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历史军事 > 吕奉先在此 > 第二十二章 渡河

第二十二章 渡河

    当日中午,吕布率军一万出城,会和城北三千民夫拉运辎重,随后即发兵北向。

    因为是行军第一日,士卒体力最为充沛,所以才仅半天时间,吕布军即北行了二十五里,然后安营扎寨,暂作休息。

    待至天明,大军用过朝食,又再次拔营北上,放缓速度,朝着小平津关而去。

    之所以放缓速度,却不是因为将士疲惫,而是因为此时军中乃是两餐制,即早晚各一餐。

    也就是说,此时行军作战,都是从早到晚不间断的,虽然中途可以稍作歇息,但是几乎不会补充食物。

    因此,古时候一员合格的将领,必然会按照行军目标,或者行军路程,来合理安排行军速度,保证麾下士卒的体力,并留有一定的余力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至于选择小平津,而非选择孟津,却是因为当初大将军何进谋诛阉宦时,曾暗令丁原火烧孟津,毁了这个大型渡口。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一月多时间,但孟津的修缮还在进行之中,所以吕布军想要度过黄河,就只能走不那么宽敞的小平津了。

    而小平津的位置在平阴、平县之间,也在孟津以东,它对岸即是河内郡河阳县。

    下午申时,吕布军来到了小平津以南十里的地方。

    “文远,且看这道路两侧,左边土地新翻,右边却一片荒芜,你说这是为何?”

    骑马走在军前,吕布看着两侧田野迥乎不同的样貌,却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被问话的张辽当场一愣,只觉奉先这段时间变化太大了,竟然还关心起农事来了。

    但仅是一瞬,张辽就又恢复了正常,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左侧田野——嗯,庄稼秸秆、根系都被清理干净了,土壤也被认真地翻了一遍,估计那些虫卵冬天都会被冻死了吧。

    暗暗点了点头,张辽又偏头看向了右侧的耕地——额,庄稼杆还竖在地里,野草爬满了田间,又逢秋冬之际,却是给土壤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被子,估计来年是有的忙了。

    思虑片刻后,张辽心中便有了答案:

    “将军,以辽之见,此处并无战事,却有此异象,当是两地官吏之责,平阴县上下勤勉,而平县官府疏忽农事,以致民众懈怠。”

    吕布对他点了点头,又轻叹了口气,然后看向身侧另一骑问道:“伯通,不知你又有何想法?”

    而高顺闻言沉默片刻,然后抱拳道:

    “将军,之前我等曾随丁原焚烧孟津,并将大火引至两县,或是惊扰了此间百姓,再者洛阳兵乱,或也惊吓住了平县官吏。”

    听到这话,吕布却是差点儿没被口水呛住,突然一股沉沉的负罪感降临在了肩上。

    他气恼地盯了一眼高顺,孰料高顺却并不低头,反而目光直直地看着吕布。

    吕布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只能转头呼了口气,然后一夹马腹,加速奔向北方。

    一旁张辽也尴尬地看了一眼高顺,然后驱马往前驰去,紧跟上了吕布。

    而高顺虽然知道自己说话噎人,但他心里却不觉得自己有错,面上也平静如常。

    待两人走远了,他也挥手示意全军加速前进,继续向着黄河渡口而去。

    ……

    傍晚时分,吕布军成功抵达小平津关。

    在守关都尉陈端的指引下,吕布选择了一处临近渡口的平地进行安营扎寨。

    不久,平县、平阴两县县令也先后抵达渡口拜会吕布。

    “洛阳传令,让我等两县为将军准备船只,聚集纤夫,今日已准备齐全,明早即抵达小平津,襄助将军渡河!”

    听到这个消息,吕布很是高兴,当下就拉着两县令入了帐中,然后以酒肉款待两人。

    但军中伙食,肉肥而腻,酒浊而涩,显然入不得两人法眼,很难让他们这些京畿县令产生食欲。

    待吕布都吃得饱了,两人却是迟迟没有下筷,酒水也只喝了半杯,然后颇为尴尬地坐在原地。

    “两位,可是某之饭菜不合胃口?”

