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房地产
马明眯眼打量会儿路对面的川疆百货。
他扭过脸对骆峰说：“傻骆驼，一会儿有事找你。”
村里的老人七嘴八舌地跟返乡的马明放起了帕浪子（聊天的意思）。
“马明，还舍得回小山村？都城里人了，住在楼房里，冬天解手都不冻屁股哈，回来干撒？”
“就是的，看着你家大儿子马春在村里转悠一天了，他又想干撒买卖了？”
“老马，你家娃争气撒，听说你的五个丫头子，那日子过地攒劲地很，脖子带着金项链、耳朵上挂着金耳环，牌子的很。马嘎娃杂碎店开的红红火火，马春的批发部也发了大财了，你这是归老还乡撒。”
“就是，马明钱都不想挣了，挣够了，回村里养老呢。”
……
马明慢慢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戏谑道：“钱哪有挣够的撒？县上生意也不好做，这些年，开批发部的太多了，屁股大的商店都是批发价，莫撒利润了。”
骆峰知道马明没说假话，小四川经常在他面前唠叨，商店的生意利润越来越薄了。
现在开商店，只能薄利多销。
日头从东头慢慢移到正南方，这些老人起身告辞。
骆峰吆喝着，“老哥几个，马明回来了，啥时候想谝闲传子就来撒。”
“傻骆驼，你家三娃这沙枣树挪对了，可是乘凉的好地方，后面经常来哈。”
“就是，歪脖子树是村里人的念想撒。”
……
老人们慢悠悠朝自己家走去，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马明这才腾出空打量骆峰家的院落。
他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前后院转悠一圈，啧啧不已，“傻骆驼，你家老三和三十白这两年可挣老鼻子钱了，瞧这楼房多气派。”
骆峰心满意足地笑答：“依我的意思，盖个两层楼行了，可四个儿子不愿意，说什么一步到位，老了，就听儿女的话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没几个钱，都是儿子们凑钱弄得。”
马明今天很兴奋。
一巴掌拍了下骆峰的后背，赞赏道：“傻骆驼，你这三层楼可是盖对了。”
他用嘴巴朝马路对面自家小儿子马嘎娃杂碎店努努，神秘兮兮地问：“知道不，这几年，嘎娃挣了钱，为撒不盖楼撒？”
骆峰迷惑不解地望着他，纳闷道：“为撒？”
马明低声道：“额大儿子早就打算回村里搞房地产，额家那老院子全部盖楼房，一点空地不留。”
“全部盖楼房，那你要盖多大的楼撒？你前后院子有个十来亩地吧。”骆峰愕然，“那你住在哪？”
马明笑眯眯看着骆峰，嘻嘻一笑，“这不，找你帮忙来了撒？”
骆峰以为马明要打算住在自己家，仰头望着西边单元空着的三楼说：“马明，三楼有几间房，倒是能住下。”
马明摇头，“额看上巴格达提的房子了，他这两年住在老三的地里，他这房子空了快两年了，我打算租下他沿街的五大间，让额嘎娃在这开杂碎店，等额家楼盖好了，额搬回去。”
骆峰为难道：“老巴同意不，我也只能给你探探口气。”
马明点头，“额就是这意思撒，对了，额马春看上小四川的地块了，他想着跟小四川合起来一起沿街盖个大楼房，你也帮着问问小四川撒。”
骆峰摸着下巴点头，感慨道：“马春这两年批发部可挣不少钱，都开始搞房地产了。”
马明压低嗓门对着骆峰说：“傻骆驼，你成天窝在村里，不出门，你不知道外面变化又多大，就阿勒玛勒村沿街的房子，不少内地老板瞄上了，几个老板让马春帮着打听，谁家院子要卖，人家准备收购撒。”
骆峰双眼瞪得溜圆，“咱村这条路真的要搞什么商业街？车子来回倒是不少，可人家来咱这里除了补个轮胎、吃个饭，还能干撒？”
马明指指村东头嚷嚷道：“东边西域市的卡吾乡卡吾村的土地，房地产大老板都买下来了，要全盖楼房，卡吾村村民腰包都鼓鼓的，你不知道啊？”
骆峰点下头，“听说过，听说卡吾村的赵癞子又讹了不少钱。”
马明接话茬，“现如今，人家能讹上钱就是本事。要你傻骆驼，一分钱也讹不上。”
