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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夜间,董卓胃口大开,独自便吃下了一只肥美的羊腿,又饱饮了两壶美酒,却犹是面色兴奋,精神熠熠,不能入眠。

    只要他一倒头睡下,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出白日里吕布的面容,以及吕布所说的那些激奋人心的话语。

    尤其是“英雄”“云台”这两个词语,反复在董卓脑海之中游荡,怎么甩也摆脱不得。

    可董卓越是思考,头脑反而越是清醒,从白天之事回忆到了前些日子他兵霸洛阳,又从洛阳之变回忆到了几月之前他同左将军皇甫嵩讨伐凉州叛军。

    然后他越想越远,想到了几年前的黄巾之乱,想到了熹平年间他曾投靠司徒袁隗,并任职河东太守,想到了建宁年间他曾担任西域戊己校尉,想到了永康年间他曾与主将张奂共破羌人。

    他还想到了自己在桓帝时期被选为羽林郎,想到了在陇西郡担任郡吏的日子,想到了少年时广交豪杰,行侠仗义,闻名乡里,甚至想到了他儿时曾同父亲在颍川郡轮氏县玩耍。

    可惜时光匆匆,岁月无情,回首如今,他已是年过半百,头发也白了一半,再是英雄,又还有多少年可活呢。

    更让人揪心的是,他董卓戎马一生,除了一个早亡的长子,以及两个出嫁的女儿,竟是再无所出。

    而他们董家也是可怜,兄弟三人,除了大哥有个遗腹子董璜外,他董卓和三弟竟是无一后人。

    三弟董旻虽是生了不少女儿,可就是生不出一个儿子,而他董卓此时别说儿子,就是连个女儿都生不出了。

    每每想到这里,董卓就总是叹气,任他英雄一世,怎么上天就似乎想要他绝后呢,宠幸了这么多的美人,竟然也无一人怀孕。

    多想了两遍,董卓直接睡意全无,虽然浑身精力充沛,但他此刻却没了宠幸美人的欲望,也没了颠覆汉室、改朝换代的魄力。

    走至窗前,董卓看着天上的那轮弯月,心中一时茫然起来,他对未来也不那么信心充足了。

    可一想着眼下洛阳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董卓便长叹了口气,然后招人唤来了女婿李儒。

    “如今吕布已率并州军归顺某家,某欲彻底掌控洛阳,不知贤婿可有良策?”

    李儒揉了揉自己疲困的眼睛,心中奇怪岳父怎的这般精神旺盛,都大半夜了还不想着睡觉,反而将他唤来询问如此大事。

    而董卓看着他这副衣衫不整的样貌,心中微微有些不喜,却又忽地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仔细闻了闻,面色顿时一变——好个李儒,每日里尽想些贪欢逐乐之事,到底还有没有为我这个主公用心谋事。

    看见董卓面色变化,李儒霎时提了精神,端正身姿,开始认真思考岳父所说之事,不过一会儿,他便拱手答复道:

    “回岳父大人,如今洛阳内外,仅剩袁绍等人还有兵马部曲,依小婿之见,岳父当尽快剥夺其兵权,以掌控洛阳所有军队。”

    “但袁氏名望深远,有四世三公之称,门生故吏遍及天下,纵使岳父也不能轻易得罪,而小婿曾暗中得知,袁氏嫡子袁术与袁绍关系恶劣,两人互不对付,岳父或可趁机拉拢袁术,以此分化袁氏,剥离袁绍兵权!”

    听得李儒之言,董卓面上不由恢复了笑容,他上前拍了拍李儒的肩膀,笑着感叹道:“每遇大事,有贤婿在,某家无忧矣!”

    李儒身体有些虚,可不禁董卓如此重重的“疼爱”,他强忍着肩上的不适,挤出笑容执礼回道:“岳父谬赞了,能为岳父解忧,此儒之幸也!”

    董卓哈哈大笑,再不去想子嗣之事,烦恼尽抛之脑后,身心也跟着变得舒畅起来,他又逐渐恢复成了昨日的那个董卓。

    果然,权势才是治疗大丈夫的第一良药。

    此时再看向李儒,董卓这才发现他眼中竟含着血丝,笑容也有些疲惫,于是关心着道:“夜凉了,贤婿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岳父…”李儒本想再解释点什么,但却被董卓直接端住了胳膊,笑着推出了房门。

    随着烛火熄灭,夜晚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

    寅时三刻,天上无月,四下漆黑寂静。

    西园营中原本只有少许微弱的火光还在晃动,却突地有一处地方变得嘈杂了起来。

    西北方向,并州军营内金锣声大作,士卒接连醒来,互相穿衣着甲,然后持起兵刃,齐聚于中央大帐前。

    吕布站在众人前方,看着各部司马、军侯清点人数,最后由高顺总汇于自己。

    “主公,我军三千二百一十五人皆到!”

