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等秦少游走到了福泽楼,斜照的夕阳终于透出云层,通红的霞光照在进进出出的伙计身上,新的招牌已经挂上去了。

    “客官吃饭呐?哎?你不是福泽楼的伙计吗?”只见楼对门卤菜店的小二靠过来问到,虽然身材有些矮小,但人倒挺自来熟,支着胳膊靠在呆滞的秦少游身上。

    “嗨,别难过了,这年头常有的事,你才干了几个月啊,我都在这京城摸爬滚打三年多了。”福泽楼就这样被盘出去了,老板娘估计也逃出京城了吧,可他又该去哪呢?

    “说好的两年之后就给涨工钱,到了告诉你最近营收惨淡,又找些由头说你偷奸耍滑,逼急眼了还是那句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还有两天,点了粮仓是死,拿不到解药也是死,拿到解药,神术也不会让他多活几年,安达死了,宫渝死了,他也要死了。

    “所以嘛,三年练功,一朝唱戏,轮到你过好日子的时候,偏偏戏台子塌了!做活上工就该劳逸结合,有钱了就该吃喝嫖赌!”

    瞧见秦少游咧着嘴苦笑,小二满脸欣慰当是秦少游已经看开,自己也算做了件善事,拍了拍秦少游的肩膀便转身离开。

    秦少游就这么望着,一直到伙计把最后一块门板摞上去,日光是一点都见不到了。嗓子越来越堵,心里越来越燥,身上越来越凉,秦少游只能裹了裹衣服,朝着城北走去。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

    “前面最近新开了一家做淮扬菜的馆子,我还以为丛兄您知道,这也快到饭点了,不如咱们边吃边聊?”只见陆和贵招了招手,那名百户便先一步快马离开。

    “我出门可没带钱。”

    “哈哈哈哈,丛大人说笑了。”

    转过两三条巷子,却越发冷清了,之前还有些匆匆的行人和商贩,三人终于停在酒楼门前时,整条街就连人影都不见半个,只有之前那名百户站立在门口等待。

    “这是什么意思?”丛青柏环顾四周。

    “虽说是聊聊,毕竟也是公务,周围还是清静些好。”陆和贵自己摇摇晃晃地跳下了马鞍,走在了最前面。

    “大人,都准备好了。”百户先一步带路,整座酒楼连同掌柜、伙计一个人都见不到,圆桌上摆满了各样菜式,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满满一盆的蟹粉狮子头还冒着热气。

    “你我同是千户,我看这大人就不必喊了吧。”丛青柏和林纾二人款款落座。

    “说来惭愧,小的只是恰好寻到了逆党书信,这才顺藤摸瓜捡了个便宜,丛兄千里缉拿重犯,此等勇武才名副其实啊,所以若是不叫一声大人,又怎能抒发小的心中满腔敬佩呢?”

    “两位大人不必紧张,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说罢,陆和贵便俯起臃肿的身体,举着汤匙舀出粉汤递在两人面前。

    “江大人,这菜可还合口啊?”陆和贵话锋一转,丛青柏顿时紧张起来,手中的筷子一抖,刚夹起的粉条都掉落大半。

    “回禀大人,小的..还..从来没吃过此等美味佳肴!”林纾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欣喜表情。

    “关押杨仲州的时候,咱们倒是有一面之缘,江大人日后若是想吃,尽管吩咐。”陆和贵眯起眼睛,笑着说到。

    “既然没吃过,就多吃点,土包子。”丛青柏见状立刻接过话茬,扭头朝林纾说到。

    “在下虽然是在南司做事,但与北司之间往来也算频繁,不知江大人之前是在何处屈就啊?”陆和贵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都是为朝廷效力,陆大人您太客气啦!”林纾又端起碗来,陆和贵笑而不语,再次夹起菜递给二人。

    “我自然是相信二位的,只是上官之命,咱还是要走个过场。”