骆峰抬杠道：“球，为了几个钱，老脸都不要了，给孩子丢脸！”
马明忙笑着抓住他的胳膊，“好了，这周边的人家，谁能跟你傻骆驼比撒。”
骆峰梗着脖子追问：“你马明能拉下老脸去讹村里的钱？”
马明忙摇头，“额做不出来。”
“那不就得了？！”骆峰环顾路边的村民家，欣慰道：“别看咱阿勒玛勒村村民没啥文化，成天知道对着黄土地傻干，缺德的事还真做不出来。”
马明连连点头称是，赞誉阿勒玛勒村民风淳朴。
骆峰问：“马明，你盖了楼房，打算在村里养老啦？”
“不光我在村里养老，额马春也在村里做生意，打算在村里搞房地产。”马明感慨万分，“上了岁数咋的，这几年，晚上老梦到你们哥几个，梦见这棵歪脖子沙枣树。”
“叶落归根啊，叶落归根。”骆峰嘟囔着，“你老婆子咋没来？”
“鲜德华啊，带孙子呢，等孙子住校，就跟着来了。”马明说。
骆峰歪着脑袋笑道：“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你家马春反过来了。”
马明戏谑，“你家老三为啥不出去打工？咱农村肯定能挣上钱，要不，他早离开村里了。”骆峰笑着一个劲儿点头，“是，是这个理，虽说老三在农村干的活儿脏些、累些、苦些，也没撒地位，可能挣上钱。不过，你家马春是第一个在外面干了不少年头又回村里打拼的人。”
“额相信马春的眼光，回来肯定挣大钱。”马明信心百倍。
骆滨的万亩地是种植业和养殖业兼并，一年四季需要不少的农牧民。
原来的那五间砖房除了巴格达提等人居住外，再放些干农活的农具和机械零配件，远远不够用。
骆滨跟李献商量下，在原来的房屋东边再盖五套套间。
以前的老屋让前来打工的农牧民居住。
巴格达提、白大爷和托乎塔尔住两套新屋。
剩下的三套屋，骆滨和李献各住一套，剩余一套留作客房。
五套十间屋没用两月就竣工。
在巴格达提的建议下，每套屋子的里间都用砖块搭建一个大坑。
这个大坑能在冬天点炉子烧火墙相连的老式土炕。
年轻时的骆峰当年是阿勒玛勒村修炕造炉子、火墙的一把好手。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那种老土炕早就没人用了。
骆峰觉得巴格达提说的在理，冬天架炉子有火墙和火炕会暖和便利许多。
他又拾起了多年未用的老技术，重新施展他垒火墙、火炕和火炉子的水平。
骆滨早安排农工用麦草、麦薏子和黄土和成黄泥，整块的砖头和碎砖头也准备齐全。
骆峰点根烟，巴格达提给他打下手。
打火墙和垒火炕是个技术活。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
两位老友一天时间打好了一套火炕和火墙，又垒了一个炉灶。
开始干收尾工作了。
骆峰用草泥开始抹墙。
不大一会儿，又用碎砖头填充炉膛的四壁，用草泥黏合。
高80公分、宽50公分、后20公分左右的火墙立在门口的墙边。
火墙紧挨着一张占据大半个屋子的火炕。
骆峰垒得炉子从外面看就是个长方体的砖炉子，可是里面有点玄机。
炉灶内从上面看呈圆柱形，其实圆柱是中间鼓起，肚子大，到炉齿再收小。
炉灶旁边又装了个铁皮烤箱，它靠炉灶烟道的余热来烤制食物。
冬天这一铁炉的煤炭燃着后，发挥不少作用。
既能烧水做饭，给屋里增加温度，又能捎带着把火炕和火墙通过热气烤热。
骆峰边慢条斯理地修建火炕，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巴格达提聊着马明的想法。
巴格达提用沾满黄泥的手摩挲下巴颏，一时没了主意，询问骆峰，“傻骆驼，要你，你咋弄？”
骆峰慢慢直起发酸的身子骨，用手捶打着后腰，说着实话，“老巴，你那屋是砖木结构的屋子，这屋子撂在那里不住，坏的快，没人气。你倒不如按照市场价租给马明，让他趁着盖楼房的时间在你那屋子开食堂，两全其美的事。”
他看到巴格达提下巴颏下的泥巴，笑着用手背帮着擦去，继续说：“听马明说，咱村里路边的院子，被大老板盯着了，要我说，你这两年再多挣点钱，把你那屋也盖成楼房朝外租，那不美的慌？！”
