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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回忆(完)

    而那人,封官拜相,权势直逼太子,既立了功又杀了太子暗插在神机营的眼线,官家大喜,可谓是一举三得。

    依稀还记得,她忙完母妃的葬礼后,夜里换了一身红衣,在翎仸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府。

    官家好几日不露面,顾寕想,父王可能凶多吉少了,她大哭了一场,一身红衣,在无人的夜里,走到了护城河上的悬崖上。

    下面,就是养了一京城老百姓的护城河,传说,她冰冷刺骨,深不见底,掉下去的人绝没有活着的可能。

    “你要做什么?”身后,传来了宁卓宗的声音,他再不复当年少年样,一身锦衣,头戴冠帽,狭长的丹凤眼里透露着不满的神色,在他的后面,是一群金甲武卫。

    顾寕站在悬崖边,看着追上来的人影,嘴角勾起了一抹惨白的笑意,“我该叫你宁卓宗呢,还是—宁小七?”

    “回家去,我们的婚事没有作废,再过两月,我便迎娶你入府。”宁卓宗一副上位者的语气,冰冷的让顾寕想死。

    顾寕看着他,脸色从淡然到嫌恶,似乎是用劲了全身的厌恶,朝着宁卓宗大骂了一声,“宁小七,你真是恶心。”

    说完,她纵身一跳,一袭红衣似血,如风一般坠了下去。

    “不要。”有人跟着跳了下来,“相爷,回来。”

    “相爷。”

    黑衣席卷了一身,护城河的水,冰凉刺骨,她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沉沉落下,那日,京城,飘了一夜的雪,人人都道,仲冬来的太快。

    ~

    “夫人,醒了。”莫轩阁里,翎仸跪在蒲团上,看着床榻上幽幽转醒的顾寕,惊喜道,“夫人,你都昏迷三天了,你说你,喝个酒能把自己灌醉成这样,若不是八皇子送你回来,府里都要翻天了,你是没瞧见相爷的脸色,真是吓人,老太太也来瞧过几次了,眼瞧着你还不醒,奴婢都要着急死了。”

    翎仸自顾自的说着,却没看到顾寕死沉死沉的眼睛,她盯着头顶的纱帐,一眨不眨的,却无端的眼角流出了泪。

    她一开口,声音就嘶哑的像是沉睡在地底下鬼魅,只听,“翎仸。”

    “怎么了?夫人?”翎仸将人扶了起来,见顾寕的眼角淌着泪水,吓道,“这是怎么了,夫人为何哭了?”

    顾寕手里紧紧的拽着床幔,看着翎仸,“为何不告诉我,为何不告诉我宁卓宗就是宁小七,为什么,为什么?”

    顾寕的情绪一度有些奔溃,回忆里的那些过往就像是在对她进行凌迟处死一般,抽他的筋血,剥她的皮,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她,是她引狼入室,害惨了安定王府,是她害得父王被贬,暗杀,母妃被逼自杀身亡,阿妹被迫入宫,变成了如今的这幅模样。

    而翎仸看到顾寕的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直接瘫软在了地,手里端着的茶水也一瞬间打翻在地,她嘴角苦笑,“小姐都想起来了。”难怪,难怪小姐消失了整整一天,后来,被八皇子府的人送了回来,说是饮了点酒,看样子,根本不是。

    “我要找他报仇,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翎仸承认了,一切都是真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顾寕下榻,表情既凶恶又藏着痛苦,整个身子有些蜷挛,刚下榻,就跌倒在了地上,翎仸见此,忍不住落泪,将人抱住,怀里挣扎的人慢慢的停了下来,转而更大的哭泣声传遍了整个屋子。

    翎仸还算镇静,听到屋外有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忙安抚道,“小姐,这里是相府,你孤身一人,怎么与这诺大的京城对抗,只有活着,活下去,才有希望,我们回高州,回到高州有八十万大军,谁都不会欺负你了。”

    “你想想,你还有二小姐,还有生死未卜的王爷,高州的八十万大军,为了他们,你也要活着出去。”

    “小姐,小姐---”

