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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突围战(下)

    第4章突围战(下)

    大唐元和三年(因不知朝廷年号,安西军使用年号仍为贞元,此时为贞元二十四年),休整多时的杨参率健卒四百余,趁着夜色掉头东去,落后他们十里的,是一路抱怨的窦颖所率民部。

    两个时辰后,前方打探的郑子路便回报:“镇将,前方十里发现吐蕃骑探子营,兵力约摸二百,眼下已入帐歇息!”

    “有无惊动?”

    “吐蕃人兵骄将傲,就连斥候也只派出十余个,眼下都在打瞌睡呢。”

    杨参扫向四野,淡淡道:“好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今乃天助我也!”

    快到丑时,再过上个半时辰就天色大亮,此刻正是吐蕃人最为松懈的时刻,这时出手最为恰当。当下,杨参便令所部“人衔草,马含枚”,郑子路在左翼,鲁意在右翼,自己率龙野、裴再兴居中,徐徐而进。

    沙漠行军,比之平地要难上许多,更费马力,但因距离近,也不过半个多时辰便抵达离鞑子营地约一里之处,这时悄然摸进的斥候已解决了吐蕃派出的哨骑。

    冷凄的沙漠夜空,一抹惨银的弯月高悬在天边,漠然地注视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没来由的北风呼啸,让整个沙漠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那孤零零的砂岩冷冷地瞪着这世间,似乎在期待即将来临的喧嚣和杀戮,以及在砂砾下死亡的生命,好让那带着温热的血液,浸润这干枯的沙漠。

    杨参咽下一块马肉,又甘又酸的味道,是他所喜欢的,不过此时他没有享受马肉的心情。其深邃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不远处那只剩篝火余烬的前方。

    对方只二十余顶帐篷,兵力己方占优,又是夜间逆袭,胜算已超过六成!

    这些吐蕃军,追了杨参整整四天,这四天来,数次的教训告诉杨参,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呆上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就被会其死死缠上,因此,自己不得不东躲西藏,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没睡过一个像样的觉,一切皆是囫囵着过来的。

    但今夜,大唐安西军要让他们尝尝,就算是一支残兵,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吃得下的。惨淡的月光刚被一块乌云遮住,杨参便举起了长枪:“儿郎们,此番出击,有进无退!不求生还,但求死烈!”

    麾下皆沉声道:“不求生还,但求死烈!”

    “都是我大唐好儿郎!杨某能与各位弟兄共生死,真乃人生快意,走,随某杀敌!”说完,他纵身一跃,当先冲向敌营。

    吐蕃营帐死沉死沉的,老天何其公平,在沙漠中行走的艰难,对任何人都是同样的。他们这支探子营,人数虽少,但个个都是军中好手,而追击的对手每次皆是望风而遁,所以他们压根就没有担心过被踏营。

    最先听到异响的,不是帐篷中的鞑子,反而是圈在外面的马匹,这不难怪,牲畜往往比人的耳力要好。当帐外的马匹燥动时,有些反应敏捷的探子已经惊醒了,他们皆是下意识的操起兵器跳将起来,并疾呼:“敌军来袭!”

    已经晚了,左臂束着白布的三百骑,及下马列阵而奔的百余步卒,以绝对的人数优势,从三个方向席卷而来,带着四天来所受的耻辱,带着伊罗卢城最后的悲壮,带着安西军永不低头的傲气,还有。。。。。。那些倒在吐蕃、葛逻禄刀下的弟兄们的遗憾,带着无尽的恨意,呈包围之势,直冲向吐蕃人的营帐所在。

    处于左翼的安西牙兵是前锋,行动最是迅疾,鲁意踏马入营,也不管其余鞑子,直朝最大的一顶帐篷而驰,刚杀到跟前,此帐内突然飞出一人,鲁意铁枪一扫,那人猝然而倒,竟是个**的女子,被鲁意扫得不剩半口气,不及细看,营帐内杀出一将,握着一把铁骨朵、披散着头发,半个照面间,那铁骨朵已经砸到鲁意眼前,吓得鲁意猛闪。

    “嘶~~”铁骨朵砸在马头之上,坐骑当即便瘫痪在地。鲁意眼疾手快,就在战马倒地之际,手中铁枪一甩,堪堪挡住那蕃将的第二记夺命之袭,然后拔出配刀,不退反进,砍向那人。

    铁骨朵重量不轻,但要论到便捷,自不如配刀好用,鲁意久在军中,深知其中要害,在那吐蕃将正欲第三砸而未砸之时,他的配刀已经砍在其颈上,一道血箭,溅落于沙砾之间。

    待鲁意再回头时,镇将杨参麾下有几分神似陌刀阵的龙野、裴再兴所领步兵之阵,已经强推过来。安西军自成军起,素以骑战、步战、阵战之强,威震西域。尤其那看起来窄窄的重兵阵,似乎永远也无法攻破。那一杆杆森森的长刀,只顾朝人身猛然劈下,再无其它招式,勿论是人是马,中者无不身首异处,但就是这么简单到了极点的招式,却令无数吐蕃骑兵头痛不己。

