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赶集奇遇记（下）

    集会上服装区一般都会安排在街尾，街尾空地较多方便搭建展架，所谓展架其实就是一面数米高的木架墙，墙上绳索环绕一件件崭新的衣服由衣架撑起整齐的悬挂在上面，五颜六色的的新衣一排排整齐排列把木墙铺得满满当当的，老远望去姹紫嫣红的甚是好看。商家多会备一杆长杆，杆头装有挂钩，如有需要可以灵活任意摘取墙上的衣衫。豆芽妈在服装区逛了一圈，几番比较为一家三人各挑选了一套春装心里甚是欢喜，一番消费身上大约还剩下十五块钱。

    豆芽妈一路寻觅均未发现裁缝摊，刚有些担心便在服装区遇到了一个裁缝师傅，师傅约摸有五十多岁胸前挂着一副老花镜，接过豆芽妈递过来的衬衫带上眼镜细一打量告诉豆芽妈：“还能补好，就是要费些功夫了！不过就要贵点儿了，缝纫费一块五！修么？”说着摘下眼镜望着豆芽妈，“还能便宜么？”豆芽妈觉得有点儿贵。“姑娘，这个袖子修起来确实不容易，真没有多要！”老师傅并不相让随手就把衬衫放还到了豆芽妈手边，豆芽妈细思量也只得同意。老师傅重拿起衬衫在桌上铺好，对比裂痕比照合拢。调试一番缝纫机后手摇上轮脚摇踏板。轰隆隆缝纫机欢快的唱起歌来，师傅行云流水手法熟练衣服在指间滑动翻转。没过多久轰隆声突然一停，师傅取下衬衫交予豆芽妈说道：“来，你看看，可还满意？”豆芽妈接过衬衫来回翻看后不由得暗自称赞师傅手法高明。衣服缝补的相当细致，如不仔细查看完全看不出来曾经缝补过。豆芽妈满心欢喜觉得钱花的很值，便赶忙付过缝纫费谢过裁缝师傅后出了服装区。

    一番采买豆芽妈身上的挎包已塞的满满当当的便高高兴兴准备原路返回回家，路上又买了点儿降价促销的针线。此时高峰期已过街上人流稀松了几分，豆芽妈也感觉已没有初来时那么拥挤了。行走间豆芽妈忽然感觉左侧好像有人叫嚷便放缓了脚步侧目观瞧，只见左侧道路不起眼的角落里夹着一个卦摊，虽然街上人流已变稀少但不仔细观看仍然不容易发现。哪里一个老道端坐桌前一顶破旧的道帽紧紧扣在头顶，肥大的道袍松松垮垮的套在瘦削的身子外面，腰间束根麻绳把宽大的衣襟牢牢箍在腰间。身前是一方小桌桌上青布铺面，青布上摆着一桶卦签和一张羽扇。临街一侧卦桌垂下一席长长的桌幡，那桌幡抬头便写着三个大字“刘半仙”，中间画着一个太极八卦图，左侧一列写着“诚求必应”右侧一列写着“时真定灵”。微风扶起桌幡隐约可见桌后老道翘起二郎腿，双腿微抖一双道鞋破破烂烂，挎在左腿上的右脚道鞋大拇指已洞穿鞋面，随双腿晃动显得醒目而耀眼。老道双眉稀松一双鼠眼在人群中滴溜乱转，蒜头鼻有些微塌，猴腮嘴四周长着浓密但不是很协调的须髯，他伸着脖子时不时冲着路过的人群一阵叫喊：“啊呀，这位大哥荣光焕发天庭饱满，最近定有好事发生啊，何不过来让贫道为你指点一番？”大哥嗤之以鼻匆匆离去，刘半仙面露惋惜不禁感叹：“可惜了，可惜了一桩天大的财运呐！”忽觉又有人影路过，听声音像是一个女孩儿赶忙又喊：“哎呀，这位大姐，看模样青春靓丽娇美温婉，近日定有一桩好姻缘呐！这个......”刘半仙抬眼观瞧定眼一看只见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小姑娘梳着一鬃冲天发辫，口里嚼着冰糖正笑嘻嘻的对着自己直眨巴眼。刘半仙一时语塞对着小姑娘直摆手辩解道：“你十五年后定会有一桩好姻缘！快走快走！”小姑娘这时听见妈妈在叫自己，一转身笑嘻嘻的跑开了。刘半仙一拍脑袋痛惜道：“哎！好倒霉啊！做一个老道可真难！”