    “可否告诉在下,劫狱那晚...”陆和贵偏过头看向两人。

    “我们二人,去了春满楼。”丛青柏漫不经心地回到。

    “晚上那么大的雨,恐怕,不方便吧。”

    “有马车接送,有何不便?这几日我们都在那里过夜。”

    “既然马车接送的话,嗯,那就恕在下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突然间从街面和后厨冲出来一队锦衣卫,拔出刀将圆桌团团围住,丛青柏连忙也将刀拔出,用刀指向陆和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大人,那家打卤面确实很好吃,只是那天你的衣服实在是太湿了,连累老人家可擦了许久。”陆和贵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

    “没有朝廷驾帖,擅捕锦衣卫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两位老人家怎么样了?”林纾也端起茶杯皱着眉头抿了一口。

    “其实东门也有家打卤面,勉强能吃。”陆和贵望着丛青柏。

    “可惜。”林纾也转头看去。

    “滚开!”

    丛青柏一刀朝面前那名领队的锦衣卫劈去,刀还尚未斩下,只见那人竟空手将刀面扇飞了出去!刀横插在了酒楼的墙上!

    “什么!”那名领队,正是从院子里走出来的黝黑壮汉。

    “想你也没那样的本事。”

    壮汉又是轻轻甩手一巴掌,直接把丛青柏扇倒在酒楼其他桌椅上,劈里啪啦的碎裂声之后,丛青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陆和贵坐起身子,朝百户招了招手,那百户便扛起丛青柏和他走了出去。

    “杀徐爻的人,是你吧。”那壮汉向前两步,站在了林纾面前。

    “从院子里出来的都是你们五毒教的人,敢乔装成锦衣卫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京城活动,背后不是南司,是内阁。”

    “身手不错,脑子也转得很快,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却当了顾望亭的狗!”

    话音刚落,只见空中瞬间闪过两条白色匹练,周围的桌椅全都被劲风撕扯出去,紧接着巨大的金石碰撞之声震的众人耳朵生疼。

    “铛!”

    男人的全身上下浮动着一层猩红之气,手中握着一把粗长的苗刀,沉重的气势连带着庞大的身躯一起压在了整根刀刃上面。就在他面前,林纾已经单膝跪地,手中的绣春刀连刀面都被砍进去半寸,另一只死死抵住刀背的胳膊,也流出血来。

    周围人刚刚看清发生了什么,那男子又抬起门柱般的大腿朝林纾猛踢过去,林纾的瞳孔再一次变得金黄,疾速一跃而起,左脚借力踩踏男人的小腿,接着转身一脚蹬在男人胸口,直接将男人踹得倒飞出去。周围其他人紧跟上来举刀劈砍,林纾抽身格挡,稍稍拉开些距离,众人便立刻取出几包粉末一齐泼洒上去。林纾根本避之不及,全身都被笼罩在白色的烟尘当中。

    “滋滋滋滋!”那声音如同滚烫的热油浇在肉上。

    “徐大哥,我们替你还有小禾报仇了!”几人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刀,后退几步,那抛出的东西并不是粉末,细细看去才能发现,这些东西竟然是极其微小的白色飞虫。

    “这东西可是留给顾望亭的,倒先便宜他了!”一女子说到。

    “雾虫如果饿的太久,恐怕也不好掌控,现在吃些血肉,反倒能激发他们的欲望。”另一人答到。

    “把虫子收回来。”那男人从众人身后走上前来。

    “罗猜,你说什么?”不待男人回话,掉落的雾虫越来越多,众人赶紧打开口袋召回雾虫,随着聚集的虫子越来越少,人们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样子。

    林纾挺立在中间,下半身的裤子全都是破洞,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蚕食干净,露出结实的臂膀和胸腹,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处破口,蒸腾的气息竟然让雾虫一碰就化为飞灰。

    就在众人瞠目结舌之时,林纾踢起桌子朝人群飞去,罗猜单手捉刀一把就将桌子斩的四分五裂,众人再看,只剩一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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