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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9

    在赛伍公会简巴分会门前,两个杂货铺派来的工人正在安装玻璃。新玻璃搭配失了色、灰头土脸的旧窗户,看起来有些别扭。店面招牌破损一个窟窿,被卸了下来,靠在台阶下的墙边。布.若尔隆站着看了片刻,推开了沉重的店门。门铃没有坏,发出他熟悉的清脆回应。一楼空荡无人,他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管理员办公室烟雾缭绕。索斯特因仰坐在办公桌后,嘴里叼着烟斗,看到进来的人,起身相迎。

    “哈哈,快来让我看看!”老管理员带着促狭的笑容,上下打量他的协理员,“我还在考虑要不要为你母亲申请抚慰金,可是好大一笔钱!再不济,假胳膊假腿也要的。这下,计划都泡汤啦!”

    “佣金没收回来?”在听取委托汇报时,索斯特因和蔼的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真是奸诈的乡巴佬!”搓揉片刻手指,“派谁去呢?那两个混蛋讨债很有一手,可惜已经开除了。”

    布将一枚银币放在管理员的文件上,“大叔,佣金就不用追缴了。”

    管理员既生气又不解,“你不是入行的新人,怎能说出这种话?要是每个委托人都这么干,公会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他摸出最后一枚银币,塞到文件下面,“规矩我当然知道,不过他们救了我的命...还请大叔通融。”

    “既然你全额缴纳营火钱,那就下不为例,”笑容重新爬上管理员黑皱的老脸。他摁着文件一收一抖,钱币便全都滑进下面的抽屉。老人美美地吸了两口烟,身体稍稍前倾,悄声告诉他:“洁尔出事了。”

    布佯装毫不知情,“她出了什么事?我正打算找她。”

    索斯特因.沃夫曾经也是赛伍公会协理员,干了二十多年,因伤退休前交上好运,转职当了分会管理员。他饶有趣味地观察手下的表情,“要不是纳利少爷,我还蒙在鼓里。情况嘛,我已经核实过了。库皮姆村根本没这个人,她极有可能住在桑勒。”

    “地下村存在已久,差不多已是公开的秘密。不知道为什么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以前上面交派整顿,大人们想要面子,观察员只顾着捞钱,办事的都是酒囊饭桶,还有通风报信的。大伙儿游山玩水,敷衍了事,谁愿意真去招惹这些瘟神?这次却是动真格的,直接派出军队,下面都不知情。”

    “要不是生业艰难,谁愿意住那种地方?”布摇头表示不解,“公府这番大举动,不知目的是什么?”

    “躲在暗处的老鼠越来越多,一旦成了气候,也是会闹灾的,”索斯特因躺回了椅子,“所有垃圾都扒出来,多少可以卖点皮毛钱。”

    “那里大部分都是交不起税的穷人,”他愤愤不平,“寻常人家靠那点收成,一年也赚不上几个第纳尔。如今还要加收‘助丧费’,简直就是不让人活!”

    老头儿眼中闪着戏谑的光,“年轻人,那地方没你说的那么简单,而且---”点了点脑袋,“趁这宝贝还装在头上,尽量少说话。”

    他自知所言不妥,“您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洁尔?”

    “哎呦,我的混账腰!”索斯特因一边捶打受伤的老腰,一边说话,“她是地下老鼠,贼精得很,窜哪儿去我怎么知道?”

    “麻烦了,大叔!”他管理员点头示意,起身便欲离去。

    “你等等!”索斯特因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盒中,“我好像听说,老鼠都喜欢往会下跑,城郊监狱的粮食实在是太多了。”

    他鞠躬致谢,“您真是太好了,沃夫大叔!”

    “公会就这你几个能办事的,我心里也喜欢她。当然,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管理员稍作停顿,“只要能保证她的问题不会公开,公会名誉不会受到损害,”扬动手中文件,“这份报告就不会离开我的办公桌,”老头在签纸上写下一个名字,递了过来,“如果你实在想去的话,可以找一找这个人。哦,对了,”双脚摆上桌角,“我还听说,老油棍夏鲁特在镇上出现,他以前一直住在那儿。”

    上药铺付清赊药的账钱后,布身上钱币已经所剩无几。时间已是中午,他的肚子饿得直叫唤。走在小镇狭窄而坑洼的石板道上,他思考下一步的打算,心情有些沉重。这时,头上响起一个娇声娇气的女人声音。他吃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伊琳香风馆”门前。这是小镇上唯一一家风月场所。此刻并非营业时间,墨绿色的生漆大门尚未开启。一个女人浓妆艳抹,探在二层阁楼,手扶红色雕栏,似有所询问。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媚笑嫣然,风韵犹存。他认得这个女人,正是艾米丽.哈伯里。

    他慌里慌张地四下望了望,确信附近没有旁人。“您...您是在叫我么?”