    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注目望来的豆芽妈，不禁抖擞精神满脸堆笑热情洋溢的向豆芽妈高喊：“哎！大嫂！来算一卦吧！不准分文不取哦！”豆芽妈一愣本不想卜什么卦运意欲转身离开，刘半仙见豆芽妈也要走顿时急了慌忙喊道：“大嫂！最近家里一定有大事发生，难道不想破解一下么？”想做一番最后的挣扎，闻声豆芽妈心里咯噔一下，前几天对豆芽突然转变的疑惑顿时便涌上了心头，不自觉便收住了脚步。刘半仙见豆芽妈不走了料知自己蒙对了不禁心中狂喜，镇定精神继续试探道：“孩子？......”刘半仙这句话问的巧妙，并没有直接肯定的询问，而是话说一半故弄玄虚。算卦讲究的就是一个察言观色，如果自己说对了对方神情必然有所变化，说错了也没关系只需后半句话圆回去即可。刘半仙心中已然打好了腹稿，如果豆芽妈没有反应马上就会接口：“孩子......定然是平平安安，那丈夫就......”刘半仙见豆芽妈所买物品料定这是一个三口之家，家中如有大事绝对不外乎这二者之间。纵然有所纰漏，但如果对方心中已有了迷信的想法，那么终究还是很难逃过他的哄骗。

    刘半仙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豆芽妈，只见豆芽妈听到孩子二字眉头突然有点儿抽动。情知又猜对了心中更喜暗道幸运，如此便又省了一番麻烦。一番打探下来刘半仙已经对豆芽妈的疑虑猜出了六七分，便从容加紧攻势：“这孩子啊，难免会有些这样那样的状况，这都不算大事。卜上一卦好事定然更优，坏事也会转危为安。如果放任自流没有高人指点，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坏事嘛只会更加不堪。大姐你可要想明白啊！”说完双手合扣放在胸前笑眯眯的望着豆芽妈。刘半仙知道火候已经可以了，分寸的把握是十分重要的，他看见豆芽妈神色已愈发犹豫，料定豆芽妈听得此话必然会来到卦摊所以心中十分坦然。

    豆芽妈心中波涛汹涌犹豫不决，本就认定是祖先显灵的想法使她很想让老道给算上一算，但是想起豆芽爸多次批评她迷信思想的话语又让她保持了一丝理智。直到刘半仙最后的话语成了冲毁她理性防线的最后一股洪流。“对啊，要是豆芽突然又变回老样子了，那可怎么办啊！”豆芽妈心中一阵担忧。想到这里身子一转向卦摊走了过去。

    刘半仙见豆芽妈向自己走来，赶忙起身把豆芽妈让到卦桌前坐下。笑眯眯的对豆芽妈说：“大嫂有什么迷津尽可一一道来。”豆芽妈略一思索开口道：“大师，就是最近我儿子出奇的反常。”“反常？怎么个反常法？”刘半仙赶忙追问。“嗯！我儿子啊，一直以来就是调皮捣蛋，挨过多少次揍始终还是我行我素。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转了性子，再也不调皮捣蛋了放学回家居然开始老老实实写起作业啦，再也没让我催促过！”“哦？这倒稀奇！”“谁说不是呢！”豆芽妈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兴奋，“我就想着是不是祖先显灵啦！于是找了个香炉日日为祖先进香！你还别说，我公公还真给我托梦了！”刘半仙心中不住盘算继续引导道：“还能想起来梦见的是什么内容么？”豆芽妈昂头冥想了一会儿，继续看着刘半仙说：“其实梦里见的是不是我公公我还真说不好。我没见过我公公，孩儿他爸还小的时候他就过世了，只记得梦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微笑着对我说，我们家要出贵人要光耀门楣什么的至于其他的还真想不起来了！”说话间豆芽妈还忍不住仔细回想，但是始终没有想起更多的细节。

    刘半仙哈哈一笑拿起羽扇在手里轻摇，拖着长音悠然道：“大嫂，恭喜啊！你家这是要出状元啊！”豆芽妈惊喜道：“真的么？！”刘半仙羽扇一停严肃的说：“那是自然，贫道还能骗你么？！那我问问你？前几日是不是有一夜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初春时节雨水本就开始增多，豆芽妈认真回想发现还真有一晚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甚是吓人。便不解的问道：“对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啊？”刘半仙轻蔑一笑：“这里面大有玄机！这等天机你这般凡夫俗子岂能窥探的见？”说完端正身子左手继续挥动羽扇，展开右手手掌虚搭在桌面上，闭目养神起来绝不肯再吐露半字。豆芽妈一看立刻明白，从口袋里抽出一元钱放到刘半仙的右手掌里。刘半仙微睁小眼，见已得一元心中甚喜，右手一攥缩到了道袍里面。

    轻轻一笑睁开双眼：“哈哈，大嫂这等天机本不可向外人透露的，我向你透露本就有违天意，你可要小心保密啊！”豆芽妈赶紧点头答应。刘半仙这才轻咳一声娓娓道来：“这天上啊有颗紫微星，文曲星君就住在上面。这文曲星君是主管文运的神仙，这世间的读书人全归他管！戏文里唱的那个包拯，包青天知道吧？”豆芽妈认真的点点头，“他啊，就是文曲星君下凡！那天晚上的大雨可不是一般的下雨，那是文曲星君下凡嘞！这么说这文曲星君可能就下凡在你儿子身上了呢！”豆芽妈吓了一跳，激动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真的么！！”刘半仙赶紧把豆芽妈拉回椅子上继续吹嘘说：“当然是真的，我还告诉你，你梦见的并不是你公公而是文曲星君他老人家！”说完双手合十在胸前拜了又拜，豆芽妈见状也赶紧合着刘半仙的动作拜了起来。