    吕布点了点头,又对着高顺小声说了一句:“让弟兄们喊点什么,振奋一下精神。”

    高顺一愣,反应了两秒,然后才抱拳应道:“诺——”

    随即转身走回军前,高顺看向众人,思虑片刻,大声喝道:“弟兄们,随我喊——冲锋陷阵,有我无敌!将军用我,用我必胜!”

    魏续等人当即一愣,毫无心理准备,然后乱糟糟地就开始喊了起来,连带着士卒们也瞎喊了一阵。

    “冲锋…冲锋陷阵,有我无敌…无敌!将军…将军用我,用我必胜…必胜!”

    对此,高顺很是尴尬,但不知就这样草草结束了,还是重新再来一遍,无奈之下,他只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后。

    吕布笑着摇了摇头,跨步来到将士跟前,静待众人呼吸恢复正常,然后他鼓足气劲,握拳挥舞喝道:“冲锋陷阵,有我无敌!”

    士卒们也效仿他举起拳头,并跟着大声呼道:“冲锋陷阵,有我无敌!”

    吕布脸上笑容一闪而过,又隆声喝道:“建功立业,何惜此身!”

    士卒们接着齐声大喝:“建功立业,何惜此身!”

    吕布继续呼气大喊道:“将军用我,用我必胜!”

    士卒们见状,也嘶吼般唱道:“将军用我,用我必胜!”

    喊声震天,差点吓得附近其他军寨发生营啸。

    待余音散去,吕布欣慰一笑,放下右拳,扫视了一遍场内,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示意高顺重新带队喊上几遍。

    而高顺面上微红,却是他刚才心下做了比较,自感无颜见人,但对着吕布严肃的目光,他又不得不坚持继续带队呼喊号声。

    “冲锋陷阵,有我无敌!建功立业,何惜此身!!将军用我,用我必胜!!!”

    并州军连着喊了好几遍,不仅自己记住了这些口号,甚至还让整个西园大营的将校士卒全都醒了过来。

    待他们发觉是自大营西北方向传来的呼声,而非敌军袭营时,心中不禁落了口气,手中拿起的兵器也跟着放了下去。

    但紧接着,他们又怒气上扬,个个面红耳其,恨那吕布直恨得牙痒痒。

    牛辅等人倒只是怒得摔东西,而胡轸却是火冒三丈,竟是直接翻身上马,率领一百亲兵,朝着吕布营地而去。

    骏马奔腾,眨眼便出现在了吕布寨外。

    “吕贼,你发什么疯,既非行军,又非作战,却是闹得整个大营凌晨都不得安生!”

    胡轸的愤怒声直接传到了吕布耳中,也传到了一众并州将士耳中。

    吕布冷笑两声,心中怒火燃烧,却又看向高顺等人道:“尔等自去生火做饭,磨剑拭甲,莫管营外之事!”

    说完不待众人反应,吕布便直接走到马厩旁,翻身骑上赤兔,然后看向一旁招手道:“来五十骑,与我一起去会会此獠!”

    军中立时兴奋起来,五十人当先上了马匹,拿着兵刃就紧随吕布而去,其余人等只能不甘心地停止了脚步,然后老老实实地去准备埋锅造饭。

    高顺颇为无奈,径自下去督促士卒炊火,而魏续等人则兴奋异常,讨论得格外热闹,互相赌注吕布能几回合解决来人。

    却说吕布等五十一骑策马折转,不一会儿就寻到了前营口。

    正当胡轸准备出声嘲笑并州军无胆之时,一匹身如赤炭、项高八尺、嘶喊咆哮的神驹,突地腾空跃出拒马,猛地奔至胡轸身前不远处。

    “吁”,马上将领一勒缰绳,龙马便放声长啸,傲然而立,挡下一片光影。

    还没看清来人,胡轸等人坐骑就被当场吓得软了腿子,止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摇得他们落马。

    胡轸刚刚稳住身形,又见营前拒马被人搬开,窜出数十骑兵,奔至来将身后。

    “哈哈,胡轸,怎的一见乃公就腿软了!”

    吕布单手持戟,放声大笑,引得身后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着这熟悉的话音,胡轸哪还不知来将是谁,想着自己刚才的丑态,当即面上红了一片,然后气急败坏道:

    “吕布,你少得意,也就仗着主公赐你之马,方才在吾面前猖狂!”

