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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筹码”

    两周后。

    伯彻斯特城,上城区,狄·英格拉姆伯爵官邸。

    一层大厅正门侧,等候室中。

    换上便装的牛仔小姐,克莱芒汀·诺伊拉方才在此坐定。而大约十分钟前,她按照一如既往的约定时间前来宅邸拜访,却被管家告知曼斯菲尔德议员正有要事急需处理,让她在此稍候片刻。

    不过近日来,她已经几乎习惯了这样的等候。经过这短短两周中高达数次的“亲密共处”过后,她似乎已经迅速习惯了他的许多。

    譬如说,她清楚身处要职的他的确每每有事要忙得焦头烂额;也清楚他虽乐意与自己这样的年轻女子共度良宵、却绝不希望和他们在历尽操劳后同床共寝。对于后者,她倒向来深表了解——毕竟身处在他现在的位置,对身边人多加提防也无可厚非。

    所以每回,要是天色尚早,她便会静悄悄地折返回家;若是天色已晚、自己又精疲力尽,她则会选择应曼斯菲尔德的邀请、在闲置的客房休息,第二天早上、用过女仆为宾客们呈上的早餐后,方才迟迟离去。

    这时,她正巧听到门外女仆们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似乎是什么关于自己的事。好奇心促使她想去听听那究竟是什么内容,可她即便将耳朵贴着等候室的大门、却也仍然听不确切,又不好露骨地走出房门倾听,这才只好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立难安。

    如是,不知不觉间,她便又回想起近日里自己在这所宅邸中的种种经历——当然,主要还是与其主人、曼斯菲尔德·狄·英格拉姆议员间的。

    值得一提的是,远在踏入这栋官邸之前,她便早就对自己今后大致的遭遇有了个大概的预期,或许是最坏的预期。不过想来,这里的一切却似乎却还远好过她的想象——远比那颇有她家乡风格的一切,还远要文明、虚伪、温情了太多。

    在她的故乡,那远在西国考德威尔还要最西方的偏远野蛮之地,“伯德郡”,人类无非可分作与性别根本无关的两种——自由驰骋、野蛮血性的“狼”,抑或随波逐流、任人宰割的“羊”。

    不过,出于天生性别带来的差异,西部的女性大多生下来便沦为了后者,不得已从事起娼妓一类在那里最为卑贱、毫无尊严之类可言的工作,草草了却一生——毕竟在那个毫无法律与文明可言的地方,有法子保得一条性命,底层的人们便已经别无所求。

    然而,克莱芒汀·诺伊拉却从不属于其中之一。相反,在这方面,她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得天独厚”。生来便孑然一人的她,却几乎小小年纪就有着成为“狼”的所有潜质——精通暴力,自由自在,行径丝毫不受所谓常理束缚。在这层意味上,她甚至还要胜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因为在与柯林特等人相遇之前,她就连同伴都并不需要。

    所以当然,既然在做派方面她与他们别无二致;在消遣、享乐方面,她也如何都不会、也没有理由退让。于是,她便学着他们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学会了饮酒、吸烟等当地流行的消遣模式;也随即懂得如何付钱去糟蹋、那些根本无法反抗的女孩,毕竟身处如是立场用来供人消遣的男性,在那里实在微乎其微。

    而在加入那个名为“群狼”的传奇帮会之后,她的作风受到内部成员影响,也仍然“自由奔放”。——除了希拉瑞娅以外,那里几乎所有人都是那样,甚至以曾经出身上流社会家庭的首领柯林特、最为尤甚。

    所以,她会在庆功宴后理所当然地和他们一群狐朋狗友结伴同行,满不在乎地一同前往风月场所,甚至让同一个少女侍候两方。有时她则又会放荡不羁地同帮会里的异性“兄弟”们在野外交欢取乐,作为饮酒余兴;而即便之后有人提起此事,她却也发自内心地、表现得满不在乎。

    根本上,自幼以来的经历让她如吃饭、睡觉一般,根本不会把性与爱混为一谈,而只是将前者当做某个无关痛痒的消遣环节,将后者当做特属于某些“文化人”的矫揉造作——甚至,当她曾经偶然得知,自己已因搏斗中的旧伤、几乎此生再无可能怀有身孕之后;克莱芒汀都只为此觉得省事,甚至发自内心地、为自己难得偶然交上的好运窃喜。

    故此,她其实从未真正觉得,这是种怎样难耐的屈辱。当然,让曾经从来都身为孤高野狼的她屈尊为“羊”,她心里自然多少还是会感到有些别扭。

    但,既然是为了自己与身边重要之人们的生存,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方面做些小小的牺牲,却也无可厚非,她想——毕竟她早在童年时期,便已经见识过了太多“前辈们”做出类似的抉择。而那些货真价实的西部亡命之徒们、在释放自我时候的野蛮程度,可尚且远不是伯城这些“衣冠禽兽”所能企及的。有时候,她倒真也会佩服她们之中某些人“来者不拒”的勇气。

    然而,她之后在此地所切身体会到的现实,却根本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她甚至几度怀疑、自己是否会错了意,还是其实根本就远没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具备作为“女性”的魅力?

