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后之地

    朱婍和小阿姨笃笃定定吃午饭那会，老朱已经急匆匆从家里跑到小区门口等朱婍。他给朱婍发消息问她几点车子能到门口接他，朱婍说的正起劲，没有答复他。老朱刚要生气，居委会的社工小刘叫着了他，大半年没见老朱，小刘看见他，特别高兴，忙着问长问短。

    这下老朱开心点了，跟小刘说，自己在姐姐的别墅里住的好好的，有阿姨照顾，有亲人相伴。小刘很热情，听老朱说在等女儿回来，接着要去给老伴上坟，先连拖带拽，把老朱拉到居委会办公室，还给老朱倒了茶，让他在那里坐着等女儿。

    一会，居委会的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午休后回来上班，他们都认识老朱，一个个跟老朱寒暄说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点两点，老朱才接到朱婍电话，叫他到大门口等车。

    上车以后，老朱埋怨了下朱婍，说还是我们居委会的同志靠的住。朱婍听着，怎么会不懂老朱的意思，嘴里说着，要谢谢居委会的同志，没有他们，老朱那段日子怎么过来。

    老朱听出了言不由衷的意思，跟朱婍说，我们小区比较大，附近几个小区的托老所就办在我们大院里面，白天可以去那里打牌下棋聊天，中饭也会送过来，要买晚饭也可以的。

    朱婍说，这个蛮好的，要不我明天白天去看下。老朱说，不用了，最近我还是住回阿姐那里的，她家热闹。

    朱婍只能点点头，两个人不再说话。车子很快就到了嘉定那里的公墓。老朱选的地方已经要出上海了。朱婍下了车，觉得那里很偏远，自己已经迷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

    老朱带她过了公墓大门，两个人寻寻觅觅，找了二十分钟才看到了朱婍老妈的墓碑。朱婍一看，碑上的照片是老朱当初选好给她的，自己一家三口的名字都已经刻在上面。朱婍想想心里难过，她想起和母亲最后当面的，还是几年前送他们到机场回国。后面虽然无数次视频，终究不是面对面。想着自己和母亲有快三年没有见面，母亲就突然离去了。眼眶中滴下泪，朱婍也不想去擦，边哭着，边把路上买的母亲喜欢吃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墓前。老朱突然叫起来，外婆，女儿总算回来看你了。

    自从朱婍把儿子小丁带回国内看父母，朱婍妈在家的称呼就变成了外婆，大家都跟着小丁这样叫她。其实这也看出朱婍她妈在家里“至高无上”的地位。

    朱婍和老朱在墓碑前站了挺长时间，朱婍也跟着老朱行了礼，想还好老朱没有要她磕头。朱婍也随着老朱默默把买的食品打开，撕成小块扔在墓前。

    老朱问她要不要去前面墓地管理处那边买点纸钱烧一下，朱婍说，可以的。两个人就走到管理办公室那里，有各种规格的锡箔卖，朱婍挑了几盒做好的付了钱。

    管理处右边是休息大厅，外面放着几个大油漆桶，那是指定的烧东西的地方。老朱关照朱婍，锡箔要一个个分开烧的。几百个锡箔，父女俩烧了好长时间。站累了，两个人走进休息室坐着，老朱叫朱婍去给他泡杯热水。朱婍打水的时候，看到墙上还在做的墓地广告，上面展示了这个公墓所有的墓型和价格。

    朱婍发现，老朱买的是最贵的那种。

    坐着说话那时，朱婍就问老朱怎么选的这里，怎么选的墓型。老朱说，没办法，这个太紧俏了，还是你大堂哥打听到这里能够买到的。现在墓地大小国家有规定的，多少面积，这里是上海能买到的双穴最大的。朱婍说，要五十万，可以买到福寿园这个档次的了。

    老朱说，福寿园我看过，密密麻麻的，同样价格看着就不舒服，太小了，碑也矮。

    朱婍想，算了先别和他问这个了，木已成舟，再问就多事了。于是问老朱，怎么问大伯借的钱的事情。老朱开始支支吾吾，一会说是大哥给他转账，一会又说是大哥叫大儿子先替他付了钱。

    朱婍问他，这个钱什么时候要还啊，要还多少，还给谁。老朱说，这个怎么不要还，又不是我死了，是你妈。你把钱转账给我好了。朱婍问他，那墓地证和发票呢？老朱说，证在啊，发票开给你堂哥公司了，没有了。

    朱婍想，真是一笔糊涂账啊，要自己全部负担，但究竟出了多少钱，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敷衍老朱说，美金要搞回来，自己还没有想好渠道，要等一阵子，不少钱呢。

    老朱说，我都想好了，你舅舅卖房的钱到了，就直接给我吧，剩下还有的，你拖的时间长，我是要算利息给大哥的，不然太不好意思了。

    朱婍听到这里，简直想晕过去算了，但又不能让老朱看出来，只能想嗯嗯地答应着。临走的时候，朱婍借口去管理处还打火机，自己跑去那里打听母亲墓地的价格，她说最近有亲戚也想买在这里。管理处的人说，这个问销售，他们也不知道，墓地是一墓一价的。朱婍还是缠着人家问，小伙子不好意思，就让朱婍说是看中的是哪个区域的，他们大致知道价格。朱婍还记得墓地的区域号码，管理处小伙子说大约四十万吧，如果去年买的还便宜点，最好的位置也就38万。

    朱婍听到这个数字，从管理处走回休息室的二十几米的路上，心里面的念头已经百转千回了。她看见老朱坐在那里低着头忙着刷手机，心中升起了一股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