    见刘半仙参拜结束，豆芽妈赶紧问道：“大师，那我儿子这命运可算是一帆风顺了吧？”刘半仙摆摆手说道：“也不尽然！”豆芽妈有些意外惊异的问：“怎么？难道......”刘半仙赶紧接口：“大嫂，这世间之事变化无常怎么可能一两句话就说的清呢？！不过不必过于担心，不如卜上一卦吧”说着就把卦桶放在了豆芽妈面前。豆芽妈心中忐忑闭上眼把卦桶摇了三摇，颤颤巍巍抽出一根卦签交予刘半仙。手拿卦签刘半仙仔细端详看了又看良久没有开言，使得豆芽妈目不转睛大气都不敢喘。终于刘半仙长舒口气慢悠悠的开口：“大嫂咱家孩子天生就是富贵命啊！这又有文曲星君相助将来封王拜相是不成问题的呀！”豆芽妈心里悬着的石头可算落了地，可刘半仙话风一转：“只不过......”豆芽妈的心又重提了起来连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只不过咱家孩子资质确实差了一点儿，纵有文曲星君相助恐怕也难发挥其十分之一的潜能啊！”刘半仙说到这里语气有些痛心。“啊！大师那该怎么办啊！您可要帮忙给想想办法啊！”豆芽妈着急极了。刘半仙哈哈一乐放下羽扇在桌子里面一阵摸索，不一会儿拿出来了两盒口服液对豆芽妈解释道：“大嫂，这个可是外国刚研发出来的高科技，叫增智口服液，这东西在咱国内根本就没有，我还是托朋友从香港给弄过来的。只要喝了这东西IQ蹭蹭的往上涨，IQ你知道么？就是智商！你说有了这东西咱孩子还愁读不好书么？！”豆芽妈听得一愣一愣的翻看了一下盒子只见上面全是洋文，根本看不明白。不过只要能对孩子好她也不在意了赶紧询问：“大师，这口服液卖多少钱啊？！”刘半仙一晃脑袋：“大嫂，成本价十块钱一盒，两盒一疗程，要起码一个疗程才会见效哦。”“十块钱！这也太贵了吧！”刘半仙一撇嘴：“大嫂，这个是进口货啊！十块钱已经非常便宜啦！”豆芽妈暗自盘算发现身上只剩下12元钱了，不禁有些无奈：“可是我身上的钱确实不够了啊！”刘半仙凑近豆芽妈低声询问道：“大嫂，那你还剩多少钱啊？”豆芽妈支支吾吾的说：“只有...只有12块了。”刘半仙略一盘算一拍手大方的说道：“算啦，算啦，就当我积德行善啦”说着把两盒口服液往豆芽妈身前一推“大嫂，12块拿走！”豆芽妈颇为意外千恩万谢带着口服液离开了卦摊。

    豆芽妈一路上心满意足，心中不住闪现豆芽未来高官得做的美好瞬间。未行多远便路过一个饭馆，忽听得饭馆里有人在叫自己，侧目一瞧原来是南瓜妈正在不住向自己招手。便欣然走了进去。两人见面分外亲热，南瓜妈心情很是不错，说话就要请豆芽妈吃饭。豆芽妈推辞不得只好答应，两人双双落座在上菜的空档便拉起了家常，谈话中豆芽妈发现南瓜妈也遇到了刘半仙，同时也在他那里买了增智口服液。细一打听发现南瓜妈买的口服液才五元一盒，这可把豆芽妈给气坏啦！起身就要找刘半仙理论。两人的谈话刚好被刚进门的宋公安听了个仔细，他上前拦住豆芽妈问道：“大嫂，你们说的刘半仙是那个饭馆不远处角落里摆卦摊的那个老道么？”豆芽妈和南瓜妈纷纷点头，宋公安接着问：“两位大嫂，你们的口服液能拿给我看看么？”两人配合的从包里掏出口服液递给宋公安，接过口服液略作查看宋公安一拍桌子厉声道：“我说刚路过卦摊感觉那老道有点儿眼熟呢！好啊，刘二狗！刚因为卖假药被拘留，这放出来没几天啊！又开始招摇撞骗！”说完抬手指着口服液转头望着豆芽妈和南瓜妈痛心道：“两位嫂子，你们被骗啦！这哪是什么增智口服液，这就是红糖和蜂蜜勾兑的假药啊！”两人听闻不禁双腿发软。

    宋公安见状赶忙提醒：“哎呀！大嫂，赶快随我一块儿去找他把钱给要回来啊！”说完当先快步冲出屋门，豆芽妈和南瓜妈一愣也赶忙跟了出去。冲出饭馆宋公安站在大街上遥望卦摊方向，只见哪里人声鼎沸，不少乡民正对着前方奔跑的人影指指点点。宋公安紧追几步这才看清那人影正是刘半仙，他道帽歪戴，肥大的道袍随着奔跑呼扇呼扇，桌幡裹着一应杂物扛在肩上，正拼命向更深处的巷道里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