巴格达提狐疑地问：“真的吗？”
骆峰点头，“应该不假，马春那娃脑袋瓜多贼，他都能扔下县上的生意，回村里搞房地产，应该不假。小四川跟马明商量好了，两家合起来盖楼房。”
“那小四川的百货店咋办？”巴格达提起疑。
骆峰说：“小四川要租我那大间粉碎店和西边三楼的那几套房，我打算把粉碎店挪到后院的敞篷下。”
巴格达提一听来了尽头，忙不迭催道：“傻骆驼，你回家就跟马明说说，让他明天来这里谈下租我屋子的钱。”
骆峰笑呵呵点头，“老巴，要是咱村的地盘值钱了，那咱今后的日子可好过了，村里人都要发达了。”
巴格达提乐不开支，“行，我给孙子存些钱。”
两位老友畅想着阿勒玛勒村土地升值后的计划。
马明出面租下了巴格达提的那五间房，两间住人，三间是食堂。
按照巴格达提的要求，打通了中间屋子的后墙，后院的三间老土是杂碎店的伙房、杂货房和煤房。
马嘎娃家的杂碎店就停业三天，又开了起来。
骆峰家一楼的那大间粉碎店也腾出来，租给小四川继续开他的“川疆百货”。
小四川又租下了骆峰家西边单元的三层楼，吃住都在三楼。
在做生意上，他是个相当精明的人。
他家院落一圈租出去的房租费也没退掉。
小四川租了托乎塔尔的三间屋分给租客住。
又出面在村里老邻居家租了些偏房让租客住。
他告诉租客们，等他的楼房竣工后，一定让他们挑选自己心仪的屋子住。
租客们在路边住习惯了，小四川给他们解决了住房问题，就是搬家麻烦些，其他没啥影响，也都乐此不彼。
马明家和小四川家的院落总共近30亩地。
几辆挖掘机和铲车过来，一夜之间，把平房铲平。
阿勒玛勒村的路边又热闹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淡又琐碎。
这天，村东头的张老汉赶着自家的百十只羊朝伊犁河叉走。
这群羊吃了一天的草，该喝点水了。
张老汉觉得头有点晕乎，对着双手搂着一根木棒歪着脑袋仰望天空的傻媳妇喊道：“勺婆娘（傻婆娘），我先回家，羊喝饱了，你赶回家，小心点，丢一只打断你的腿！”勺婆娘麻木地点点头，她走到河边弯腰去捧水喝。
刚到九月上旬，伊犁河的水已是冰冷刺骨。
勺婆娘被冰凉的水刺激地龇牙咧嘴着。
羊群喝完水，她扬着木棒慢悠悠赶着羊群回家。
等她把羊群赶进羊圈，走进屋发现，张老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婆娘推了推，张老汉没反应。
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乱了，可是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勺婆娘想起了李羽，拔腿朝骆峰家跑去。
正在吃晚饭的骆家人，被勺婆娘没头没脑地冲进来急切的哭诉声吓着了。
李羽连忙扶着勺婆娘，让她慢慢说。
勺婆娘连比划带说的，骆峰听明白了，连忙对着骆滨喊道：“张老汉病了，躺在地上呢，咱赶紧送他去医院。”
骆峰父子俩拔腿朝外走。
斯琴给眼巴巴盯着饭桌上碗筷直流口水的勺婆娘盛了碗揪片子。
李羽拉着勺婆娘去洗手。
勺婆娘饿坏了，也不嫌烫，三下五除二喝下一大碗揪片子。
没等斯琴给她盛第二碗，她扔下碗筷起身就朝屋外走去。
李羽忙跟在她身后，骆滨的皮卡车正好路过门口。
皮卡车的车斗上，马嘎娃和骆峰依靠在车厢旁。
张老汉平躺在车斗上，上面盖了床被子。
勺婆娘急吼吼朝皮卡车冲去。
骆滨忙停车，让勺婆娘上了后排座。
他下了车，硬是把骆峰从车斗拽下来，让骆峰回家。
现在早晚天气冷，他怕冻坏了年迈的父亲。
车子朝乡卫生院赶去。
乡卫生院值班的医生看见昏迷不醒的张老汉，忙建议转到县医院抢救。
骆滨又驱车朝县医院驶去。
到了县医院，医生初步诊断是脑溢血，需要动手术。
医生告诉马嘎娃和骆滨，术后情况不会乐观，很可能会偏瘫。
需要家属签字时，勺婆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救人要紧，马嘎娃做担保签字，骆滨先垫付医疗费。
