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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姑娘追

    尤努斯就喜欢骆波脑子灵光活泛,不需要费太多的口舌,一点就透。

    “好,咱俩说好了,我准备苗子,负责销路;你管理苗子,到时候出货送货都是你来干。咱俩把账记好,成本平摊,利润五五分成,不过,你对外就说是你一个人搞的苗圃基地。”尤努斯谨慎地提醒着。

    骆波拍下胸脯,郑重承诺道:“放心吧,哥,我嘴巴严实着呢,你就放心吧。”

    尤努斯又开了瓶啤酒跟骆波碰了下,说着心底话,“三十白,你都不知道,我去年就想搞个苗圃基地,就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老婆子有四个兄弟,两个在上班,还有两个做生意。我考虑过做生意的小舅子,可是一个吃不了苦,一个是个大喇叭。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位置上,啥事私底下做,不能张扬撒。上次我跟那孜古丽一起吃饭,她提到了你和骆老三。骆老三嘛,我估计,他不会跟我干的。你是唯一最合适的人选,听说你这两年在口岸挣不少钱,钱多,底子厚,搞苗圃基地投入大,没钱的人撑不下去。”

    骆波感动不已,“行,咱哥俩好好干,一起发财。”

    李羽听说骆波回村里搞个苗圃基地,悬着的心顿时落地。

    自从骆波不跟骆滨干农机,闲在家里。

    她一直暗暗为骆波担忧着。

    生怕他干别的生意再惹上什么麻烦。

    骆波在她养育的几个孩子里面,是唯一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也是她最心疼的,更是最让她放不下心的那个。

    乡长艾力当然知道大儿子尤努斯跟骆波合伙做苗圃生意的事。

    骆波一找上门来,他就来个顺水推舟。

    俩人来到阿勒玛勒村村委会,找马村长商量农民转租口粮地的事。

    马军是个七窍玲珑之人。

    他亲自出面帮着骆波把贫困户白大爷和托乎塔尔的地转给骆波。

    转租费一年一结,随行就市。

    巴格达提听说骆波要育树苗,把自己的50亩地痛痛快快租给骆波。

    这年的深秋,树叶都枯黄飘落下来。

    按照尤努斯的要求,骆波花钱雇佣村里的富余劳动力在苗圃基地栽种圆冠榆、梧桐、海棠的小苗子。

    这些长约60公分的树苗,都是尤努斯从东北通过空运引进过来的。

    尤努斯还让骆波雇人到西域县田间地头去捡大叶白蜡、小叶白蜡的种子。

    骆波开车带着阿勒玛勒村的四五个汉子,每天在大街小巷转悠。

    他们看见白蜡树就把捷达车停到树旁。

    他跟汉子们在树底下铺上床单,每人拿着一根长棒把白蜡树上沉甸甸的树种敲打下来。

    阿勒玛勒村各族村民听说骆波在收购白蜡树树种,价钱还不错。

    想挣点零花钱的,都拿着小棒在路边敲打白蜡树的树枝。

    一周时间收购两麻袋白蜡树种。

    尤努斯看着这些树种,连连点头称赞,“三十白,别看这些现在是不值钱的树种子,明后年我就把它变成钱。”

    他指挥着骆波将树种子和细沙搅拌在一起,堆成一堆,朝上面泼水,用塑料布蒙上。

    三天后,尤努斯朝上面洒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液体。

    骆波开着骆滨的拖拉机,按照尤努斯的要求开了相隔50公分的沟。

    为了抢在下雪天播下去,他又带着二十几名村民把树种和细沙朝浅沟里播撒。

    又用拖拉机把浅沟耙平整。

    骆波掏出钱包里钱,把村民的工钱点给江道勒提。

    这些能干的各族村民都是江道勒提喊来的。

    村民们领完钱并不急着回家,一个个把骆波团团围住,“三十白,明年挖树苗子还让我们干撒。”

    江道勒提也帮腔道:“三十白,明年挖树,我给你找人,要多少有多少。”

    尤努斯闻言,笑眯眯说道:“明年挖树,不按天工给钱,按挖树的数量给钱。”

    二十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道:“按数量?咋按?”

    “是呀,头次听说干农活还按数量给钱,怪稀罕撒。”

    “哦吼,挖树苗还这样子嘛?!”

