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出世
“先生总该知道是看错那个魏斯了。”叶淮此时出现在了草坡之上。
他看着坐在竹椅之上的明山阴，旁边还有一行道士。
她自然早已察觉到小镇的禁制被打开了，也知道这群道士出自静轮天宫。
不过她从没担心这群道士能坏事，有明山阴坐镇此地，即便是静轮天宫的当代宫主亲至，也会被拦下来。
明山阴说道：“何出此言？”
叶淮端起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啜一口，说道：“我给了他半柱香的时间，他也不能将嵇悦容放出来，这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修行能力不够。”
“被我当做棋子使，却始终不曾察觉，还以为一切都在他的筹划之中，这说明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浅薄之人。”
“为了让我能够体悟到小镇之人的艰苦，好为他说服我答应他揭开封印的计划，放任张道士的魔壳去屠杀村民而作壁上观，这说明他是一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自私自利之人。”
“在对张道士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全凭借着自己的一番观察和推断，就贸然制定所谓的破局之法，并赌上全镇所有人的生命，这说明他不但愚蠢自负而且对于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以为可以通过他那拙劣的演技和情话就能征服女人，让对方对他言听计从，这说明他不但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知人者智。”
“我想不出来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为何还被先生选定，先生明明可以不需要假手于人，亲手放出嵇悦容的。”
叶淮一口气就挑出了魏斯身上诸多让她鄙夷的点，仿佛魏斯真的全是缺点，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般。
“魏斯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才和他见了几面，就有这样的评价。”明山阴听了叶淮列出的每一个点之后，居然只是笑了笑。
“即便他身上的确存在不少问题，但这些问题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就拿你说的自私自利这一点，他最后选择了让那些小镇村民都等在禁制的周围。”
“他若是失败了，那自不待言，整座小镇一起覆灭。”
“可若是他成功了，这些人的的确确是有一点机会逃出去的。”明山阴说道。
“那只不过是任何一个还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他眼见着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发了这么一回善心，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叶淮反驳道。
“这件事情姑且论迹不论心吧。”
“这个世上多的是想要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人。”
“还有就是，像小镇村民这样被有权势的人以各种大义的名分牺牲的弱势群体比比皆是。”
“张道士不就为了他所谓的执念而将村民圈禁在小镇之中，让他们遭遇到被活活吞噬的苦痛吗？”
“静轮天宫当年选择封印嵇悦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白云观下还住着这样一群村民，也没有想过这群人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有就是，我本可以让这一切都避免的，只要我选择出手，这群人可以一个都不用死去。”
“张道士辛苦这么些年，我也可以出手将他的命救下来。”
“但我一样为了所谓的谋划，甚至算不得谋划，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就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这么说来，我比之魏斯还要不如。”明山虽然口中说着声讨自己的话，但他却始终保持着笑意。
