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叔叔,我要一串糖葫芦。”一个穿着小袄的男孩走了过来,浑身上下又脏又旧,手里攥着几个铜钱,不知是哪个破落户家里的。

    “得嘞!”男人正要伸手从草棍上取,却被旁边一个人拦下。

    “慢着,你这糖葫芦多少钱一串?”这人虽穿的粗布麻衣,脸面倒是生的白净。

    “哎,您别急,我先给这孩子取..”

    “我问你呢,多少钱一串!”瞧着咄咄逼人的架势,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惹的主。

    “两文钱!”贩子看着面前眼巴巴的孩子,粗眉紧皱,头一次腰杆硬了起来,把平常的价格多抬了一文钱。

    “喏,这碎银子你拿好,所有糖葫芦连着草靶,都给我!”谁知道这男人竟然出手如此阔绰,这些碎银子加起来能有三四百文钱,足够这贩子一家三口几个月的营收了。

    “哎,您拿去,嘿嘿。”贩子乐得赶忙将草棍递了过去,可一扭头又看到一脸失望的孩子,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贩子转头离开,走着时不时回头望向那个快哭出来的孩子。但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还是快步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男人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拿着满插着冰糖葫芦的草靶子,像是个战场上的将军。他眼睛睥睨着面前的小男孩,而小男孩嘟起小嘴,眼睛里的小珍珠已经打起了转。

    “别,我讨厌小孩哭。”男人挑起了眉毛。

    “这样,你说句吉利话,我就送你两根糖葫芦怎么样?”男人嘴边扬起一抹快要得逞的坏笑。

    “嗯嗯,好。”小男孩一听有戏,连忙答应。

    “你就对着我讲一句话。”男人俯身贴耳说出一句。

    “吾皇万岁万万岁!”

    人群嘈杂,男人笑得捂起了肚子,看着小男孩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心满意足地小跑离开。

    “哎呀,哈哈哈哈,真有意思。”

    男人扬起了脸,不是别人,正是林纾。昨晚他一路跟着那两个人只走到这里,然后看到他们拐进了这条巷子,今日便特意乔装打扮,看晚些能不能找机会进去探探虚实。

    “冰糖葫芦!”林纾一边喊着,一边朝巷子里踱步。巷子倒也不深,巷口有些小摊在叫卖,往里走到中间是一户院子,瓦片像是最近才做了翻修,里面听不到一点动静。

    “还能找到他吗?”

    “不行,人太多,气味千奇百怪,它也闻不到了。”

    “不过到晚上人少些,我肯定能找到他!”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孩也不再四处张望,走到买首饰和小玩意的摊贩前打量起来。

    “这个怎么卖?”女孩拿起一串淡青色的耳坠,放在手心里仔细摩挲着,温润透亮的玉珠上面是小一圈的牙白珍珠,上下穿在一起显得无比清新雅致。

    “您倒是识货,只可惜这串不卖,您看看别的吧。”商贩一副又欣慰又可惜的表情。

    “既放在台面上,怎还不有不让人买的道理?”

    “不瞒您说,这坠子是一个朋友为了还赌债抵押在此的家传宝贝,他日若是有钱便要赎回去的,只是我觉得这玉珠蒙尘实在可惜,才摆出来撑撑门面。”

    “五两。”女孩伸出手指,直接开价。

    “您看这也算是人家的家传之宝,他日若要问起来...”

    “七两。”

    “其实吧,我也不指望他能来赎,但这要是拿去拍卖的话...”

    “十两,不卖我走了。”女孩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耳坠。

    “卖卖卖,我这不是想着该拿什么装嘛,来来来,您拿好。”商贩喜上眉梢取出一个锦盒,装好耳坠递给了女孩。

    女孩前脚刚走,林纾便低着头从路口走了出来,站在小摊面前。

    “什么事情给你笑成这样?”林纾压着声问到。

    “宫里流出来的次品货色居然都能卖十两银子!嘿嘿!刚遇到个不识货的丫头,怎么了?”商贩抬起了脸正是丛青柏,看林纾略有些担心,赶忙收拾起笑容。

    “放心吧,您交代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整条街都是我们的人,只要有人从里面出来,我们肯定能第一时间拿下。”

    就在二人说话的档口,几匹快马突然挤进了喧闹的人堆,躲得开的赶忙避让,躲不开的便被生生抽了几鞭子倒在地上。有几个刚想还嘴,瞧见那鲜亮的官服,便再也不作声响,几人一直从街口骑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带头的壮汉穿着飞鱼服,看官帽应是百户,大手一挥,后面几人立刻将百姓赶到两边,林纾二人就这么看着他,他却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不一会,又一匹马缓缓地从街口走了进来,马上那坨发油发腻的肥肉,居然就是之前在北镇抚司见过的陆和贵。

    “小的陆和贵,见过两位大人。”

    说话间,胖子正艰难地从马背上跨下,而带头的百户见状飞身下马,俯下身子跪倒在陆和贵的马前,崭新的官服就这么毫不犹豫地跪在了闹市肮脏的地上,陆和贵便从“人肉台阶”上走了下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小的本来派人带了上好的茶点,就是想和两位大人聊聊天,却不曾想二位一直不在家中,这才寻到这来。”陆和贵把马绳递给百户,笑着走向二人作揖。

    “听闻两位大人,在京城寻得一些可疑人物,不知今日调来一队锦衣卫是作何部署啊?”

    “你既知道,何必问我?”丛青柏不由得怒由心起,这一队人都是三个月里精挑细选的新苗子,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都应该隐藏在这,可这才刚到下午,人家不仅知道了任务地点,就连他们要干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嘿嘿,小的来请人,自然要为大人排忧解难,腾出时间来。”

    陆和贵话音刚落,又是十多名锦衣卫从巷子的另一头冲出,连同后院都被围堵的水泄不通,整座院子就算是只蚂蚁恐怕也只有被踩死的份。街面上的百姓见着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通通收拾起东西逃跑,原本人声喧闹的街市,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砰!”

    院门被一脚踢开,里面又走出了一队锦衣卫,带头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壮汉,只见他径直走到陆和贵身旁,大声禀报。

    “回禀大人,只是座旧院子,什么都没有。”

    “下去吧”

    所有锦衣卫纷纷撤出了巷口,只留下了百户和陆和贵二人。

    “想必两位大人现在一定有空,陪在下聊聊了。”

    陆和贵依旧满脸堆笑,可丛青柏却再也忍不了了,当他第二天看到那女人被蚕食的惨状时,他满脑子顿时只想到了那两道红光,还有在徐爻嘴里被咀嚼碎掉的人肉。他必须要抓到这些人,这不仅是为了让他借着顾望亭更进一步,同样也是怕自己被寻仇。

    “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是头猪都知道危险!放跑了院里的贼人,你怎么向朝廷交代!”丛青柏一把扯过陆和贵胸口的领子,身后的百户刚想起身动手,林纾便捅出刀鞘顶在了他的胸口。

    “院里的贼人?恕小的眼拙,实在是没有见到。”

    丛青柏还是先把手放了下来,如今人家先发制人,自己也没抓到,哑巴吃黄连也是能想到的事情。

    “不过,两位劫狱那夜均不在家,这件事恐怕就有的聊了。”

    “请吧,两位大人。”那百户说话间又牵来两匹马。

    “哼!你也能请得动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丛青柏怒极反笑。

    “丛千户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家父官任礼部尚书,家兄乃是翰林大学士,若是没和丛府打好招呼,小的定然是不敢的。”

    “你说什么!”

    陆和贵从胸口取出一张条子,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内阁丛明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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