    ……

    骆波也不知道咋按数量结算工钱,他也是头次听说。

    但是想着尤努斯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跟着各族村民打哈哈道:“咋个算,明年挖树再说,明年再说。”

    尤努斯等江道勒提带着村民离开,他郑重其事地告诉骆波,“三十白,以前你在口岸做生意,不用雇人干活,现在育苗子需要大量的人工,你物色、培养一批能干的人,以后挖树苗按数量结账,尽量减少成本。”

    骆波明白,“哥的意思是就跟我妈在电焊厂上班一样,计件工资,干活的人不磨洋工。”

    尤努斯点头笑答:“就这个意思,治一下有些人浑水摸鱼的懒毛病。”

    骆波挠挠头皮,还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挣钱的方式。

    他为难道:“我咋感觉跟旧社会的地主一样撒。”

    “你呀,”尤努斯朝他翻个白眼,“你都做了几年生意了,思想观念应该朝前,接受新鲜事物应该比别人快。没听说吗,摒弃老观念,咋摒弃?都快奔向21世纪了,还那套吃大锅饭的观念,不行,这样下去,新疆咋发展?!”

    骆波勉为其难道:“行,我就听哥的。”

    骆波在尤努斯离开阿勒玛勒村时,从家里拿出两瓶储藏的洋酒送给他。

    李羽听说是送给尤努斯的,又把一盒巧克力让尤努斯捎带给干女儿那孜古丽,“尤努斯,把巧克力给你妹妹送过去吧。”

    尤努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羽姨,算了,我不去那孜古丽家,不想看到阿布都外力那个牲口。”

    李羽心里咯噔一下,讶异道:“咋了?那孜古丽过得?”

    尤努斯见自己说漏嘴了,讪笑着解释,“阿布都外力就不是人,算了,不说了撒。”

    李羽从尤努斯躲闪的话语明白那孜古丽过得不幸福。

    骆波闻言,脸露喜色。

    骆滨都过了27岁了,至今独身一人。

    他知道骆滨还惦念着那孜古丽。

    傍晚,骆滨风尘仆仆从外面进来。

    “三十白,这么晚还不回家,小溪一个人带着小森行不?”推门进来的骆滨看着院子停着那辆黑色捷达催着。

    坐在餐桌旁的骆波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着骆滨瘦削的身影。

    骆滨慢慢踱到餐桌旁,嘴里嘟囔道:“今天真是饿坏了,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骆滨见骆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用手摸下脸,眼中甚是不理解地问:“咋,我脸上有灰?”

    骆波本想告诉他,那孜古丽生活地并不幸福,他今后可有希望了。

    “三十白,赶紧吃饭,小溪还在家等着你呢。”李羽知道骆波想说什么,连忙出言阻止。

    她的声音很轻,却藏着浓烈的冷厉。

    骆波吐下舌头,灰溜溜地吃着揪面片。

    1999年的春雨时节,沙枣树乡举办声势浩大的那吾肉孜节。

    艾力担任乡长以来,转让不少土地,沙枣树乡财政很是富足。

    在西域县算是最富有的乡村。

    在艾力的建议下,沙枣树乡给每个村划拨一定款项举办纳吾肉孜节。

    这年的纳吾肉孜节邀请了县政府领导、县直各部门以及兄弟乡镇。

    就连乡里本土的富裕户也在邀请行列之中。

    阿勒玛勒村的农机大户骆滨、马林、骆波等人也被邀请参加。

    骆滨和骆波兄弟俩一商量,给沙枣树乡捐赠2000块钱。

    纳吾肉孜节除了喝传统的纳吾肉孜粥外,还要举办各种游戏。

    姑娘追、叼羊、阿肯弹唱、摔跤等。

    阿曼太是本次纳吾肉孜节活动的筹划人。

    在他制定的方案中,乡里农机大户出一名代表要参加姑娘追游戏。

    农机户马林的三个儿子不小了,让他参加姑娘追游戏不合适。

    在乡长艾力和副乡长阿曼太的怂恿下,骆滨兄弟俩不得不骑马助兴,参加“克孜库瓦尔”游戏。

    “克孜库瓦尔”也就是新疆人通常说的“姑娘追”。

    狡猾的骆波上马前捂着肚子声称身体不舒服。

    骆滨也被推搡着跟乡妇联主任古丽娜一组玩“姑娘追”游戏。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骆滨以为只是助兴而已,并没来真的。

    他也就跟着古丽娜按照游戏规则,每人挑选一匹马朝游戏的起始点走去。

    俩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这场充满激情的游戏。

    骆滨是理智有余、热情不足,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可是哈萨克姑娘古丽娜却深陷其中,对骆滨是一见钟情。