    吕布呵呵一笑,轻蔑地看向胡轸道:“你欲知道本将能耐,那便放马过来,你我做过一场,看是本将身死,还是你被生擒活捉!”

    听着吕布这么说道,并州骑卒心中也跟着骄傲畅快起来,信心极度膨胀,他们一个个地都握好兵器和缰绳,前倾着身子,眼神直趋前方,随时准备血战一场。

    相对地,胡轸身后的亲兵们则略显沉默,他们原先积攒的火气直接被赤兔、吕布给搞没了,虽然还能上前拼杀,但已经没了那种豁出去、不顾一切的冲劲了。

    哪怕胡轸也是如此,心中镇静下来之后,他也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带着一百人就来找吕布这个杀坯了,且还是在他的大营之外。

    “若非主公看重于你,某今日必将你打落马下,算你好运,我们走…”

    还不待吕布出言反击,胡轸就先行跑路了,连带着身后一百人也跟着灰溜溜地滚回了他们的军寨。

    吕布放声嘲笑,又自觉无趣,然后拍马回了大营,察看早饭做的如何了。

    身后骑卒匆匆而来,大笑一场,也跟着匆匆而去。

    魏续等人还奇怪吕布怎么打了一个过场就回营了,在听了骑卒讲述之后,当场就大笑个不停,嘲笑那胡轸身上功夫竟还不及嘴上一半。

    很快胡轸就成了整个并州营地的笑话,士卒们一边吃饭,一边拿胡轸说笑,营内一片欢声。

    天亮之后,附近其他军寨也都渐渐知道了这件事,并逐渐扩散到了全军,胡轸也就此成为了整个西园大营的笑话。

    就连凉州籍的将校士卒也是如此,他们虽然很讨厌并州军,但他们更看不起胆小懦弱、自找屈辱的胡轸。

    甚至胡轸麾下的人马也都对他偶有微词,要不是胡轸待他们还不错,没准他们就直接转投其他将校了。

    胡轸听到整个大营都在谈论此事,区区小卒都敢带着眼色偷看自己,他的心态简直快炸裂了,对吕布的恨意也达到了一个顶点。

    而吕布自是不知,吃过早饭之后,他就指挥士卒开始了训练,一场别开生面的训练。

    他将军中什长以上的人全部聚集在了一起,有近四百人,全部左臂绑白条,右手绑红条,集中进行简单的“队列训练”。

    没办法,谁叫并州军中大部分人连个最简单的“左、右、前、后”都分不清,就更别说“东、南、西、北”了。

    根据记忆,之前的并州军作战,完全就是靠的一腔血勇,根本没啥小队配合,也没啥军阵克敌,甚至连最简单的转向都成问题。

    缺乏纪律,缺乏组织,假使并州军的战力为十,那他们只能发挥出四或五的实力,甚至有时候自己人都挡着自己人的进攻、防守路径,或是造成误伤,或是拖累自己一方。

    而吕布知道,并州军战争经验丰富,并不缺乏血勇或者杀招,甚至军法也很严厉,但唯独欠缺了有效的指挥。

    想要指挥动这三千多人,那必须先要培训出一批军中骨干,至少要让他们合格了,分得清楚方向,再训练团队配合、军阵变化,这样才能在战时高效指挥军队。

    对于伍长以下的小兵,吕布直接将其交给了高顺,让他们五五一组,组合训练,或者小组交互作战,培养彼此间的信任与默契。

    再说骑兵,单比步兵自是要灵活得多,但对军士的指挥水平也要求更高,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队率,也要有很强的方向感。

    骑兵的小队训练也很关键,因为骑兵不同于步兵,骑兵是靠着“围猎”“冲锋”杀敌,而围猎需要团队配合,冲锋也需要集队冲刺。

    故吕布当前训练要求有两个,一是转向训练,即步兵用脚找方向,骑兵驭马找方向。

    二是小团队训练,加强士卒配合作战能力,互相掩护减少伤亡,或集中攻击一点,达到“以点破面”的效果。

    到了战时,步兵、骑兵各自找对方向,减少误冲误撞,再互相形成配合,高效快速杀伤敌人,就足可称得上是一支强军了。

    而吕布也知道,麾下士卒识字不多,每日能有一些勉强的进步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要求他们短时间内就能提升意识。

    可该有的激励和惩罚也是不能少的,以免士卒生出堕心。

    “布有言,进步者必赏,赏二十钱,一餐肉食;退步者必罚,罚五鞭,一日清粥!”

    赏罚既下,士卒再不敢不认真训练,诸将也开始专心教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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