他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但他却不打算去改。
“这不一样，先生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叶淮听后，却替明山阴辩解起来。
明山阴笑了笑，说道：“哪里不一样？”
“打着为了苍生之名，我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和死？”
“我和魏斯的行为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不过我比他有名，有地位，所以他那样做就要被千夫所指，我做却被人们体谅。”
“这其中哪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啊。”
叶淮听后不由一阵心惊，他没想到明山阴居然为了替魏斯开脱罪责而做出自我反思。
几个道士也是一惊，他们听到明山阴批评张道士和静轮天宫的时候就想要起身反驳几句。
但想到这些话出自明山阴之口，他们即使不满，还是选择了闭嘴。
再到后来，明山阴居然连自己也骂起来了，这着实让他们一阵迷惑。
见过拿别人来开涮的，也见过自我嘲讽的，像明山阴这种恨不得将自己打入伪君子行列的却着实少见。
“方才那个女鬼为了魏斯居然可以不顾生死，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按照魏斯的说法，就是我不理解。”明山阴这个时候转换了一个话题。
“他们之间不该有那么深的感情。”
“我不明白那个女鬼为何会如此做，是出于自我催眠自我感动，还是真的有所谓的超越生死的爱存在？”明山阴这么说并非表明他完全不理解。
用感性的一面，明山阴能够接受女鬼为了魏斯而死这件事。
但理性的一面却让我无法理解这件事究竟是否出自所谓的真爱。
因为他知道，许多可歌可泣的爱情并不全都是爱，也可能是因为愚蠢，是因为道德，是因为世人的眼光。
“虽说女鬼的死不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甚至连让魏斯身体少受一分痛苦也做不到。”
“可从她愿意为了魏斯而死这件事来看，我选择让魏斯去揭开嵇悦容的封印，魏斯或许正可以陪着嵇悦容走过往后的一段日子。”
“这也算我报答当年她父亲对我的知遇之恩了。”
“她被封印了这许多年，出来之后总该有个能让她开口一笑的人啊。”
“魏斯不是自诩最擅长撩拨女子的芳心吗，这件事合该由他去做。”明山阴笑着说道。
叶淮听后才明白明山阴为何选定了魏斯。
只是这件事听起来也太过草率了。
事实上，明山阴和叶淮在那日踏足小镇之时感知到了魏斯体内真气贯通小周天经脉的声音，那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魏斯。
明山阴来到此地本意是自己解封嵇悦容，但在他见到魏斯之后，却又临时起意，决定由魏斯来替他完成解封的举动。
这才有了叶淮故意现身于白云观，并编造了她来自静轮天宫，遭遇张道士阴神偷袭的一系列谎言。
从叶淮现身，到今日魏斯手捧洛神图去解封，中间其实只用了四天时间。
这对于明山阴来说不过是回归金陵城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只不过这个小插曲对于女鬼，对于魏斯来说则是灭顶之灾。
“其实我选他来完成这件事情还有一点原因。”
“哪一点？”
“这个魏斯应当是我的一个故人的徒弟，他那日运行功法的时候我就从中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明山阴说道。
“这么说来先生与魏斯之间算是有一些联系？”叶淮问道。
“这是自然。”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若和我没有一丝瓜葛，我又如何会多看他一眼。”
“比起任人唯贤来，任人唯亲我倒是更擅长一些。”明山阴说道。
“可魏斯现在已经被张道士一剑杀了，一个死了的魏斯又有什么用呢？”叶淮问道。
“他虽然就要死了，可他毕竟已经将我手绘的那幅洛神图点睛了。”
“他完成这一步，嵇悦容就可以走出封印。”
“我最初放出嵇悦容的目的也算完成了。”
“至于魏斯，他最后是生是死，都要看嵇悦容的意思了。”明山阴说道。
“这个时候我们也该退一退了，”
“就当我没出现在这里过。”说完，明山阴从竹椅之上起身。
下一刻，草坡之上再无一人，不管是那群道士还是茶桌。
......