    怀里的人已经晕倒了,翎仸将人扶着上榻。

    顾寕这就病了,这一病,就有大半个月没有见人,老太太派大夫来瞧了两次,都说是着了风寒,多喝药,很快就会好起来。

    中间宁卓宗来了几次,顾寕都闭不见客,称是怕把病气传过去,也没见这人,后来,说是老平阳王要过六十大寿,送来了请帖,老太太不懂京城的这些礼数,连忙请了御医来给称病的顾寕瞧了瞧,第二日,这便好了。

    乐道堂

    “这老王爷是历经两朝的主儿了,德高望重,母亲这番可要好好备礼,省的被人家说咱们宁府没有礼数,涂惹卓宗嫌弃。”林芳就坐在顾寕的对面,谄媚着一张脸,给老太太说道。

    屋子里,坐在林芳下首的是宁赏宁斛两兄妹,这宁赏要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多了,整个人水出芙蓉般娇嫩,而宁斛还是之前的书生样,目不斜视,坐直正派。

    “这还要多靠阿寕来打点,将礼物备好。”老太太发话了。

    顾寕放下手里的茶盏,浅笑,“祖母放心。”

    “听说啊,老王爷寿宴当日,达官贵人聚集,把宁赏宁斛这两孩子带上,也可以长长世面。”

    宁家族堂的人在前些日子已经离去回了蕲州了,可把这宁赏和宁斛留在了京里头,说是长长市面,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顾寕倒不在意,神色淡然,只是浑身不自觉的散发着一股子冷淡之意,这时,门外,有啼啼哭哭的声音传了进来。

    几人抬眼看去,只见宁华耀一身华衣,在众多丫鬟的搀扶下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一进来,就朝着高坐上的人泣道,“祖母,母亲,我不活了。”

    这一嗓子,将屋子里头的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不解,这是怎么了?

    “哟,这怎么回事?”林芳急道,连忙赶上前将人扶住,落座到座位上后,宁华耀身边的大丫鬟开始说道了起来。

    无非就是卢府的那些个事,今个儿晨起的时候,卢卿然从青楼里买了个小妾回来,长得骚狐狸的样子,一进门,就仗着卢卿然的宠爱,给宁华耀脸子看,宁华耀当场就气爆了,一个巴掌甩给了卢卿然,打了那小妾一巴掌,岂料,卢卿然大怒,一脚将宁华耀踢到了大堂的柱子上,身上淤青布满,受了重伤,也没个人理会,气急之下,回来宁府,寻娘家庇佑。

    “真是好大的胆子。”听丫头说完,林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张脸恼火不已,“母亲,这卢府根本没把我们宁家当回事嘛,这么欺负宁家的姑娘,还有没有把您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神情也不好看。

    顾寕放下茶碗,脑海中那卢卿然的模样现了出来,这人要脸树要皮的,一晚上鬼混青楼还不够,竟然纳了个青楼女子为妾,清风门第,令人不齿。

    “走,我们去那卢府闹去,还以为我宁家的女儿没人管了?”这时,老太太发话了。

    众人竟纷纷附和。

    顾寕连忙起身,“祖母,既然华耀回府了,就在娘家多待几日,你们若是过去闹了,少不得落人口舌,涂惹笑话。”

    顾寕这番话是好意,可哭哭啼啼的宁华耀以为顾寕是故意看她笑话的,将手里布满鼻涕眼泪的手帕就朝着顾寕扔了过来,又恼又哭道,“你是在看我笑话吗?”

    “这杀千刀的玩意儿,敢这么欺负我闺女,阿寕你这做嫂嫂的,不管不顾就算了,还阻止我们是何道理?”林芳站出来怒道。

    顾寕躲过帕子,冷目,一群扶不起的阿斗。

    “老夫人,相爷来了。”这时,有嬷嬷进门,身后跟着许久未见的宁卓宗。

    顾寕的心像是被突然撕裂了开来,里面,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她抬眼望去。

    人一身紫袍,风流倜傥,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陌生的强势,与记忆中的那人猛地重合在了一起。

    她做梦,都想要杀了他。

    “宁小七,你最喜欢什么?”

    “自由。”

    “那你可真幸福,身在塞外,无拘无束,我就不一样了,天生背负着王府的使命。”

    “你想喝鲛人的眼泪吗?”

    “千百年难得一遇,哪里能喝的着?”

