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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兄弟

    昨晚来见李小宝的管事丫鬟,究竟是不是齐英社女子花小朵?熊氏兄弟摇头说只知道他俩相好,其它的一概不知。

    这件事情关涉重大,搞不好会出大乱子。吴益胡乱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赶紧去回事房找李小宝,顺便核实一下,他是不是李致虚的养子李信。

    所谓回事房,即是传达室老大爷发挥余热的地方,准确的说,就是位于大宅门东侧的两间倒座房。日更宅没有男仆,一应粗使杂役均由值守军卒承担,熊氏兄弟把李小宝软禁在回事房里,倒算是一取两得,连夜值的更卒都可以省了。

    不过,自打昨晚身陷囹圄,李小宝性情突然大变,不再是以前那个畏畏怯怯的小卒,更像是输掉内裤的赌徒,盛怒之下,不仅把桑木门板撞得变形,木格栅窗砸得稀巴烂,就连自己那张标志性的鸭蛋脸都不肯放过,看上去肿得像发面馍头,瞅这架式,这家伙急眼了连自己都打啊!

    熊大刚把回事房的门打开,李小宝便像头困兽似的冲了出来,迎面正好撞上吴益,说也奇怪,狂躁的李小宝一见到刽子吴,立马就老实了。

    “跑什么跑?”

    吴益冷冷道:“回去!”

    “回去!”

    熊氏兄弟狐假虎威,随声附和。

    李小宝狠狠的瞪视了他们一眼,转身往屋里走去,熊二伸着脖子正想尾随着进去,吴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外面守候。

    回事房是日更宅的门面房,里里外外看上去即光鲜又整洁,颇有大户人家的气势,结果一晚上功夫就被李小宝糟蹋成了狗窝,吴益走到里面转了一圈,扫视着满屋狼藉,一地鸡毛,眉头不禁拧成大疙瘩,这是要狗急跳墙的节奏啊。

    两人谁都不肯先开口,李小宝垂着头,尴尬的站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扶起一个只剩下三条腿的竹椅,默默的搬到吴益身边,可是刚一离手,扑通就倒下了,他慌忙去扶,吴益摇头制止道:

    “别管它了,就站着说吧!”

    稍稍顿了顿,接着语气平和的问道:“李小宝,你说,咱们算是兄弟吗?”

    李小宝听了这话,大眼珠子转了几转,默默的垂下了头。

    如果搁在以前,别说做兄弟了,弄死他的心都有,但自从失忆之后,刽子吴整个人都变了,大家伙儿有目共睹,打心眼里敬畏他,不,准确的说是敬服……

    “吴军头,”

    李小宝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郑重道:“恕我直言,你我不是同类人,说是兄弟,李小宝恐怕高攀不起……”

    他的语气,神态和腔调,与之前大不相同,吴益心中有数,等他说完,淡淡道:“李小宝或许高攀不起,然而,李信就未必了吧?”

    出奇不意,方能攻其不备!他故意把“李信”两个字咬得很重,果然不出所料,甫一出口,李小宝突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满脸都是惊愕之色。

    无须多问,他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吴益赶紧趁热打铁,冷笑一声道:“李小宝只是你的化名,你的真名应该叫李信吧,本是当涂县代摄县令李致虚的养子,之前在漕司衙门里做拦头。”

    “几个月前你的养父母突然殉难,而你却偷偷从庐州跑回来,通过不为人知的关系,悄悄潜入日更宅,如果说没有企图,鬼才会相信!”

    “我好歹是日更宅的牙兵小队长,这里出了任何事故,第一个脱不了干系就是我!你实话实说,我还当你是兄弟,倘若装聋作哑,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另外,不妨告诉你,如果是想伺机刺杀刘少保,替养父母一家报仇,那你找错对象了,你养父李致虚不过是区区一介芝麻小官,在刘少保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想杀他,在战时可以找很多光明正大的理由,没必要背后下黑手,灭你李家者,另有其人……”

    吴益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李小宝一直缄默不语,只是瞪大眼睛听着,直到最后说到仇家另有其人时,他才闷声问道:“您如何会得知此事?”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你不用知道。”

    吴益见他终于被说动了,松了口气道:“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光明正大的复仇,不过,你得先告诉我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然,我不光不帮你,还有可能捉你送官,两条路,自己选吧!”