白云观之中。
魏斯此时全身上下都是被张道士挥出的那一剑割裂的伤口，这些伤口完全透体而过。
说得更准确一点，魏斯此时已经被分成了千万个碎片。
只不过他此时的身体还维持着拼合的状态，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一下，他就将碎裂成无数块。
魏斯看着消失在怀里的女鬼，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难言的痛苦之中。
他的泪水流了下来，皆是血泪。
他不知道他的泪是否是为了女鬼而流，也不知道内心是否因为女鬼的死而痛。
他直到此刻，依旧不知道他该如何去定义他对女鬼的感情。
索性，他就要死了。
无数人倾尽一生都未必能搞清楚何为爱情。
他一个将死之人又哪里能搞得清楚。
在他的面前，那张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洛神图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这些鲜血自然来自魏斯，张道士那一剑足以让他身体之中的血流尽，又如何不能染红一幅小小的洛神图。
当魏斯还处在惘然之中的时候，那幅沾满血液的洛神图陡然在半空之中燃烧起熊熊烈焰。
此时，一个半是虚幻半是真实的女子从那团烈焰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她忽然消失在原地，而后又突然出现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之前。
她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印记，衣袂翩跹。
轰。
一道明亮的光团爆开。
凌空的女子在施展印记之后，她的身形化作一缕缕流光。
那座巨大的雕像腹部出现一个洞口。
洞口之内却是一个阴阳鱼的太极图形象。
阴阳鱼头尾相互吞噬，在女子化身的一缕缕流光进入鱼眼之后，开始运行起来。
魏斯被眼前的一切惊在当场。
他此时全身上下都在不断流出血液，就想被戳出千万个窟窿的容器一般。
过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封印解除的进程。
想到此处，他心中忽然有一种痛快和愤恨。
他大笑起来，血泪从他的眼眶之中不断流出。
他原本以为失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揭开了封印。
只不过，封印的确是揭开了。
可女鬼已经死在他的眼前，现在连他自己也要跟着死了。
虽说他之前就有了死在这里的明悟。
可现在生机已经出现了，他却死了。
这该是何等的天意弄人。
这让他如何不感到愤恨。
“哈哈，你也死吧。”魏斯近乎是吼出来的。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张道士的阴神说的。
魏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的全身终于开始肢解。
他的脑袋先是顺着脖子上的那道红线断裂，而后他的胸膛错位，他的四肢分解，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刹那之间像是摔落地面的瓷器一般，碎成千万片。
他脑袋掉落的时候，眼睛还保持着睁开的状态，他甚至见证了自己碎成碎片的过程。
也是在这一刻，雕塑之中的那个太极图咔嚓一声判为两部分，露出里面的一片虚无空间。
在那方虚无之中，魏斯看到了无数道光链如同磨盘一般锁着一个人。
那个人以一个婴儿处在母体之中的那种状态呈现。
魏斯的头颅还在掉落的过程之中，这个时候他的瞳孔居然还是可以放大。
某一刻，光链中的那个人似乎开始动了。
她似乎是在睁开一双眼眸。
呈现出来的是两道金色的光蓦然绽开。
而后那个人舒展开身形，从她所展现的身姿体态之上，可以分明地看出这是一个有着颀长身材且身形玲珑剔透的成熟女子。
她迈开一双修长的长腿朝着虚空之外的真实世界走来。
但随即缠绕在身体之上的无数道光链却将她朝着里面牵引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而后又似乎是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声传来。
下一刻，她不去管光链的束缚，径直朝着前方走去，朝着魏斯走来。
在魏斯的目光之中，女子先是跨出一条雪白修长的长腿，而后是高耸的胸脯，再之后才是一张极其美艳而脸蛋。
她竟从虚无之中走进了现实世界之中。
而在她的身后，那无数光链缠绕之中，却依旧留着一个女子的形象。
那个女子形象被光链拖进了虚无深处。