    吕布放下碗筷,然后抬头看向了两人。

    只见两县令面上慌乱,不约而同地摇起了脑袋,然后又争相地解释了起来。

    “将军,下官之前已用过晚膳了…”

    “将军,下官这几日身体欠佳…”

    吕布皱着眉头看了看平县令,然后又诧异地看了一眼平阴县令。

    本来他先前还以为这平阴县令是个治国之才,却没想对方竟也是个虚伪做作,胆小如鼠,又挑三拣四、不识好歹之人。

    暗暗摇了摇头,吕布又饮了一杯茶水,然后抬头看向平县令问道:“今日本将路过平县乡野,见田间荒芜一片,却是何故?”

    平县令心中一跳,又咽了口唾沫,然后有些忐忑地拱手回道:“禀将军,这几月河南之地大都受了兵祸,百姓不敢出门耕作,官吏也都害怕受了无妄之灾,故而荒废了农事!”

    听到这般熟悉的答案,吕布当场就冷哼了一声,直吓得平县令面上都惨白了几分。

    就在他以为吕布将要发怒之时,却见对方又转头看向了平阴县令问道:“平阴县又为何未受兵祸,反而将田间打理得井井有条?”

    震耳的喝声直接吓呆了平阴县令,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轻呼了口气,心里也备好了一番说辞,这才拱手说道:

    “回将军,下官平时多修德养性,与人亲善,又结交名士,广纳良言,故而才能提早安抚百姓,不误四季农时!”

    说着他脸上还不禁露出了一丝自得之色,仿佛他自己真的是个治世能臣一般。

    吕布盯着平阴县令看了一会儿,勉强地点了点头,却又突地一顿,然后皱眉问道:“你方才说广纳良言,却不知是纳了何人良言?”

    平阴县令身子一僵,心中暗道不妙,眼神也跟着慌乱起来,可对上吕布威严的目光,他又一时捉急,找不到什么好的说辞。

    眼看吕布眉头越皱越紧,帐内氛围也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平阴县令额上冷汗直冒,不得已只好老实交代道:

    “将军,是我县县丞,裴进裴子慎!”

    吕布闻言眉间一疏,又眯着眼睛看向平阴县令问道:“不知此人有何才能?”

    平阴县令面上犹豫,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回将军,我县农事、户籍、税收、刑律,都,都由县丞负责。”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平县令惊诧地看了一眼平阴县令,心下既是嘲讽,却又羡慕不已。

    平阴县令忐忑地抬起头看向吕布,却见吕布脸上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直吓得他又赶紧低下了脑袋。

    “那不知此人是何出身?”

    吕布心下暗生招揽之意,于是当即开口问了出来。

    而平阴县令却是松了口气,然后拱手回道:“此人乃是河东郡吏出身,因廉洁奉公,被太守刘参举荐,今年初即入我县为县丞。”

    听到“河东”二字,吕布眼睛一亮,他当下一拍桌案,然后起身说道:

    “此行出征河东,正差一导引之人,平阴县丞可为吾之参军,明日即可随我渡河!”

    两县县令心中一震,而后又都松了口气。

    吕布扫视两人一眼,又看向平阴县令补充说道:“稍候吾当派司马与你同返平阴,另修书与朝廷,后补发诏令,汝可有异议?”

    平阴县令赶紧低头说道:“下官不敢有异议!”

    吕布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便出帐招来魏续,一番详细交代之后,即让他随平阴县令返回平阴县城。

    而平县令见状,不敢独自一人面对吕布,也匆忙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

    翌日清晨,吕布军早早地埋锅造饭,吃过之后即开始收拾营帐,为渡河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河道上也飘来了数百艘船只,有的是自平阴县顺流而下,有的是自平县逆流而上,但最终都汇集到了渡口处。

    而邻近乡民也在两县县吏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吕布军寨外,帮助军队搬运辎重,或是到渡口处帮忙推拉船只,清理河道杂物。

    待一切就绪后,高顺、张辽即一同行至吕布身前,向他请示是否开始渡河。

    吕布看了一眼平阴方向,心中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后即转头看向两人发令道:

    “骑兵和马匹先行过河,经河阳至轵城,然后选址扎营,等待后续大军抵达!”

    “步军过河时,大船拉运粮草辎重,小船载士卒过河,并派人通知河阳县令,组织乡民为我军整理道路,肃清蟊贼!”