    ……回想起来,几乎自最初起,他们之间的每一次行为,都是她主动开口提出的邀请。虽然他想来也从未拒绝,且似乎一直对自己姣好的身段与脸蛋颇为中意——尤其是她那紧致又火辣的腰腹曲线,那久经锻炼得来的,难以取缔、恰到好处的人鱼线和马甲线。

    但他的眼中,却也每每会在彼此交互的过程中、闪烁过她所无法理解的什么……仿佛某种深邃的低落、失望,抑或说遗憾。

    她曾经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如是,她也试着为此而做出过努力,但结果却南辕北辙——仿佛自最初就只是她一厢情愿。

    可她想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何他从不拒绝、抑或干脆对自己阐明心意呢?……只是处于她的立场,这些话自然是不可能坦然开口询问的。于是她只好笨拙地自己摸索,试着从自己身上不断地榨取出未被发掘的价值,在这深不见底的“交易天秤”的此端,竭尽所能地摆上更多;只为了至少得以维持住,这提供交易的平台本身。否则,原本身居泥泞之底她、他们,原本都毫无希望有亲自面见他这般层级人物的资格。

    随着近期许多事的进展,曼斯菲尔德的事务似乎愈发繁忙了。而哪怕只是为了从他那里争取多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她也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如是,这几乎便成了她与他近期共进良宵的唯一目的——只为了让他首先有个恰如其分的理由、给自己与他两人独处的机会;令自己从而能有时间,在他面前淋漓尽致地展现价值、取得筹码。以此,让他会愿意在关键时刻“暂时忘却”身为议员的高尚品德,违背常世的规则、对她们出手相助。

    在近期或亲眼见证、或听他无意谈起过诸多琐事之后,她已经愈发确信,要出手从当下的困境中拯救她们,对他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处理类似的“脏活”在党派内部也已经是家常便饭。剩下的问题则只是——她清楚他是个纯粹的政治家与“生意人”。这正是得以他一路攀爬至此的原因,他也必将将之贯彻始终。

    奇妙的是,说起来,克莱芒汀甚至倒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议员,对自己一直还算不错。譬如前些日子,当她终于坦然告诉对方自己的意图——告诉对方自己为了获取帮助,不惜替对方做任何事时……他却仿佛怜悯般地低声问她:

    “那么,请问您……具体是能为我做到些什么呢,克莱芒汀小姐?我是说,随便什么……”

    她知道,在如是攸关原则的问题上,这位“议员先生”从不含糊。而经过近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确信所谓“女人”对他而言,充其量不过只是日常消遣,其分量根本无法与事业或金钱等相提并论。而只有可转换成与后两者别无二致事物的“价值”,对他而言,才称得上足够等价交换的“筹码”。

    “我……”她当时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般地说,“如您所知,我不过是个出身贫民窟的西国人。浑身上下称得上有价值的,也唯有久经岁月磨砺的骑术和枪法而已。所以,如果您需要的话……我想,我或许能为您‘处理’一些有关人的麻烦,无论是怎样的麻烦——无关道义、律法、乃至人伦。”

    听罢,曼斯菲尔德当即却只是深沉地点了点头、未置可否。他的神情凝重,仿佛发自内心地、为她这样对生活无可奈何的人而感到悲恸。不过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地又开口说道:

    “好吧,我今后会仔细考虑您所给出的提案。您知道……作为朋友,我不希望令您失落,所以我不会为此多说什么。所以相对地,希望您也记得——永远……不要令我失望,好吗?”

    她当即终于如释重负般、殷切地点了点头,仿佛受了莫大的恩赐。

    于是当天傍晚,从他的寝室离开后,她得到了第一个曼斯菲尔德授予的“委托”。

    ——她开始为他杀人。不计代价,不问理由,不求援助,唯独所需的则仅仅是从他口中、听得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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