当走出太极图的女子踏足在白云观的时候，分开的阴阳鱼再次缓缓合拢。
女子这个时候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将即将落在地上的魏斯的头颅接住。
而后，女子的双眸与魏斯的双眸相对而视。
她朱唇轻启，朝着魏斯露出一个笑容来。
此时，若是有人朝着这座白云观深处看来。
将会看到一个绝美的年轻女子绝尘立于毁坏的房梁之下，好似是传说中的飞仙人。
她是那么地一尘不染，只一眼，仿佛便能望穿古今。
只不过与此格格不入的是，在她的手中却捧着一颗男子的头颅。
在她的面前，一个无头男子的形象在逐渐崩解。
还有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手握一柄剑鞘的枯瘦老道痴痴地立在原地，仿佛看痴了一般。
他看着坐在竹椅之上的明山阴，旁边还有一行道士。
她自然早已察觉到小镇的禁制被打开了，也知道这群道士出自静轮天宫。
不过她从没担心这群道士能坏事，有明山阴坐镇此地，即便是静轮天宫的当代宫主亲至，也会被拦下来。
明山阴说道：“何出此言？”
叶淮端起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啜一口，说道：“我给了他半柱香的时间，他也不能将嵇悦容放出来，这就已经足够证明他的修行能力不够。”
“被我当做棋子使，却始终不曾察觉，还以为一切都在他的筹划之中，这说明他是个自以为是的浅薄之人。”
“为了让我能够体悟到小镇之人的艰苦，好为他说服我答应他揭开封印的计划，放任张道士的魔壳去屠杀村民而作壁上观，这说明他是一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自私自利之人。”
“在对张道士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全凭借着自己的一番观察和推断，就贸然制定所谓的破局之法，并赌上全镇所有人的生命，这说明他不但愚蠢自负而且对于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以为可以通过他那拙劣的演技和情话就能征服女人，让对方对他言听计从，这说明他不但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知人者智。”
“我想不出来他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为何还被先生选定，先生明明可以不需要假手于人，亲手放出嵇悦容的。”
叶淮一口气就挑出了魏斯身上诸多让她鄙夷的点，仿佛魏斯真的全是缺点，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一般。
“魏斯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你才和他见了几面，就有这样的评价。”明山阴听了叶淮列出的每一个点之后，居然只是笑了笑。
“即便他身上的确存在不少问题，但这些问题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就拿你说的自私自利这一点，他最后选择了让那些小镇村民都等在禁制的周围。”
“他若是失败了，那自不待言，整座小镇一起覆灭。”
“可若是他成功了，这些人的的确确是有一点机会逃出去的。”明山阴说道。
“那只不过是任何一个还有一点良知的人都会做出的选择，他眼见着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发了这么一回善心，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叶淮反驳道。
“这件事情姑且论迹不论心吧。”
“这个世上多的是想要拖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人。”
“还有就是，像小镇村民这样被有权势的人以各种大义的名分牺牲的弱势群体比比皆是。”
“张道士不就为了他所谓的执念而将村民圈禁在小镇之中，让他们遭遇到被活活吞噬的苦痛吗？”
“静轮天宫当年选择封印嵇悦容的时候，也没有想过白云观下还住着这样一群村民，也没有想过这群人也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
“还有就是，我本可以让这一切都避免的，只要我选择出手，这群人可以一个都不用死去。”
“张道士辛苦这么些年，我也可以出手将他的命救下来。”