    艾米丽邪魅一笑,“小老爷,别害羞呀。我问你,正经事呢。”

    他更加窘迫,“什么正...正经事,那...是什么?”

    “小丁香可爱又好闻,好吃而且不吃人,”风月女掩嘴窃笑,稍稍正了正脸色,“我好像见过你,你认识我家洁尔?”

    “认...认识,我们算是朋友。”

    女人的脸色越发严肃,“我是洁尔的妈妈,有事想拜托你,”招了招手,“年轻人,请你上来坐坐,喝点热丁香茶,我自己煮的。”

    他稍稍恢复了镇静,“您有话请直说,这儿也能听见。”

    艾米丽稍作犹豫,“这么说吧,我想委托你办件差事,赏金肯定不会少你的。”

    “如果跟洁尔有关的话,我也正在找她。”

    女人捂了捂嘴巴,“我听人说,我女儿还有父亲都被那群下地狱的抓走了。我想委托你,想办法救他们出来。我父亲年纪大了,我女儿岁数还小。”

    “您不用太担心,”布安慰说,“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他们,救他们出来。”

    “我一看你就是忠厚、讲信用的好人,是洁尔的好朋友!”艾米丽消失在阁楼上,再出现时,手里捏着一枚黄灿灿的金币,“我先付你定金,事情要是办成了,还有重赏,”说罢,将金币扔下楼来。

    金币坠在街道上,发出“叮铃”脆响,滚向一边。布叠步上前,将金币抢在手里,扯到了伤口,痛得直吸气。

    艾米丽见了,问道:“你怎么回事?”

    布答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艾米丽将眉毛一扬,“废物,钱还给我!”

    布依言将金币扔还回去。艾米丽捞住金币,随手翻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嫣然一笑,再将金币抛下来。“你好好把事办成,要是弄砸了,还敢白拿钱去喝酒。我外面有人,打你亲爹不认。”

    罗根便食店开在简巴小镇主干道,离镇所不远。虽说是便食店,却是一家经营多代人的正宗饭店,什么菜品都有,招牌菜有十几道,“果菇鸡”尤是一绝。现任老板叫汉尼.罗根,肥胖矮小,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布刚踏进饭店,罗根老板踢着短粗的肥腿,小跑着迎靠上来,快乐而地审视他。

    “欢迎,这位老爷,请里面坐!”汉尼职业性地侧着身子,带领客人往里面走。

    时间正是饭点,饭店里坐着不少食客。布一眼看到了想找的人。夏鲁特.费尔德独自坐在靠窗一张桌前,一边啃食鸡腿,一边大口喝酒。这老男人长得又瘦又干,一头蓬乱的黑棕发,肮脏而满布皱纹的长脸有些畸形,一侧脸颊向内凹陷。此人原来也是赛伍公会的协理员,前年因盗窃事发而被公会解雇。

    夏鲁特拿醉眼瞥看对面坐下的旧同执,也不搭话,拿破烂袖口抹擦油叽叽的胡须,扯下脏兮兮的额带,扔在一边,嘴巴套住小酒罐瓶口,一口气喝个底朝天,然后扬起炭火棍般的手臂,大呼说:“老家伙,再来一罐,二十年的!”

    汉尼从柜台后探出脑袋,粗声粗气地嚷:“老东西,我的好酒都被你赊光啦!”

    夏鲁特歪瞪醉眼,“混蛋,瞧我没钱?我可不愿意听你这混账话!混蛋,恶棍,睁大你势利眼瞅瞅,看到没有?有人付账!喂,耳朵聋了没,再给老子加一份爆芸豆!”

    汉尼瞪大精光闪闪的小圆眼睛,直往新客人瞅看,见对方目示许可,不大情愿地将罗根酒和下酒菜都取过来,悄声问:“您看起来面生呀,确定要替老家伙付账?”

    “抱歉,您这儿我不常来,”说着,布从怀里摸出金币,从桌下递给老板。

    饭店老板笑得满脸堆起肉褶,“老爷,您不能再让他喝多了,”靠近客人耳朵,“混账东西不知道哪弄来两个银币,还去一些旧账。要不是念起旧识情分,真不愿放他进来。”

    夏鲁特喝骂说:“死胖子,老子救过你的命!喝你几口臭酒,真要这么绝情?”

