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告别自由

    1995年，是一个新的开端，这一年，我开始读初中，也正式告别了在外公家简单而自由的生活，我在自己的家里开始了六年的定居。

    初中之前，我就像是一个活蹦乱跳的野小子一样，虽然我是个姑娘，但是每天都在外面疯跑着玩，尤其当爸爸妈妈姐姐都不在的时候，我简直是一个混世魔王，带领邻居家所有的小伙伴们，在周边所有的小路上闯荡。

    在我心里，那是一段如小鸟般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以任由我在天空中遨游，酣畅淋漓。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样的自由，那样的性格，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在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里，在妈妈他们还没有搬来，和已经搬走的那段时间里，唯一缺憾的是，妈妈每隔一段时间会来看我一次，这是我这段生活里面唯一感到无奈，赶到恐惧和担忧的事情。

    我还记得每当跟伙伴们玩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突然有邻居过来叫我，“李华，赶紧回去，你妈来看你了！”这时小伙伴们会一哄而散，一边开心的恭喜我“李华姐，你妈来看你了，多好啊，赶紧回去吧，我们也回去了，不耽误你了。”

    看着四散而去的伙伴们，我的腿好似突然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原本兴奋的心情戛然而止，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惆怅，我不知道这次面临我的会是怎样的不满，心里其实希望，如果一直都没人来看我多好啊。

    曾经总有亲戚跟我开玩笑，说“李华，要是有人想领养你，让你跟他们走，你走不走？”我心里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却无端的会有个期盼，如果是真的多好，我很想说，“好啊。”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说，按照常理，正常孩子都不会这么说的，于是我低下头，不让任何人看到我眼里的忧伤，默默的说“我不去，我要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这时，旁边的邻居就会起哄说“看吧，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肯定是不会走的嘛，这都不用问。”

    我慢吞吞的拖延时间，想要尽可能晚点回去，这时家里亲戚会过来催我，“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妈就来这么一会儿，你还不赶紧回去，不然就见不着了。”我内心其实期盼着能错过去，在我还没赶回去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那该多好啊。于是我走的更慢了，可偏生未能如我的愿，我进屋的时候，妈妈还在，而且她好像在跟外公说着什么，两个人表情都很严肃。

    我低着头，走到妈妈跟前，不敢抬头看她。

    “你衣服怎么这么脏，你看你脸上全是灰！又左脚踩右脚，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我缓缓抬起眼帘，去看妈妈的脸，妈妈的脸上没有和蔼的笑容，也没有对我的想念，眼神里充满了对我的厌恶。

    我低头看看我的鞋，确实很脏，可是平时外公外婆都很忙碌，根本没有时间经常给我洗衣服。

    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每天都脏兮兮的吧，与呆在她身边，能经常换衣服的姐姐，肯定有相当大的落差。

    当时我并不明白，人会有“比较”这种思想，我脑子里，我就是我，我是独一无二的，我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我以为我已经很好了，虽然每天疯跑着玩，但是功课从来没有落下，不是双百，也是不低于95分，外公外婆都很喜欢我，觉得我能顾好自己的事情，同时还能带着弟弟妹妹学习，成绩也都很不错。

    傍晚时分，我会跟着外婆去已经收摊的菜市上捡遗留在地上的干净菜叶，经常都能捡到满满一菜篮子，够吃好几顿。我还会帮外婆带小妹妹，她是外婆帮别人看的很小的小孩子，我会推着婴儿车，带她去遛弯，带她晒太阳。。。。。。

    妈妈一脸凝重地看着我，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妈妈还在说着什么，外公在一边帮我开脱“小孩子都是这样，你别说她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可是妈妈并没有理会外公，还是在继续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懂妈妈在说些什么了，我只是无助的盯着地面。

    今天的地面好像比往常黑了许多呢，屋顶的电棒管也没有平时亮，整间屋子都显得阴凉，无趣。周围听不到一点声响，外公今天也没有开留声机，也没有开收音机，更没有开电视，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映衬的妈妈的话，更加清晰地进入我的耳朵，我能感觉到，妈妈的不高兴。

    我悄悄抬头看向外公，外公闭着眼睛不说话，有些不满的样子。我再看看妈妈，她一脸的严肃，皱着眉头看着我，嘴里不停的说着话，我不敢作声，我其实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我还是跟往常一样，每天都是如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为什么一样的我，妈妈没有来的时候，会受表扬，妈妈来的时候我就会受到批评呢？于是，妈妈的到来，在我心里开始变成一件会令我很不开心的事情，会让我担忧，会让我害怕，会让我感到无助。

    因为我根本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妈妈看待我，和其他人看待我不一样呢？

    妈妈跟往常一样没有呆很久，在说完一堆我听不明白的话以后就走了，我站在院子外面，看着她骑上自行车，越走越远。

    妈妈为什么都没有跟我告个别？都没有转身再看看我，也没有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