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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8

    在亚伦斯.卡特上山后的第三天早上,一个公府军队组成的调查小队进驻库卡村,待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军人们数次来到病床前探问情报。布.若尔隆对这些穿黄色制服的家伙素无好感,一一应付了事。调查队离开后第二天,他不无失望地接受了事实,神枪卡特不会再回来看望他,他不会从此人身上拿到伊莉.德亚法术学院的引荐书。早上,他坚持下了床。用完午饭,他便去向村长辞行。亚当劝留无果,安排两位村民护送,搭乘由陆行兽牵引的雪橇车,将病人送至山下头口小镇。村民们在镇上找了一辆地古鲁大车,扶病人乘车上路,这才挥手告别而去。

    大车越过简巴小镇,将要离开古道。车夫是个酒糟鼻的矮胖子,以山路难行为由,拒绝继续前进,催促乘客下车自便。布不愿与此人争执,只得下车步行。

    他拖着病体,走一阵歇一阵。正在翻越一座泥泞湿滑的小丘,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退向路侧,向后望去。一个年轻男人驾马驰骋而来,蹄下残雪与烂泥飞溅。这人与布年纪相仿,高瘦个黄曲发,身着狐狸皮长大衣,脚套小牛皮鞋,意气高扬,样貌俊郎,不过下颌处长着只大黑疣子,颇杀英气。这年轻人与布同是登记在简巴公会的协理员,名叫纳利.安德里,入行比什布还要早一些,却依旧是个七等的见习新手。此人是个花花公子,喜欢舞刀弄枪。至于为什么要入行,用他本人的话讲,他完全不在乎钱,主要是为了“刺激”。其父亲是个成功的杂货商人,主要经营酒品兼卖各种百货,从小镇简巴发家,欧台到会下都有生意。

    纳利勒住马头,故意夸张地瞪着眼睛,“这不是发了大财的布老爷么?”

    布用手撑住生疼的腰,以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虚弱,“小老爷如此匆匆,又准备上山度假?上次您的胆子给山狼吓着了,现在还能找得到么?”

    赛伍公会“约法十条”告诉他,他应该和睦自己的同执。只是在情感上,他十分讨厌眼前的家伙。原因也很简单,此人是他不折不扣的情敌。所有人都觉得洁尔跟他是天生好配偶,只有纳利.安德里不这么认为。这个放荡的富家哥从不掩饰追求洁尔的行动,甚至不惜夸大其词。每次想到自己居然会与行为不端者成为竞争对手,他都会觉得很难堪。

    纳利尴尬地笑了一笑,很快恢复了神气,“我山上那栋房子,卡鲁斯昨天就去打扫了。哦,忘了,你还没去过。呐,好东西,你长长眼吧!”说着,见习的赏金猎人从马鞯袋中抽出一把黑色弓弩。

    此弩造型精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入手也十分沉重,布差点把持不住,扯到伤口,痛得直皱眉头。纳利笑道:“这可是高档货,黑格.道斯出品,很不容易搞到手,有效射程五百步,一支箭值一百个铜板。”

    布无法长时间隐藏病痛,只得蹒跚着继续上路。纳利牵马跟在旁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听老滑头说,你跟洁尔一起出委托,不仅抢到了金币,还中了大奖,可喜可贺!”

    “这种大奖还是少挣的好,”他轻描淡写并转开话题,“这几日公会怎么样,可有什么好事发生?”

    “好事?当然有,”纳利从鼻子里出气,“内特他们两个混蛋干了天大的好事!”

    “他们又在镇上惹事了?”

    纳利哈哈大笑,“你和他们情同手足,不如凑个三人组好了!”

    布冷冷地说:“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多说无益。”

    纳利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巴,“两个家伙讹钱不成,放火烧掉赌场,顺带解脱了好几家铺子。”

    “你家铺子没怎么样吧?”

    “你想的什么心思?我发现小布你心眼坏得很呐!”

