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韩耀华月下跪了半个时辰,可面前的纱帐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这羊毛毯质地极好,上绣祥云仙鹤栩栩如生,前后铺开近乎占满大半间屋子,如此极尽物力人力,却是当年顾望亭过寿时最便宜的贺礼。整个贺兰卫三天之内杀光了牧民所有圈养的绵羊,那可是养了五六年的家底,只为刨去外层粗劣的羊毛,留下紧挨着皮的羊绒,接着又让两批女子日夜赶工,这才赶在寿宴前把礼物送了上来。

    这就是权,滔天的权,哪怕后来贺兰卫的百姓大半饥荒逃难,可如果在寿宴那天拿不出东西,第二天就会有旨意让这些牧民在石滩上插秧育苗。韩耀华想到这里,膝盖的些许酸痛倒也不算什么了。

    “韩公公,您进去吧。”一位婢女从纱帐内走出。

    韩耀华低着头走了进去,穿过十七八层纱帐,才跪倒在薄薄的幕帘前面。透过幕帘,里面是一张床榻和案几,顾望亭穿着薄薄一层素白道袍,手中握着书卷,正披发倚坐在桌案旁看着。

    见顾望亭一言不发,韩耀华也不敢出声,抬眼间却瞧见顾望亭的茶杯快要见底了,韩耀华缓缓起身从小火炉上提起茶壶,小心翼翼地把热茶斟满,捏着耳把的手微微颤抖,眼眶被顶的生疼却也不敢正眼直视。

    “干爹,请用茶。”韩耀华两只手端起滚烫的茶杯呈在面前,顾望亭却看也为看一眼,只是又翻过一页书卷。

    “头落在地上,人是活是死?”顾望亭突然开口,韩耀华吓得身形一颤,连忙跪倒在地上。

    “回禀厂公,是死。”

    “那么,一个迟早要死的人,需要你移驾北镇抚司吗?”顾望亭手里的书终于放在了桌子上,细长的眼睛睁开了些许。

    “属下该死!杨仲州谋逆当诛但却在狱中被杀,此事有损厂公威严,有损朝廷颜面,属下这才急切冒进想要查出真凶。”门外一阵风吹来,惹得层层帐幕帘纱起伏飘动,韩耀华连磕数头,手中的茶也滴洒出来。

    “要有风吹,草才会动。打草惊蛇,弄得满城风雨,迎春将至,你下去吧。”顾望亭再一次拿起手中的书卷,韩耀华满脸悔恨地跪拜在地,过了许久,才转身走出了相府。迎春猎宴,百官更迭,韩耀华是顾望亭的干儿子,本该有着大好前程,因为这句下去,他刚擢升不久的总管之职,便已经成为历史了。

    偌大的相府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之下更显幽暗寂寥,待韩耀华走后,顾望亭便起身走进内院中堂,下人灭去灯火,只留下了案台上的两支明烛。

    “你抓来的那个人死了。”顾望亭背着手立于案前,话音刚落,屏风之后现出一道人影,而黑影的双臂上竟然缠着一条漆黑的刀链。

    “找到是谁做的,把他带回来,其余知情者。”

    “杀。”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