医生和护士们做着术前准备的功夫，骆滨让骆波送来三万块钱。
他扭过脸对骆峰说：“傻骆驼，一会儿有事找你。”
村里的老人七嘴八舌地跟返乡的马明放起了帕浪子（聊天的意思）。
“马明，还舍得回小山村？都城里人了，住在楼房里，冬天解手都不冻屁股哈，回来干撒？”
“就是的，看着你家大儿子马春在村里转悠一天了，他又想干撒买卖了？”
“老马，你家娃争气撒，听说你的五个丫头子，那日子过地攒劲地很，脖子带着金项链、耳朵上挂着金耳环，牌子的很。马嘎娃杂碎店开的红红火火，马春的批发部也发了大财了，你这是归老还乡撒。”
“就是，马明钱都不想挣了，挣够了，回村里养老呢。”
……
马明慢慢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戏谑道：“钱哪有挣够的撒？县上生意也不好做，这些年，开批发部的太多了，屁股大的商店都是批发价，莫撒利润了。”
骆峰知道马明没说假话，小四川经常在他面前唠叨，商店的生意利润越来越薄了。
现在开商店，只能薄利多销。
日头从东头慢慢移到正南方，这些老人起身告辞。
骆峰吆喝着，“老哥几个，马明回来了，啥时候想谝闲传子就来撒。”
“傻骆驼，你家三娃这沙枣树挪对了，可是乘凉的好地方，后面经常来哈。”
“就是，歪脖子树是村里人的念想撒。”
……
老人们慢悠悠朝自己家走去，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马明这才腾出空打量骆峰家的院落。
他双手背在身后，围着前后院转悠一圈，啧啧不已，“傻骆驼，你家老三和三十白这两年可挣老鼻子钱了，瞧这楼房多气派。”
骆峰心满意足地笑答：“依我的意思，盖个两层楼行了，可四个儿子不愿意，说什么一步到位，老了，就听儿女的话吧，反正我这把老骨头没几个钱，都是儿子们凑钱弄得。”
马明今天很兴奋。
一巴掌拍了下骆峰的后背，赞赏道：“傻骆驼，你这三层楼可是盖对了。”
他用嘴巴朝马路对面自家小儿子马嘎娃杂碎店努努，神秘兮兮地问：“知道不，这几年，嘎娃挣了钱，为撒不盖楼撒？”
骆峰迷惑不解地望着他，纳闷道：“为撒？”
马明低声道：“额大儿子早就打算回村里搞房地产，额家那老院子全部盖楼房，一点空地不留。”
“全部盖楼房，那你要盖多大的楼撒？你前后院子有个十来亩地吧。”骆峰愕然，“那你住在哪？”
马明笑眯眯看着骆峰，嘻嘻一笑，“这不，找你帮忙来了撒？”
骆峰以为马明要打算住在自己家，仰头望着西边单元空着的三楼说：“马明，三楼有几间房，倒是能住下。”
马明摇头，“额看上巴格达提的房子了，他这两年住在老三的地里，他这房子空了快两年了，我打算租下他沿街的五大间，让额嘎娃在这开杂碎店，等额家楼盖好了，额搬回去。”
骆峰为难道：“老巴同意不，我也只能给你探探口气。”
马明点头，“额就是这意思撒，对了，额马春看上小四川的地块了，他想着跟小四川合起来一起沿街盖个大楼房，你也帮着问问小四川撒。”
骆峰摸着下巴点头，感慨道：“马春这两年批发部可挣不少钱，都开始搞房地产了。”
马明压低嗓门对着骆峰说：“傻骆驼，你成天窝在村里，不出门，你不知道外面变化又多大，就阿勒玛勒村沿街的房子，不少内地老板瞄上了，几个老板让马春帮着打听，谁家院子要卖，人家准备收购撒。”
骆峰双眼瞪得溜圆，“咱村这条路真的要搞什么商业街？车子来回倒是不少，可人家来咱这里除了补个轮胎、吃个饭，还能干撒？”
马明指指村东头嚷嚷道：“东边西域市的卡吾乡卡吾村的土地，房地产大老板都买下来了，要全盖楼房，卡吾村村民腰包都鼓鼓的，你不知道啊？”
骆峰点下头，“听说过，听说卡吾村的赵癞子又讹了不少钱。”
马明接话茬，“现如今，人家能讹上钱就是本事。要你傻骆驼，一分钱也讹不上。”
骆峰抬杠道：“球，为了几个钱，老脸都不要了，给孩子丢脸！”
马明忙笑着抓住他的胳膊，“好了，这周边的人家，谁能跟你傻骆驼比撒。”