    “开赌场的那些人作恶多端,内特他们也是被逼的。”

    纳利不以为然,“谁逼着他们借钱了?解雇他们都是轻的!那些放债的可不管这些,还有那些被殃及的无辜商户,天天围着公会闹。”

    “你们没去帮忙解围?”

    “你倒是躲起来,嘴上说得轻巧。这些人个个都是疯子。”

    “上面派人了么?”

    “肯定要派啊!”纳利不可思议地瞪看同执一眼,“闹了一整天,晚上抓几个人进去,这些人才老实下来,”神秘地压低声调,“公会不想把事情闹大,给镇长、督察都塞钱了。听说,老滑头出了大血呢。”

    “洁尔去了么?”

    纳利夸张地笑了几声,“她嘛,我劝你忘了她!”

    布闻言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问:“她怎么了?”

    “给你通报个好消息,我现在还有点小兴奋呢,”纳利咽了一口吐沫,“昨天晚上,差不多十时前后,公府军队,正规军哦,突击检查地下村,到处抓捕地下老鼠。桑勒也在清扫之列。”

    他又惊又疑,“洁尔不是住库皮姆村?”

    “亏你还敢说喜欢她,你瞧瞧老爷我,”纳利斜着眼睛瞥看情敌,“一个朋友先告诉我的,我开始也不大相信。小妮子一直精得很,很难跟踪她。终于有一次,给我亲眼逮住了。我问了里面的人,你恐怕不知道吧?她还有个爷爷,是个瘸子,又老又臭。”

    布皱起了眉头,“这么说,你跟踪自己的同执?”

    “天知道,我可能中了赛琳娜的魔音!”纳利兴奋地搓揉马缰绳,“那种地方你去过没有?嘿,太可惜了!哈哈,别当真!里面真他妈又黑又臭,跟一百万只老鼠烂死的坟墓没两样。我怎么也弄不明白,那些人怎么住得下去,”看了看四周,以确定附近没有旁人,“老鼠窝的集市没见过吧?嘿嘿,好多平时看不见的好东西,看上一眼都是罪过啊。我当时还想,如果洁尔肯嫁给我,我大可以勉强住进去,尝尝不一般的新婚生活。说不定很刺激呢!被抓起来也没关系,只要出点血就行。”

    布冷笑一声,“我倒是听说,在那边结婚是要弃籍的。少爷您家偌大产业,恐怕将无人继承。”

    纳利稍微愣了一愣,接着又笑了,“哈哈,美色惑人,爱屋及乌。不过,她既然不识抬举,也别怪我无情无义,”咂了一下嘴巴,“她既然搞不上手,她妈妈也算是个尤物,就是老了点。你也...”

    “你给我闭嘴!”布勃然大怒,扯到了伤口,疼得弯下腰,呼哧呼哧直吸气,“你混蛋,你...你就这样对待同执?”

    纳利不自然地摊了摊手,“我也没有害她呀!”

    “你应该为你的作为感到羞耻,”他努力压制翻腾的怒火,“天色不早,请小老爷先行!我这副病躯,就不拖累你了。”

    “洁尔.哈伯里还不是你老婆,再说她已经被开除了,”纳利有些慌乱,不过他努力恢复了镇静,“还有个事。公会为两个畜生出了不少血,我正在组织募捐。你作为公会高等雇员,又刚刚大获而归,可有兴趣贡献力量?”

    “我没有兴趣!”他拍了拍身上口袋,“村里催着交税,妈妈生病也要钱。而且,我不认为---”

    纳利用嘲笑打断同执的话,“人心不过如此!”略一摆手,翻身上马而去。

    他回到米诺姆村,发现村里人很少。村长家小院房门紧锁,老陆行兽蜷缩在窝棚里。卡卡木看到来人,缓慢地站立起来,似有所求。他为陆行兽添加草料,抚摸它的脑袋,倾诉了些许苦闷话。

    母亲凯斯汀跪在圣母像面前,双拳握抵额头,口中呢喃不止,见儿子进来,欢喜爬上她苍白少血的脸庞。她的病情已然有所好转,脸色较之前好看得多。她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在儿子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眼神热烈而满溢怜爱,“啊,我的宝贝,圣光感佑,圣光感佑!”