    好吧,其实龙裴的步卒还不是陌刀兵,若是碰上尉仁迟,只需眨眼工夫便好生教会吐蕃军如何做人。

    安西军继续在营内猛打猛冲,鲁意的牙兵四下里纵横,尤其对上混成一团的乱兵,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而杨参与郑子路所率骑卒,穿梭于营帐周围,将落单或企图逃窜的吐蕃人歼击干净。如沙漠瘟神的他们,个个挥刀相向、人人挺枪直刺,直取营帐中敌军项上人头,或是将一个个正欲窜出营帐的探子撂翻在地。。。。。。

    杀戮并没有进行多久,也许是因为双方积攒下了太多的怨气,个个皆是拚了命的搏战,不得不说,这些处于劣势的吐蕃探子,哪怕是处在仓皇被袭之中,仍然有一战之力,竟使杨参损失了十六骑。

    当安西军正杀得性起时,吐蕃探子营的后营中,却狎集起一支五十人的吐蕃人,他们同样手握重兵,自发的结阵,郑子路命人连冲两番,皆无功而返。

    待其余营帐的剿杀落下帷幕,杨参命人将这五十名吐蕃人团团围住,如果对方再不就范,他就要命人放箭射杀这支敌军。这时,对方阵中有人出言道:“趁我等兵骄将傲之际,于逃亡之中竟然敢反戈一击火中取粟,在下佩服!”

    杨参脸色一愕,想不到对方竟然说的是汉言,似乎还是沙、瓜地方口音,他“呸”了一声:“汝可是沙瓜唐人?”

    对方脸色尴尬道:“徐某父亲原本乃沙州豆卢军校尉,二十年前的贞元四年,吐蕃人破攻沙州,豆卢军大部遣散,在下随父降吐蕃赞普,父亲辟为千夫长,在下被赞普称之为徐舍人,汉名徐经,此番攻伊罗卢城,被赞普编入军中任百夫长。”

    杨参眼神复杂的一瞥,暗自长叹一声,处于东面的沙瓜二州与安西都护府毗邻,互为唇齿,豆卢军据守沙州百年,与吐蕃鏖战不下百回,但贞元四年城破,沙瓜二州尽入吐蕃囊中,不消说,余下的豆卢军自然也是降了。当地民众分成三类被吐蕃吞并,普通民众被编入最低等的奴隶,而有些技艺、学识或有能力者,臂上刺字被各大领主、赞普瓜分,譬如舍人便是其中一例,至于在当地有财有势者,吐蕃也不为难,将其纳入统治阶层中的一环,维持不变,协助吐蕃对当地进行治理。譬如龟兹的单、先二姓,皆当地汉籍大族,吐蕃人也不为难,单家寨、先家岩照样由其族长治理,只需按时纳粮便可。

    这徐经父子,应该是得到了赞普的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分别委以千夫长、百夫长。想到这里,杨参冷笑一声:“自古汉贼不两立,汝既卖身于吐蕃,便是蕃人了,眼下,汝等要么弃械投降,要么尝尝安西军的弓箭是否犀利!”

    徐经苦笑一声:“安史之乱,朝廷调安西、北庭及河西、陇右驻军平叛,吐蕃乘虚占领陇右、河西凉甘之地,沙瓜与安西,不过一前一后被吐蕃所破,我等汉民,在吐蕃兵威之下,又何尝不是日日盼长安大军收复河山,可是呢,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过去了,朝廷的兵马呢?非但如此,如今连安西也落得这般下场,恕徐某坦言,一年之后,安西所余汉民,皆与我等相差无几也!”

    杨参下令放箭的手势缓缓落了下来,徐经还在继续述说:“吐蕃人令沙瓜汉人皆着胡服,一年中,只每岁元旦日可着大唐衣冠祭拜祖先,祭毕收藏,每当此日,我等唐人无不东向号恸,想念故国更甚。

    五六十年消息绝,

    中间盟会又猖獗。

    眼穿东日望尧云,

    肠断正朝梳汉发。此间辛酸,谁人可知?将军,你又可知我等的诸多无奈与悲愤!!!”

    说到此处,徐经已是双眼婆娑,他身侧的汉藉蕃兵也个个鸣咽涕泪。杨参厉声问:“尔等还算是唐人吗?”

    徐经突然毛发怒张:“我等生是大唐人,死是大唐鬼!在胡人域下的这等鸟气,也是受够了,望将军不计前嫌,放我等一条生路,徐经必为将军鞍前马后,誓死相随,若有背誓,雷劈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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