骆峰梗着脖子追问：“你马明能拉下老脸去讹村里的钱？”
马明忙摇头，“额做不出来。”
“那不就得了？！”骆峰环顾路边的村民家，欣慰道：“别看咱阿勒玛勒村村民没啥文化，成天知道对着黄土地傻干，缺德的事还真做不出来。”
马明连连点头称是，赞誉阿勒玛勒村民风淳朴。
骆峰问：“马明，你盖了楼房，打算在村里养老啦？”
“不光我在村里养老，额马春也在村里做生意，打算在村里搞房地产。”马明感慨万分，“上了岁数咋的，这几年，晚上老梦到你们哥几个，梦见这棵歪脖子沙枣树。”
“叶落归根啊，叶落归根。”骆峰嘟囔着，“你老婆子咋没来？”
“鲜德华啊，带孙子呢，等孙子住校，就跟着来了。”马明说。
骆峰歪着脑袋笑道：“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挣钱，你家马春反过来了。”
马明戏谑，“你家老三为啥不出去打工？咱农村肯定能挣上钱，要不，他早离开村里了。”骆峰笑着一个劲儿点头，“是，是这个理，虽说老三在农村干的活儿脏些、累些、苦些，也没撒地位，可能挣上钱。不过，你家马春是第一个在外面干了不少年头又回村里打拼的人。”
“额相信马春的眼光，回来肯定挣大钱。”马明信心百倍。
骆滨的万亩地是种植业和养殖业兼并，一年四季需要不少的农牧民。
原来的那五间砖房除了巴格达提等人居住外，再放些干农活的农具和机械零配件，远远不够用。
骆滨跟李献商量下，在原来的房屋东边再盖五套套间。
以前的老屋让前来打工的农牧民居住。
巴格达提、白大爷和托乎塔尔住两套新屋。
剩下的三套屋，骆滨和李献各住一套，剩余一套留作客房。
五套十间屋没用两月就竣工。
在巴格达提的建议下，每套屋子的里间都用砖块搭建一个大坑。
这个大坑能在冬天点炉子烧火墙相连的老式土炕。
年轻时的骆峰当年是阿勒玛勒村修炕造炉子、火墙的一把好手。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那种老土炕早就没人用了。
骆峰觉得巴格达提说的在理，冬天架炉子有火墙和火炕会暖和便利许多。
他又拾起了多年未用的老技术，重新施展他垒火墙、火炕和火炉子的水平。
骆滨早安排农工用麦草、麦薏子和黄土和成黄泥，整块的砖头和碎砖头也准备齐全。
骆峰点根烟，巴格达提给他打下手。
打火墙和垒火炕是个技术活。
俗话说，“慢工出细活。”
两位老友一天时间打好了一套火炕和火墙，又垒了一个炉灶。
开始干收尾工作了。
骆峰用草泥开始抹墙。
不大一会儿，又用碎砖头填充炉膛的四壁，用草泥黏合。
高80公分、宽50公分、后20公分左右的火墙立在门口的墙边。
火墙紧挨着一张占据大半个屋子的火炕。
骆峰垒得炉子从外面看就是个长方体的砖炉子，可是里面有点玄机。
炉灶内从上面看呈圆柱形，其实圆柱是中间鼓起，肚子大，到炉齿再收小。
炉灶旁边又装了个铁皮烤箱，它靠炉灶烟道的余热来烤制食物。
冬天这一铁炉的煤炭燃着后，发挥不少作用。
既能烧水做饭，给屋里增加温度，又能捎带着把火炕和火墙通过热气烤热。
骆峰边慢条斯理地修建火炕，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巴格达提聊着马明的想法。
巴格达提用沾满黄泥的手摩挲下巴颏，一时没了主意，询问骆峰，“傻骆驼，要你，你咋弄？”
骆峰慢慢直起发酸的身子骨，用手捶打着后腰，说着实话，“老巴，你那屋是砖木结构的屋子，这屋子撂在那里不住，坏的快，没人气。你倒不如按照市场价租给马明，让他趁着盖楼房的时间在你那屋子开食堂，两全其美的事。”
他看到巴格达提下巴颏下的泥巴，笑着用手背帮着擦去，继续说：“听马明说，咱村里路边的院子，被大老板盯着了，要我说，你这两年再多挣点钱，把你那屋也盖成楼房朝外租，那不美的慌？！”
巴格达提狐疑地问：“真的吗？”
骆峰点头，“应该不假，马春那娃脑袋瓜多贼，他都能扔下县上的生意，回村里搞房地产，应该不假。小四川跟马明商量好了，两家合起来盖楼房。”
“那小四川的百货店咋办？”巴格达提起疑。