    五对表演“姑娘追”的男女青年到了指定位置后,整装待发。

    阿曼太一声令下,所有参赛者跃马而上。

    小伙子骑马拼命地跑。

    英姿飒爽的姑娘们骑马舍命的追。

    这五对选手最让观众感到滑稽可笑的就是骆滨这一组的表现。

    古丽娜是真的看上了英俊的骆滨,她骑马举着马鞭舍不得抽骆滨,每每举起马鞭,在空中虚晃一下,算是抽骆滨了。

    而前面的骆滨自小会骑马,这次全当是来练马术了。

    他浑然不觉地骑马在前面驰骋,却给人造成“落荒而逃”的错觉。

    观众席中,有人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古丽娜叫好助威。

    也有人为落荒而逃的骆滨呐喊加油。

    马的嘶鸣声、观众的掌声、哄笑、欢呼声此起彼伏。

    风趣动人的“姑娘追”节目场面,掀起一阵阵欢乐的巨浪。

    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县长阿布都许库百忙之中来参加纳吾肉孜节活动。

    他看着台下鹤立鸡群的骆波,心潮起伏。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骆波的风采。

    近一米八的身材,俊美的五官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外表一看就是维吾尔族男孩。

    骆波身上的气质很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无不张扬着他的俊秀和优雅。

    他没有少数民族那种狂野不拘的奔放。

    骆波内敛沉稳又含蓄的神态更像是汉族人。

    阿布都许库远远望去,骆波那淡淡的笑像极了去世多年的苗心。

    他神色有些恍惚。

    一瞬间,三十多年前的记忆扑面而来,滔滔不止,席卷所有感觉。

    他似乎看见清秀腼腆的苗心正羞赧地朝他淡笑。

    喧腾的欢呼声一浪接一浪,唤回他纷乱的思绪。

    阿布都许库的视线循着欢呼声望去。

    右前方大概300米的距离,有骑马手向围观的各族群众展示了青年男女精湛的马术表演。

    乡长艾力见阿布都许库神色恍惚,把头凑到县长耳畔,体贴地低语,“身体不舒服,就到我家休息下。”

    阿布都许库对艾力而言,既是世交多年的好友,又是让他敬重的领导。

    随着阿布都许库职位的升迁,艾力不似以前那样随意。

    如今,他在老友面前,多添三分拘谨,减少几分亲密。

    俩人的关系更似上下级的关系。

    阿布都许库摇摇头,漫不经心地低问:“艾力,现在你要做好管理沙枣树乡的心理准备,还有,乡长的接班人挑选好没?最好是哈萨克族。”

    艾力心中暗自窃喜,但脸上却不露一丝喜意,一脸正色道:“放心,我听组织安排。”

    阿布都许库跟身旁的艾力说着话,双眼却追随着骆波的身影。

    他遥望着骆波搂着刚才骑马表演“姑娘追”的那位英俊小伙的肩膀离去。

    阿布都许库兴趣缺失,双手按着临时摆放的桌面,缓缓起身道:“艾力,县政府给你们乡支持2000块钱,你安排人去办公室领吧。”

    艾力跟在县长身旁亦步亦趋,送他离开喧闹的现场。

    沙枣树乡南边平坦的草原上,人头攒动。

    不少种植庄稼的农民扔下手头的活儿也来观看这次纳吾肉孜节节目。

    草原上,各色各样的衣裳吸人眼球。

    哈萨克族女子服饰色彩多样,每一个女子都会有几套自己喜欢穿的裙装。

    未出嫁的姑娘戴着特制的硬壳圆顶帽,帽的顶上会有猫头鹰以及羽毛灯装饰,象征少女的勇敢和坚定,即便没有男子的保护也能活的潇洒精彩。

    擎着猎鹰的老人骑在马上慢吞吞穿过人群,老人头戴的是皮制的四菱形帽,帽檐到了冬季可以放下遮挡耳朵。

    活动场地最南头,几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巴郎正在玩斗羊。

    两只公羊在空挡处,周围围着一圈的人。

    在观众的注视下,两只公羊展开对战。

    它们各退四五步,而后就向前俯冲,低头弓背,撞向对方。

    只见大角公羊前足腾空,几乎是连砸带撞的,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攻下。

    无角公羊的四足并不离地,颇具大将风范,沉着冷静接了一招。

    这第一撞后,双方谁也不敢大意。

    两只公羊都用了全身之力。

    就在第二撞时,奇幻的一幕发生了。

    猛撞之后,大角公羊快速反弹,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它迅速站起来,毫发未伤。

    周围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这年的沙枣树乡举办的纳吾肉孜节活动,算是全县举办最成功的一次。

    艾力开心地合不拢嘴,这次活动光各单位和个人捐款都高达数万元。

    这笔开支又让沙枣树乡净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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