上混口饭吃,我初去香江时也曾在街面上写过‘黄金万两’、‘十字回头’。可现在是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歌颂型的相声作品才是主流。”

    “万万不要再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些个东西,你忘了那地上的鸟笼么?”

    听出刘先生言语之间的“指点回护”,陈建南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刘宝瑞先生转身要走,陈建南猛然想起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情来。

    “刘先生!我能再向您请教一个问题么?”

    刘宝瑞先生驻足回头,示意他慢慢讲,不要着急。

    “《官场斗》的结尾,刘罗锅到底是怎么破的局?”

    “你还听过这段儿?!”

    陈建南从刘先生的语气里听出了震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奇也!怪也!这故事脱胎于竹板书《刘公案》,原本儿过于繁琐,且有吹捧封建帝王将相之嫌,所以我近些年掐头去尾,以前朝立下的‘八大棍儿’里头的《君臣斗》为骨,挑拣出几段来进行缝合再造,按说还没几个人听过啊?”

    陈建南闹了个大红脸,当着作者的面,问还没面世的作品结尾...

    “明年广播说唱团要附设相声学习班,挖掘整理传统相声,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你要是有心,就先从文化宫的工人业余团学起,到时候有机会我把这段儿教给你。”

    刘宝瑞先生倒没打算藏私,冲陈建南点点头,走出两步又不放心,回头问道:“没别的事情了吧?”

    陈建南还震惊在刘宝瑞先生所说的“把这段儿教给你”当中,涨红着脸连连摆手。

    等目送刘宝瑞先生远去,陈建南站在林荫道里兴奋的原地挥拳!

    正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四九城电报大楼的整点钟声。

    陈建南这才反应过来,糟糕!

    七点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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