骆峰说：“小四川要租我那大间粉碎店和西边三楼的那几套房，我打算把粉碎店挪到后院的敞篷下。”
巴格达提一听来了尽头，忙不迭催道：“傻骆驼，你回家就跟马明说说，让他明天来这里谈下租我屋子的钱。”
骆峰笑呵呵点头，“老巴，要是咱村的地盘值钱了，那咱今后的日子可好过了，村里人都要发达了。”
巴格达提乐不开支，“行，我给孙子存些钱。”
两位老友畅想着阿勒玛勒村土地升值后的计划。
马明出面租下了巴格达提的那五间房，两间住人，三间是食堂。
按照巴格达提的要求，打通了中间屋子的后墙，后院的三间老土是杂碎店的伙房、杂货房和煤房。
马嘎娃家的杂碎店就停业三天，又开了起来。
骆峰家一楼的那大间粉碎店也腾出来，租给小四川继续开他的“川疆百货”。
小四川又租下了骆峰家西边单元的三层楼，吃住都在三楼。
在做生意上，他是个相当精明的人。
他家院落一圈租出去的房租费也没退掉。
小四川租了托乎塔尔的三间屋分给租客住。
又出面在村里老邻居家租了些偏房让租客住。
他告诉租客们，等他的楼房竣工后，一定让他们挑选自己心仪的屋子住。
租客们在路边住习惯了，小四川给他们解决了住房问题，就是搬家麻烦些，其他没啥影响，也都乐此不彼。
马明家和小四川家的院落总共近30亩地。
几辆挖掘机和铲车过来，一夜之间，把平房铲平。
阿勒玛勒村的路边又热闹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平淡又琐碎。
这天，村东头的张老汉赶着自家的百十只羊朝伊犁河叉走。
这群羊吃了一天的草，该喝点水了。
张老汉觉得头有点晕乎，对着双手搂着一根木棒歪着脑袋仰望天空的傻媳妇喊道：“勺婆娘（傻婆娘），我先回家，羊喝饱了，你赶回家，小心点，丢一只打断你的腿！”勺婆娘麻木地点点头，她走到河边弯腰去捧水喝。
刚到九月上旬，伊犁河的水已是冰冷刺骨。
勺婆娘被冰凉的水刺激地龇牙咧嘴着。
羊群喝完水，她扬着木棒慢悠悠赶着羊群回家。
等她把羊群赶进羊圈，走进屋发现，张老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婆娘推了推，张老汉没反应。
她本就不聪明的脑子乱了，可是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勺婆娘想起了李羽，拔腿朝骆峰家跑去。
正在吃晚饭的骆家人，被勺婆娘没头没脑地冲进来急切的哭诉声吓着了。
李羽连忙扶着勺婆娘，让她慢慢说。
勺婆娘连比划带说的，骆峰听明白了，连忙对着骆滨喊道：“张老汉病了，躺在地上呢，咱赶紧送他去医院。”
骆峰父子俩拔腿朝外走。
斯琴给眼巴巴盯着饭桌上碗筷直流口水的勺婆娘盛了碗揪片子。
李羽拉着勺婆娘去洗手。
勺婆娘饿坏了，也不嫌烫，三下五除二喝下一大碗揪片子。
没等斯琴给她盛第二碗，她扔下碗筷起身就朝屋外走去。
李羽忙跟在她身后，骆滨的皮卡车正好路过门口。
皮卡车的车斗上，马嘎娃和骆峰依靠在车厢旁。
张老汉平躺在车斗上，上面盖了床被子。
勺婆娘急吼吼朝皮卡车冲去。
骆滨忙停车，让勺婆娘上了后排座。
他下了车，硬是把骆峰从车斗拽下来，让骆峰回家。
现在早晚天气冷，他怕冻坏了年迈的父亲。
车子朝乡卫生院赶去。
乡卫生院值班的医生看见昏迷不醒的张老汉，忙建议转到县医院抢救。
骆滨又驱车朝县医院驶去。
到了县医院，医生初步诊断是脑溢血，需要动手术。
医生告诉马嘎娃和骆滨，术后情况不会乐观，很可能会偏瘫。
需要家属签字时，勺婆娘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救人要紧，马嘎娃做担保签字，骆滨先垫付医疗费。
医生和护士们做着术前准备的功夫，骆滨让骆波送来三万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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