    李小宝呆怔了好大一阵子,忽然仰头长吁一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猪水泡——事已至此,除了举手投降,他已经没路可走了。

    原来他的确是李致虚的养子李信,事实上,在太平州官府派人到庐州报丧之前,他已经得知了养父母殉难的噩耗,而提前告知他的正是李致虚的老上司,即淮西转运判官韩琎。

    韩琎?

    吴益有点意外,忙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李小宝阴沉着脸道:“他说养父向朝廷举告刘光世在地方上横行不法,强抢民女充当日更夫人,刘光世一怒之下,派人暗中下毒手烧死了养父母一家……”

    啊?

    吴益脑袋里立马迸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韩琎为何要把屎盆子一股脑扣到刘光世头上?

    要知道,李致虚先后两次状告黄炳成,只字未提刘光世,就是不想拿鸡蛋去碰石头,而黄炳成冒领军功之事,正是韩琎亲自透露给李致虚,现如今李致虚全家被烧死,黄炳成才应当是最大的嫌疑人,然而,韩琎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蛊惑李致虚的养子找刘光世寻仇,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李小宝啊李小宝,你这是被人利用了!

    吴益耐着性子给他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不料李小宝却破天荒的呲着牙笑道:“军头,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韩琎确实是想利用我除掉刘光世,但我不会轻易上他的当,从庐州回来那天,我就已经搞清楚仇人是谁了,不过,在杀黄炳成之前,我要先看一出好戏!”

    李小宝是本地泼皮无赖出身,又曾在太平州地面上做过捉事人,可以从黑白两道上搞清楚案情真相,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奇怪的是,韩琎为何要对刘光世下手?李小宝所谓的好戏,主角是不是齐英社的花氏姐妹?她们又是受何人指使?

    事情越来越复杂,吴益感觉像是陷进了沼泽地里,不过出于职业习惯,越是迷雾重重,越能激发强烈的好奇心,他已经暗下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韩琎为何要借你这把刀杀人?”

    吴益适时抛出了最好奇的问题。

    李小宝笑了笑,避重就轻道:“我这把刀只是个幌子,韩琎也没指望我能一击而中,他另外安排了一拨人,我就是要看那拨人的好戏。”

    吴益只好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说的是齐英社吧?对了,昨晚来看你的那个管事丫鬟,是你的相好花小朵吧?”

    李小宝点头道:“没错,我就是通过花小朵才摸清了她们的真实意图,本来想帮她们一把,结果让您一眼就识破了,害得我们费力遮掩……”

    吴益打断他的废话,继续追问道:“那你怎么知道她们是韩琎的人?”

    李小宝答非所问道:“您还记得我在草市里追赶的那个大汉吗?”

    “胡二牛?”

    吴益怎能忘记,就是那个有恋物癖的痴汉,一直贼心不死的惦念着刽子吴的家传宝刀。

    李小宝笑道:“他以前是韩琎家的庖丁,在庐州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他突然跑到太平州,几乎和我是前后脚,您说是不是有问题?”

    吴益点了点头道:“就算有问题,也和齐英社女子扯不上关系吧?”

    李小宝嗯了一声道:“他和齐英社女子确实素昧平生,不过,他和齐大彪却颇有渊源。”

    “哦……”

    不知为何,吴益猛然想起了麻三郎,他和齐大彪也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再仔细琢磨他们的名字,不禁失声道:“齐大彪,胡二牛,麻三郎,他们该不会是异姓结拜兄弟吧?”

    李小宝由衷赞叹道:“啧,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他们三人结识于行伍之中,后来因触犯军法,被一起开革除名,齐大彪流落江湖,胡二牛改行做了庖丁,而麻三郎则回乡当了掮客。”

    如此说来,差不多可以解释通了,齐大彪和齐英社都是绿林中人,韩琎通过胡二牛买通她们暗中行刺刘光世,而麻三郎是本地土鳖,正好可以当东道主,戏台都搭好了,就等着锣鼓一响闪亮登场,然而,令人不解的是,事情还没办成呢,为何把东道主杀了?

    李小宝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也是一头雾水,正因如此,他才感觉事情已经变味了,可能另有玄机,本来准备出去好好打探一番,结果却被俩熊孩子关了整整一夜,当然急得要上房揭瓦了。

    迄今为止,吴益已经基本掌握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没有答案,那就是,韩琎为何要刺杀刘光世,他究竟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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