    “诺!”两人抱拳得令,随即转身离去。

    很快,河道上船只就一排排地驶向了对岸,大船在中间,小船靠两边。

    待抵达对岸后,将士及民夫下船搬运辎重,大小船只有序绕返,回到渡口形成循环,然后继续载运军卒和物资。

    不过半个时辰,吕布军就渡河了七成,而渡河士卒也在对岸帮忙卸载物资,渡河效率不减反增,船只也越来越轻松。

    就在吕布想着昨日之事,有些心急时,西方突地驰来了数十骑兵,并带着一辆马车。

    骑队头领策马飞奔,眨眼就来到了渡口之侧,然后下马对着吕布抱拳说道:

    “姐夫,魏续把人给带回来了!”

    吕布面上一喜,扶起魏续即道:“那位先生可是在马车之上?”

    魏续笑容一顿,面上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似是在担心吕布会责罚他一样。

    吕布见状收起了笑容,又皱起眉头看向了魏续道:“到底怎么回事?”

    恰好这时数十骑兵抵达渡口,连带着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魏续心头一松,当即恢复笑容,又对着吕布道:“请姐夫随我来…”

    说着他就转身走向了马队之后,而吕布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了上去。

    没走多少步,魏续便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盯向了左侧的一匹骏马,又时不时地回瞥吕布一眼。

    吕布心生奇怪,当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马背上的不是骑兵,而是一个被捆起来堵住了嘴巴,横卧在马背之上的俊秀文士。

    见此场景,吕布哪能还不知道魏续干了什么,他当下就对着魏续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亲自上前将这个年轻俊士给抱了下来。

    在魏续忐忑的目光下,吕布又麻利地解开了文士身上的绳索,并拔出了他嘴里的布团。

    “先生可是平阴县丞裴进?”

    年轻俊士身子无力,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被吕布及时搀扶住了,但面上早已失了血色,站稳后便大口喘着粗气。

    调息片刻后,他方才从这一路的颠簸之中清醒过来,然后恨恨地看了眼魏续,而魏续因吕布在场也不敢与他对视,只能偏头看向渡口处忙碌的人影,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青年心中气恼,但又似乎突地想到了什么,然后急忙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马车,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怜爱与疼惜之色。

    正当吕布有些奇怪那辆马车之时,却突地见到青年屈身拱手恳求着道:“将军,裴进请求将军放过我妻子,行军途中不当携带女眷!进愿只身一人随军,换得妻子留下!”

    听到这些,吕布先是疑惑,再是惊喜,又是恍然,他转头就狠狠地盯了魏续一眼,吓得魏续赶紧侧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待回过头来,吕布又笑着迅速扶起了青年,并且抓住了他的双手说道:“子慎所求,本将怎能不许!但此番征讨白波,路经河东,可要子慎好好地助本将一臂之力了!”

    裴进诧异地看了吕布一眼,意外这粗鄙武夫怎么知道他的表字,难不成还真地看重于他,所以才专门派人打听了他的个人消息。

    但下一刻,对着吕布笑眯眯的眼睛,他心中却是莫名一慌,仿佛自己被看穿了想法似的,心下不敢再有轻视,当即恭敬回道:

    “进谢过将军,不才愿为将军效力!”

    吕布闻言哈哈大笑,但随即就变脸对着魏续招手道:“还不过来与先生道歉一番?!”

    魏续面上一苦,只能无奈地走到了裴进面前,然后抱手一礼,低头认错道:

    “是续担心先生抗拒不来,最终误了将军之令,所以鲁莽行事,还请先生见谅!”

    裴进咬了咬牙,又长呼了口气,然后简单地说了一声:“无碍!”

    只是话音一落,他就转头看向了一侧,很明显不想与魏续有过多的交流。

    魏续一时气恼,本想发作,但因吕布在侧,也只好咽了口气,然后学着裴进侧头看向另一边。

    一旁吕布笑着摇了摇头,左手轻轻拍了拍魏续的肩膀,右手随后指了指渡口的方向。

    魏续先是一惊,然后点头会意,转身即牵着马匹去了河岸。

    “子慎可与贤妻道别一刻钟,一刻钟后,即随本将渡河北征!”

    吕布留下一句话后,便也带着士卒去了渡口督促过河之事。

    裴进上车与妻子相拥而泣,互诉衷肠。

    但一刻钟过得很快,裴进也只能与妻子简单作别,然后跟上了吕布一同渡河。

    至于其妻子则被托付给了平阴县吏,在裴进等人过河之后,便调转马车返回了县城。

    巳时,吕布全军踏上了黄河北岸土地。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