“但我一样为了所谓的谋划，甚至算不得谋划，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就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这么说来，我比之魏斯还要不如。”明山虽然口中说着声讨自己的话，但他却始终保持着笑意。
他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但他却不打算去改。
“这不一样，先生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叶淮听后，却替明山阴辩解起来。
明山阴笑了笑，说道：“哪里不一样？”
“打着为了苍生之名，我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和死？”
“我和魏斯的行为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只不过我比他有名，有地位，所以他那样做就要被千夫所指，我做却被人们体谅。”
“这其中哪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啊。”
叶淮听后不由一阵心惊，他没想到明山阴居然为了替魏斯开脱罪责而做出自我反思。
几个道士也是一惊，他们听到明山阴批评张道士和静轮天宫的时候就想要起身反驳几句。
但想到这些话出自明山阴之口，他们即使不满，还是选择了闭嘴。
再到后来，明山阴居然连自己也骂起来了，这着实让他们一阵迷惑。
见过拿别人来开涮的，也见过自我嘲讽的，像明山阴这种恨不得将自己打入伪君子行列的却着实少见。
“方才那个女鬼为了魏斯居然可以不顾生死，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
“按照魏斯的说法，就是我不理解。”明山阴这个时候转换了一个话题。
“他们之间不该有那么深的感情。”
“我不明白那个女鬼为何会如此做，是出于自我催眠自我感动，还是真的有所谓的超越生死的爱存在？”明山阴这么说并非表明他完全不理解。
用感性的一面，明山阴能够接受女鬼为了魏斯而死这件事。
但理性的一面却让我无法理解这件事究竟是否出自所谓的真爱。
因为他知道，许多可歌可泣的爱情并不全都是爱，也可能是因为愚蠢，是因为道德，是因为世人的眼光。
“虽说女鬼的死不能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甚至连让魏斯身体少受一分痛苦也做不到。”
“可从她愿意为了魏斯而死这件事来看，我选择让魏斯去揭开嵇悦容的封印，魏斯或许正可以陪着嵇悦容走过往后的一段日子。”
“这也算我报答当年她父亲对我的知遇之恩了。”
“她被封印了这许多年，出来之后总该有个能让她开口一笑的人啊。”
“魏斯不是自诩最擅长撩拨女子的芳心吗，这件事合该由他去做。”明山阴笑着说道。
叶淮听后才明白明山阴为何选定了魏斯。
只是这件事听起来也太过草率了。
事实上，明山阴和叶淮在那日踏足小镇之时感知到了魏斯体内真气贯通小周天经脉的声音，那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魏斯。
明山阴来到此地本意是自己解封嵇悦容，但在他见到魏斯之后，却又临时起意，决定由魏斯来替他完成解封的举动。
这才有了叶淮故意现身于白云观，并编造了她来自静轮天宫，遭遇张道士阴神偷袭的一系列谎言。
从叶淮现身，到今日魏斯手捧洛神图去解封，中间其实只用了四天时间。
这对于明山阴来说不过是回归金陵城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只不过这个小插曲对于女鬼，对于魏斯来说则是灭顶之灾。
“其实我选他来完成这件事情还有一点原因。”
“哪一点？”
“这个魏斯应当是我的一个故人的徒弟，他那日运行功法的时候我就从中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感觉。”明山阴说道。
“这么说来先生与魏斯之间算是有一些联系？”叶淮问道。
“这是自然。”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若和我没有一丝瓜葛，我又如何会多看他一眼。”
“比起任人唯贤来，任人唯亲我倒是更擅长一些。”明山阴说道。
“可魏斯现在已经被张道士一剑杀了，一个死了的魏斯又有什么用呢？”叶淮问道。
“他虽然就要死了，可他毕竟已经将我手绘的那幅洛神图点睛了。”
“他完成这一步，嵇悦容就可以走出封印。”
“我最初放出嵇悦容的目的也算完成了。”
“至于魏斯，他最后是生是死，都要看嵇悦容的意思了。”明山阴说道。
“这个时候我们也该退一退了，”
“就当我没出现在这里过。”说完，明山阴从竹椅之上起身。
下一刻，草坡之上再无一人，不管是那群道士还是茶桌。
......