    “怎么喝不着,我饮过鲛人的眼泪,去过沙漠王国寻找碧玉珠,下过死水黄泉,上过九天揽月,我宁小七怕什么?等以后啊,我就罩着你了。”

    堂堂左相,竟会伪装成宁小七来欺骗她,毁了安定王府,她蠢,是真的蠢。

    “夫人,夫人在想什么—”众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

    “我---”猛然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顾寕紧紧的拽着手里的帕子,猛地咳了一声,血,帕子上都是血。

    宁卓宗觉得不对劲,“怎么了?”

    正要将人揽入怀里,却突然,“啪”的一声,闷嗡响,宁卓宗猛地挨了一耳光,众人惶然。

    “夫人,你糊涂了。”翎仸急了,连忙喊了一声。

    顾寕回神,看着死死阴沉的宁卓宗的神色,心中有些快意的同时身子一软,拼命的扶着桌椅,才没使得自己跌倒。

    “你在做什么?”老太太怒,二房的人也都在幸灾乐祸着,顾寕的脑子一团乱,充斥着她,像是要炸裂似得。

    她忍住,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将喉间溢出来的鲜血咽了下去,低头俯身,“相爷,我刚刚一时糊涂,脑子不清楚。”她想杀了他,不,还不是时候,她要让宁府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她要让宁卓宗不得好死,她要将他的罪证公布于众,让他遗臭万年。

    她要活着,活着回到高州。

    “念你身子不适,去祠堂罚跪一夜。”宁卓宗死死的盯着她,没有吭声,而老太太见此,下了命令。

    “嫂子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还敢打大哥。”宁华耀火上浇油,顾寕没有理会,行过礼后被翎仸扶着走了出去。

    正值玄月,本该是清爽的天气儿,却异常的燥热,顾寕眯眼,看着头顶的天空,阳光打在她的脸上,柔和却阴暗。

    顾寕老老实实的罚跪了一晚,听翎仸说,宁华耀留在府里了,昨个儿老太太也没有带人去卢府,林芳生了一晚上的闷气,到现在,卢家都没有人来接。

    莫轩阁

    翎仸正跪在地上,给顾寕的膝盖上药,跪了一夜,白皙的肌肤上满是淤青,翎仸心疼的道,“夫人,凡事忍着点,不要冒尖出头。”那些事都过去半年了,小姐突然想了起来,翎仸害怕,不知道是好是坏。

    “我冲动了。”顾寕淡淡的倚靠在床榻边的柱子上,眼神不知在瞧些什么。

    翎仸一边上药一边絮叨道,“二小姐来信了,说是太后已经下了懿旨,严月日起,二小姐就要下嫁给陆文博了。”

    顾寕闻言,素手微顿,片刻,“范钟有消息了没?”

    “范将军说,有人一直在追杀他,为了安全,他躲去了乡下休养一阵子,待过去些日子,他便回高州。”

    话落,翎仸上药的手停了下来,将药放到药箱里,收拾好了一切,顾寕也已经挽下了裤脚,嫩白的小脚丫子搭在榻角,一晃一翘的,翎仸笑道,“夫人心情似乎很好。”

    闻言,顾寕浅浅的勾勒出了一抹痕迹,顺便道了句,“卢府的人午饭时候应该就回到了,你去吩咐厨房的师傅们多备些饭菜。”

    “夫人怎么这么说。”翎仸不解,这都两天了,也没见卢家有什么动静,小姐怎么就能猜到卢家午饭时候会来。

    顾寕却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只吩咐道,“你先去吧。”

    “是。”

    果不其然,午饭刚到了时辰,相府大门口就有一辆马车缓缓的驶来,翎仸一直在这儿候着,看到了象征着卢府的牌匾,立马跑了回去。

    到了莫轩阁,顾寕正在剪花。

    “夫人,人真来了。奴婢远远的瞧了一眼,那卢公子脸上受的伤不轻啊。”这大小姐妒妇的名声怕是要传遍京城了。

    顾寕剪花的手一顿,嘴角浅笑,“换衣,看戏去。”

    人都聚在大堂,老太太没有露面,这是给了卢府一个下马威,宁卓宗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借口,也不在府。

    作为府里唯一的主子,顾寕只能出面来接待这些客人了,刚到了大堂,就看到了卢卿然跟在卢世凡的身后,一张脸有些红肿,苦哈哈的,让顾寕有些想笑。

    “见过夫人。”

    宁卓宗的身份比他们高,见了顾寕,卢世凡也得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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