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葬台(下)

    雪后草原上的空气格外新鲜透明,站在高处远眺大兴安岭群山起伏,森林上方升腾起一层白雾,宛如仙境,十几里外的那条哈拉哈河就像一条白色绸带,蜿蜒而下。

    哈拉哈河,又名哈勒欣河,是阿尔山市内的一条主河道,因地貌而得名,被又被称为“屏障之河”,源于大兴安岭,最后注入美丽的贝尔湖,两岸植被茂盛,河水清澈,风光秀丽,盛产珍贵的冷水鱼,河里还有体型硕大的哲罗鱼,让这条秀丽的河流里多了几分强悍。

    上辈子王一猛曾去过哈拉哈河,可能是蒙古人极少吃鱼的原因,这条河里的大鱼很多,特别是那些珍贵味美的冷水鱼随处可见,他曾想捉几条回来尝尝鲜,后来终是没有尝到。

    一阵风吹来,天葬台上的荒草起伏,夹着一股令人皱眉的气味,扑面而来。

    马车到了天葬台入口处,泥地上出现两串新鲜的人的足迹和车轮印,台上四周长满高高低低的灌木丛,几棵怪异树上结有不知名的暗红色野果,草丛里开出很多不知名的斑斓野花。

    “你看,那边有狼踪,刚才被二脚踢吓跑了。”巴尔思朝前方草丛里一指。

    王一猛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见前方的草丛里有十几条宛如“鱼浪”的痕迹向三个方向辐射,应该是刚才狼群突然听到二脚踢,逃离时留下的踪迹。

    “是不是那位老人还没有被......”

    王一猛忽然闭嘴。

    天葬台上忌讳多,此时自己说这话确实是对死者的不敬,来时路上巴尔思就跟他说过,上了天葬台后不要乱说。

    “若是阿布,你又少不了挨揍。”接受过八年基础教育,不全迷信的巴尔思坐在辕驾上,转脸对坐在副驾上的王一猛低声说道,“我们这里有人去世,都是在虎时送到天葬台,基本上天亮时就消失了。反正咱们把狗放下来就走,你别四处乱看,少说话。”

    王一猛点头不语。

    这些年政府一直宣传破除四就【谐音】,但草原人的风俗自己应该尊敬。

    死者为大!

    但他更加好奇了。

    远处的天空里有一只雄鹰在盘旋,似乎发现了什么,在空中一个优美的盘旋,朝这边飞来。

    按照习俗,二人上了天葬台,接下来应该是让马快走,把尸体颠落之处就是大狗们的魂归之处,但因为早晨有人送尸来过,尽量不去打扰为敬。

    二人把两条狗的尸体抬下车放下在草地上,巴尔思忽然眼红,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神,揉了揉眼,拔出腰间的蒙古刀,将两条狗尾巴上和两只耳朵上的毛割下一些,放在它们的头下枕着,在它们刚死时,嘴里已经塞了把子肉。

    巴尔思双手合十,表情十分虔诚,用蒙语低声祷告着。

    王一猛也是双手合十,内心沉重的送两位战士最后一程。

    虽然他不能接受忠诚的狗死后被狼吃掉,但对蒙古人来说,这是大狗们最大的荣耀。

    在草原上,只有狗和人才有资格被送上天葬台。

    看着远处延绵起伏的大兴安岭上的白雪,王猛始终觉着在幽暗的树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带着深深的恶意。

    祷告一会,巴尔思双手指天,用蒙语低语,双臂张开,似乎是在请求草原之神腾格里接受两位草原勇士的回归。

    王一猛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又有一只大鹰飞到了天葬台的上方盘旋,东方的朝阳洒在钢铁般鹰爪和大喙上,折射出冷光,这让王一猛忽然想起草原上有著名的熬鹰人。

    祈祷完毕,巴尔思伸手牵过马缰,王一猛在转脸的那一霎,看见在前方二十多米的泥地上有一些灰色渣子,湿漉漉的地上有一条拖痕朝深草里延伸,四周有密密麻麻的狼足印,一只崭新的牛皮靴子半躺在草丛外。

    王一猛头皮一麻。在这个缺少食物的季节,狼会把牛皮做的靴子吃掉,而这只靴子完好无损,那就说明草层里可能还有尸体。

    马车原地180度掉头,王一猛看见,浅草丛处有一只被啃得残缺的、白骨灿灿的脚,腿骨以上被淹没在深草里。

    二人赶着车走下天葬台,牵过两匹马,取下马腿上的马拌子,翻身上马,赶着马车原路返回。

    走了几分钟,王一猛忍不住回头,见天葬台四周的草丛里似乎有东西,朝放狗尸的地方逼近,天上的雄鹰盘旋降低,只等人完全远去才降落。

    走了七八里路,巴尔斯忽地举起马鞭,朝左前方一指。

    王一猛放眼望去,远处的土坡上有一只火红色的狐狸,也正好发现了他俩。

    双方都停了下来,目光互相对视。

    “我骑马直刺过去,可以堵住它逃回林子,你的马快,追上去用乌尔朵打它,怎么样?”王一猛算了一下自己这里到林子的距离,能在狐狸逃回树林之前将其截住。

    乌尔朵是牧民的一种武器,从西Z流传过来,是用黑色牦牛的毛,红色马鬃掺着白色羊毛编成的软带子,根据使用人的身高和喜好决定带子的长度,一米至二米不等,中间部位是一个兜状物,端首环状可以戴在手腕上,另一端稍细,圆锥状,可以快速脱手,把石块投放出去。

    乌尔朵的使用法是将乌尔朵以小兜为中心对折,再将有小环的一端套在手腕上,末端捏在双指间,在小兜里装上石块,三百六十度旋转挥舞乌尔朵,待惯性加大后趁势松开末端,把石子投向目标,可驱赶羊群或打击猎物,既可打狼,又可用来放牧。

    当然,乌尔朵很难练,比打枪射箭还难,炼成了威力极大,王一猛来到这三个多月,每天放羊时跟着巴尔思练习,已有小成,但和练了十几年的巴尔思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虽然现在枪的威力远超冷兵器,但游牧民族骑射的传统技艺一点也没放下,草原上的孩子们到了一定的年龄就得学习骑马,射箭,练习乌尔朵。

    每年的秋天选羊倌,牛倌,马倌时,骑马、射箭、乌尔朵远投,是三大基础考核,只有在熊闯入羊群时,草原汉子才会用到枪。对付狼,他们都用弓箭,套马杆,掏捞棒槌和乌尔朵。

    巴尔思目测到林子的距离,笑道:“狐狸鬼精的很,而且跑的保准比你快。”

    “它未必能跑得过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看它那火一般的皮毛,阿雅若是能戴着这一顶狐狸皮帽,还不把所有的姑娘们都羡慕坏了?”

    狐狸那火红的颜色在黄绿色的山坡上格外醒目,就像一团闪耀的火焰,紧紧抓住了王一猛的心,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狐狸。

    王一猛说着轻抖马缰绳,马头指着林子方向,马刚迈出一步,狐狸顿时警觉地竖起耳朵,那漂亮如红霞的尾巴轻轻摇晃,似乎是想看穿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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