白云观之中。
魏斯此时全身上下都是被张道士挥出的那一剑割裂的伤口，这些伤口完全透体而过。
说得更准确一点，魏斯此时已经被分成了千万个碎片。
只不过他此时的身体还维持着拼合的状态，这个时候只需要有人伸出一根手指触碰一下，他就将碎裂成无数块。
魏斯看着消失在怀里的女鬼，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难言的痛苦之中。
他的泪水流了下来，皆是血泪。
他不知道他的泪是否是为了女鬼而流，也不知道内心是否因为女鬼的死而痛。
他直到此刻，依旧不知道他该如何去定义他对女鬼的感情。
索性，他就要死了。
无数人倾尽一生都未必能搞清楚何为爱情。
他一个将死之人又哪里能搞得清楚。
在他的面前，那张漂浮在半空之中的洛神图此刻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这些鲜血自然来自魏斯，张道士那一剑足以让他身体之中的血流尽，又如何不能染红一幅小小的洛神图。
当魏斯还处在惘然之中的时候，那幅沾满血液的洛神图陡然在半空之中燃烧起熊熊烈焰。
此时，一个半是虚幻半是真实的女子从那团烈焰之中走了出来。
只见她忽然消失在原地，而后又突然出现在那座巨大的雕像之前。
她双手缓缓结出一个印记，衣袂翩跹。
轰。
一道明亮的光团爆开。
凌空的女子在施展印记之后，她的身形化作一缕缕流光。
那座巨大的雕像腹部出现一个洞口。
洞口之内却是一个阴阳鱼的太极图形象。
阴阳鱼头尾相互吞噬，在女子化身的一缕缕流光进入鱼眼之后，开始运行起来。
魏斯被眼前的一切惊在当场。
他此时全身上下都在不断流出血液，就想被戳出千万个窟窿的容器一般。
过了半晌，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封印解除的进程。
想到此处，他心中忽然有一种痛快和愤恨。
他大笑起来，血泪从他的眼眶之中不断流出。
他原本以为失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揭开了封印。
只不过，封印的确是揭开了。
可女鬼已经死在他的眼前，现在连他自己也要跟着死了。
虽说他之前就有了死在这里的明悟。
可现在生机已经出现了，他却死了。
这该是何等的天意弄人。
这让他如何不感到愤恨。
“哈哈，你也死吧。”魏斯近乎是吼出来的。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张道士的阴神说的。
魏斯说完这一句话之后，他的全身终于开始肢解。
他的脑袋先是顺着脖子上的那道红线断裂，而后他的胸膛错位，他的四肢分解，他的全身上下都在刹那之间像是摔落地面的瓷器一般，碎成千万片。
他脑袋掉落的时候，眼睛还保持着睁开的状态，他甚至见证了自己碎成碎片的过程。
也是在这一刻，雕塑之中的那个太极图咔嚓一声判为两部分，露出里面的一片虚无空间。
在那方虚无之中，魏斯看到了无数道光链如同磨盘一般锁着一个人。
那个人以一个婴儿处在母体之中的那种状态呈现。
魏斯的头颅还在掉落的过程之中，这个时候他的瞳孔居然还是可以放大。
某一刻，光链中的那个人似乎开始动了。
她似乎是在睁开一双眼眸。
呈现出来的是两道金色的光蓦然绽开。
而后那个人舒展开身形，从她所展现的身姿体态之上，可以分明地看出这是一个有着颀长身材且身形玲珑剔透的成熟女子。
她迈开一双修长的长腿朝着虚空之外的真实世界走来。
但随即缠绕在身体之上的无数道光链却将她朝着里面牵引去。
她似乎做了一个转头的动作，而后又似乎是有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声传来。
下一刻，她不去管光链的束缚，径直朝着前方走去，朝着魏斯走来。
在魏斯的目光之中，女子先是跨出一条雪白修长的长腿，而后是高耸的胸脯，再之后才是一张极其美艳而脸蛋。
她竟从虚无之中走进了现实世界之中。
而在她的身后，那无数光链缠绕之中，却依旧留着一个女子的形象。
那个女子形象被光链拖进了虚无深处。
当走出太极图的女子踏足在白云观的时候，分开的阴阳鱼再次缓缓合拢。
女子这个时候缓缓伸出一只手掌，将即将落在地上的魏斯的头颅接住。
而后，女子的双眸与魏斯的双眸相对而视。
她朱唇轻启，朝着魏斯露出一个笑容来。
此时，若是有人朝着这座白云观深处看来。
将会看到一个绝美的年轻女子绝尘立于毁坏的房梁之下，好似是传说中的飞仙人。
她是那么地一尘不染，只一眼，仿佛便能望穿古今。
只不过与此格格不入的是，在她的手中却捧着一颗男子的头颅。
在她的面前，一个无头男子的形象在逐渐崩解。
还有一个身穿破旧道袍，手握一柄剑鞘的枯瘦老道痴痴地立在原地，仿佛看痴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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