    他以拥抱回应母亲,“圣光感知慈母的眷念,指明归依的道路。生活偶有艰难,业路时有阻隔,那是摩托伊的试炼,圣光终将虔诚之徒引向白色大地。您的气色好多了,感觉是否舒服了一些?”

    在儿子扶持下,凯斯汀在方凳上落座,“近日总有恍惚之感,圣光或已应知赤子拳拳之心,允我从阿顶罗解脱,成就一段福音之旅。”

    布稍稍抓紧母亲的手,“母亲还未及耆老,儿子还想跪绕膝下。请您不要萦惑感伤,徒然苦劳病体。”

    凯斯汀笑着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吃下几副药,心里已不那么空慌。多亏一个女孩子,送来一些钱,说是你的佣金。”

    他心里一阵激动,“啊,她来我们家了?”

    凯斯汀观察到了儿子表情的变化,“告诉妈妈,她是哪里人,女人应该更辛苦吧?”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同执,”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站了起来,“您...您累了么,我扶您躺一会儿?”

    凯斯汀和衣靠在床头,盖上被子,“你靠近点,给妈妈看看伤口。”她向儿子伸出手。

    在库卡村时,他特意让巫医吉霍普将纱布裹得粗长一些,以隐藏断指。“一点小伤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了。”

    凯斯汀干瘪的脸部肌肉跳了一下,“妈妈有个想法,这个工作以后不要干了。妈妈身体不好,房前房后栽点菜。你种好我们家山下那块地,不忙就跟大家进山打打猎,再娶个妻子,从此安安稳稳过日子。妈妈不愿见你这受苦,就算小私小爱...愿圣光怜悯,我甘受责罚。”

    “母亲,您不用担心,”他说,“等我升到四等,就可以领月酬了。到时,我们搬到欧台去住,别的大城镇也行。那些地方有更好的医生,您的病必然很快康复。”

    “病痛也是上天的旨意,”母亲的面色越发凝重,“万事不必太过操老,圣光自有照拂。”

    “今天村里人好像不多,村长也不在,大家都去哪了?”

    母亲回答:“村长组织大家上山狩猎、挖草药去了。”

    “镇上周正老爷来过了?”

    “没错,”凯斯汀叹了口气,“过去征过‘助军钱’、‘更筑钱’,现在又换新花样了。今年临时添加一项,叫什么‘助丧钱’。每口需额外缴纳五十比,本府币也行,不过要七十个。大家也没什么好办法。村长号召每户出一个人丁,昨天早上就上山去了。”

    “说是去哪边的?”他担心行猎队伍往南去。

    “我们家算钱已经交纳,村长也知会过,你就不用参加了,”凯斯汀显然误会了儿子的意思,“这些天来,幸亏大家帮忙照顾,尤其隔壁乔丽娅阿姨。我们一家受人惠恩,他日有机会要好好报答。”她将手伸向脖颈,解下隐在衣内的项链。

    这是条暗黑色宝石项坠。宝石呈扁菱形,个头硕大,晶莹剔透,内蕴萤光,乳白细丝暗暗流动,底座及链子都呈银灰色。这条项链是家族遗物,母亲从不轻易示人,包括儿子。

    凯斯汀说:“这条项链你收着吧。妈妈已经祈祷过了。圣光回应了我的呼唤,它会保佑你、爱护你。你有了它,就跟妈妈在你身边一样。”

    “这是妈妈的护身符,儿子不会要的,”布握住母亲瘦骨嶙峋的手,“儿子的护身符就是您。您保护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凯斯汀脸上闪过一丝悲戚,“众生皆有命运,所谓幸运与不幸,都是圣光的旨意。这条项链跟妈妈一样,曾经经历一些往事,不过都已经尘封在过往的烟尘。妈妈已经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妈妈只希望我们一家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直到圣光召唤的那一天。愿圣光感耀,阿顶罗永沐宽恕和平,”中年女人作了一个谢沐礼,示意儿子起身,“你也别跪着了。妈妈有些累了,你赶紧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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