    汉尼生气得直跺脚,“狗畜生不知砸了我多少桌子,坏我多少碗碟酒罐,吓走我多少客人!还赊我的,吃我的,全是白拱。你个老疯子,蠢猪头,说也白说,几口老汤下肚,都装什么都记不得了。”

    老男人将手上戳指,“圣光保佑老子赚到大钱,你老小子需跪着给我送酒!”

    “看,又要喝多了!”汉尼说,“这罐喝完,不能再给他拿了。”

    布问酒店老板:“您最近有看到洁尔?洁尔.哈伯里,赛伍公会的。”

    “哈伯里家的孙女?前些日子,安德里家小老爷请她在我这儿吃饭。哦,想起来,你好像也在场,”汉尼用毛巾擦了一把冒油光的鼻子,“她爷爷我很熟,只是好些年没来啦。”

    “看来,您了解洁尔家的情况?”

    “这个可不敢说,”饭店老板抚摸光秃无须的下巴,“老卡尔以前干运货跑腿的生计,是我家的常客。后来,他不幸死了老婆,很快又死了老爹,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定是脑袋烧坏啦!”

    “胡说八道!”夏鲁特接了话,“老家伙搬到桑勒才死,我亲眼所见,最后瘦得跟饿死鬼一样!”

    汉尼有些尴尬,“你老兄垂涎艾米丽,就跟苍蝇看到肉一样。”

    夏鲁特猛拍桌子,“放臭屁,臭不可闻!那个老娼妇,我会看上她?倒是你个老色鬼,别当我不知道,求你老子招她来当女招待,不知道想的什么坏心思!”

    汉尼涨红了脸,“你个剁千刀的老淫棍,满嘴胡话,快用鸡屁股塞住臭嘴!”转向年轻的客人,“您打算要点什么?我这儿好酒好菜,什么都有,保证新鲜可口。”

    汉尼离开后,布正要问旧同执的话,对方拿油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先开了口,“小子说实话,是不是老恶棍叫你来的?”

    “沃夫先生?我想您误会了。”

    “哼,别当我是傻子!那老混蛋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子、恶棍!还想套我话,门都没有!”老男人有些得意。

    “您知道洁尔身在何处?我想找她。”

    “小子,你不问问大叔怎么逃出来的,想知道大叔的本事么?”夏鲁特醉眼朦胧,不明所以地扳起手指,“大叔活了四...五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看看我这张脸,都是老混蛋给害的!现在我老了,不中用了,他就一脚踢开...”说着,又猛喝一大口酒。

    “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跟你说...呃,那乌烟瘴气破地方,大叔都不愿去住。大叔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脉,肯定要住大房子!哈,也是凑巧,那晚我想我丑婆娘了。哈哈,别在意,真的又老又丑,摸一把都要折寿。呃,我有阵子没看见她,想去给她收尸。哎,死婆娘活得精神得很,还敢咬我。大叔左右开弓,治得她服服帖帖!哈哈,都不是事儿。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就乱起来了,大家都说黄皮来抓人。我一看,这可不得了,背起丑婆娘,跟人往外跑。左右一想,不对啊!几个出口肯定都堵死了,防着呢!里面有个隐秘出口,小时候玩游戏发现的,基本没人知道。哪有什么恶魔邪鬼,都是骗人的!钻出来一看,果然没人看着,哈哈!”

    “请问,您有没有看到洁尔和她爷爷?”

    “里面瞎灯瞎火,大伙忙着逃命,哪顾得着别人?”夏鲁特一脸不在乎,“老卡尔腿脚不好,估计跑不掉,”凑近年轻人,压低嗓音,“嘿嘿,艾米丽这个蠢婆娘听到风声,塞给我两个第纳尔,求我帮她救人。蠢女人,两个银币就想打发我,老子在她身上花的钱远不止这些!蠢了一辈子,还想带我一起蠢,我才不上当呢!”说到这里,老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出声来,“...蠢女人非要跟小白脸在一起,不就是督理儿子?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哈,小白脸到底病死了,死得好啊,死得好啊!”

    夏鲁特喝多了,不停哭笑,用力拍桌子,若无旁人。汉尼招呼伙计,打算轰走发疯的老酒鬼。伙计尚未靠近,夏鲁特突然噤声不语,像泥鳅般缩起身子,钻到了桌子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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