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归

    “你就安心在这儿住着，你姐大了，她来回跑没事儿，你还小呢，你知道吧？路程太远太不安全了，知道吗？”外婆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一脸紧张，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我能看到她眼神里透出的担忧。

    “嗯，好，我知道，放心吧。”我眉眼弯弯的看着外婆，很认真的回答她。

    “嗯，嗯。”外婆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原本紧张的脸也浮上了笑容，两个深深地酒窝很清晰的印在脸颊上。

    “姥姥，那我出去玩了！”我很开心的回头跟外婆说完，一路小跑去找伙伴们了。

    出了院门，金色的阳光温暖着一切，微风拂面，处处都充满了朝气。

    我突然感觉好像找回了一件遗失很久的东西。我想了想，大概就是这种可以在阳光下，无拘无束地自由呼吸，尽情奔跑的感觉。

    事故之后，我回到外公家继续常住。姐姐出院后就回了家里，她马上小学毕业了，我们俩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分离。

    “你怎么鞋都穿反了呢！”晚饭后，外公泡完脚，准备换拖鞋，外婆看外公好端端地，连拖鞋都分不清左右了，气的边笑边数落外公。外公看看脚上的鞋，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眼睛愈发地小了，小到连缝隙都不见了。我看着他们俩，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咦，你拿错雪糕了啊，这是三毛的，他们买的是两毛的啊！”外婆惊讶的发现，外公连雪糕价钱都分不清了，现在才刚发现，今天不知道已经赔进去多少了，外婆赶紧找刚刚的买家把雪糕换回来。

    暑假，我都陪着外公外婆一起出摊卖雪糕及各种小零食。

    外公是个全才，什么都会，他们卖的瓜子、花生都是自己炒的，据说外公年轻的时候还会做糖糕，油条，菜角，馒头，豆腐，他们好像什么都干过，什么都卖过。另外，外公还会医术，实在是个传奇人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外公最近总是出问题，被外婆数落了好多次了，我也帮不了他，很是着急。

    “爸不会是有什么事儿吧？怎么最近这么反常，明天带他去医院看看吧。”晚上回到家，外婆跟三舅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三舅非常担心。

    我看着他们，心里也是非常的不解，外公一向都聪明，能干，周到，体贴，是什么导致他现在像变了一个人呢？明明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慈祥，一样的温暖。

    第二天家里没有人，三舅带着外公外婆去医院了，我独自被锁在屋子里。

    当时年纪还小，我不懂得人会生病，会生很奇怪得病，那样的病，会让你把至亲的人都忘记。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外公会不认识我。我也不敢相信，好好的欢乐，幸福的日子，会那么快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回来。

    天渐渐黑了，终于等来了从医院回来的众人，我看不懂他们脸上的表情，三舅看上去很无奈，外婆有些着急，有些生气，外公看上去还是跟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人告诉我外公生了什么病，但是从那天开始外公再也不去外面卖雪糕了，也不怎么出门了，也不会带着我去各个邻居家里收电费了。

    他每天都坐在屋门正对面，放大彩电的柜子旁边的躺椅上，脑袋在肩膀上360度的摇晃转圈，开着唱片机听戏曲，闭着眼睛享受着，隔段时间，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就会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我跑过去，趴在外公的腿上，把头埋在里面，这里是我曾经以为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谁都找不到我。

    外公还是如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头，然后轻抚我的后背。我就这样，陪着他一起听戏曲，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这一刻的温馨，让我心里平静的犹如一池湖水，宁静安稳。

    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永久的定格在这一刻，让我能安心的沉浸其中，永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