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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好巴郎”

    “疆爱无痕”!

    骆滨一迈进哀乐缠绕的殡仪馆大厅。

    浓重的香烛味和烧纸味充斥着鼻尖。

    七八个人站在冰棺前商量着明日送葬的细节。

    骆滨从人群中看见李献的那一刻,不由鼻子一酸,眼泪又唰地流了下来。

    也就不到两天的功夫,李献竟一夜白头。

    李献看见骆滨的身影,顶着一头白发满脸哀色地迎了上来。

    骆滨双手一把搂住白霜满头的李献,望着他的白发,难过地哽咽道:“哥,你------”

    他说不下去了,难过地呜呜直哭。

    李献眼含热泪,一脸愧疚地自责道:“老三,你说,我第一个老婆和舅子哥都为了我,把命扔在XJ,是不是我欠他们一辈子?!前天晚上该轮到我值夜班的,我他妈嘴馋,喝了点尿,就,”

    骆滨双手使劲箍了下泣不成声的李献,抽噎道:“哥,别自责了,老谢哥,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呜呜呜----否则,老谢哥在天上也不安生。”

    这一夜,骆滨和骆波兄弟俩披着棉大衣蜷缩在冰棺旁的长垫子上。

    哀乐关闭后,大厅安静地很诡异。

    西北风呼呼地刮着,透过门缝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声音。

    骆波心里有些发憷,紧靠在骆滨的身旁,哆嗦着说:“三哥,我怕。”

    骆滨望着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长明灯,坦荡道:“别怕,三哥在,啥也不怕。”

    他双膝跪在供台前,用身体挡住长明灯,又给老谢烧了九道纸,嘴里嘟囔着,“老谢哥,我跟弟弟来送你,你一路走好啊。”

    说也奇怪,外面的风停了,又下起簌簌的雪花。

    骆波透过玻璃门望着鹅毛般的雪花,担忧地问:“三哥,这雪要是不停,送葬,路可不好走。”

    骆滨点根烟抽着,望着外面晶莹的雪花,期许地说:“不怕,这老天看着老谢哥是个善人的情分上,会停的。”

    兄弟俩正说着话,傍晚时分被王仪强行拉回家休息的李献推门而入。

    骆波望着一脸憔悴、几近崩溃的李献,错愕地说:“李哥,你昨晚已经守一夜了,该休息下的,别把身子骨拖垮了。”

    李献凄然地说:“我哥为我挡了一灾,给他守夜,应该的。”

    这天夜里,李献给骆家兄弟讲述他当年初遇谢家兄妹的往事。

    每说到动情处,他就大哭一场。

    翌日清晨,李献的双眼又红又肿,眼睛都眯条缝。

    亲朋好友送走老谢后,李献大病一场。

    万亩地养殖的事和烘干厂出售库存玉米就落在骆滨兄弟俩身上。

    按照李献的意思,被雪浸湿的玉米和那些半湿不湿的玉米没必要再回锅烘干第二次了,干脆让骆滨拉到骆峰的粉碎店粉碎后当饲料。

    最后一仓321吨玉米,将近一大半被那天的大雪淋得湿漉漉的。

    玉米粒黏糊糊地粘连在一起,水分高达30以上。

    倘若继续堆在仓库里,很可能会发霉发芽。

    那将带来更大的损失。

    骆滨兄弟俩把170吨玉米分批次拉到自家粉碎店粉碎成饲料。

    老农骆峰和老伴忙碌起来,为了减少拉运的成本。

    骆峰把粉碎店的那套机器拉到骆滨的万亩地里。

    骆滨又用木板临时搭建了个敞篷,上面铺上油毡。

    骆峰夫妇俩每天跟上班似的给儿子粉碎饲料。

    骆滨见妈妈的腰累得直不起来,忙把她强行送回家。

    脱贫户伊力亚斯冬闲在家,为了多挣点钱几乎每天赖在马军家,让马军帮着说情,去骆滨这里打工。

    骆滨碍于马村长的情面,请心胸狭窄、斤斤计较的伊力亚斯过来打下手。

    伊力亚斯毕竟年轻,又是个壮汉,手脚麻利,粉碎饲料的速度加快许多。

    骆峰在粉碎玉米时,按照比例添加了苜蓿草、豆粕、油渣、麸皮和咸盐等配料。

    看着摊晒在地上潮乎乎的饲料,骆峰说:“老三,这饲料不能放,赶紧喂养牲畜,否则发霉,那就毁了。”

    骆滨伸手抓了把混合饲料,用手攥了一下,再伸展手掌,饲料并未散开,而是团成一个印着五指的疙瘩。

    看着这么高的潮湿度,他心中了然,“爸,我跟江道勒提这两天去乌孙县买些便宜的牛羊,今年冬天,就用这些饲料来育肥牛羊。”

    骆峰颇有经验地提醒,“你那6000亩地玉米茬,是复收玉米了,可地上还有不少玉米粒,你要买多少牛羊,才能把这些饲料和地上的玉米秸秆吃完?”

    骆滨回答:“我早算过了,现在地里自己的300头牛和200头扶贫牛、20来匹马、600来只羊,也就勉强吃掉一半的饲料和玉米秸秆,我打算多买些牛羊,再代牧上两三百匹马,白天赶到秸秆地吃草,晚上喂一顿饲料,让这些牲畜可着劲儿吃,马牛羊肯定长膘,春节前就能出栏一批。”

    骆峰点头,“行,就这样办,放牧的人手不够,还得多找几个。”

    骆滨“嗯”了一声,“想来我这里放牧的人都找到乡里找阿曼太说情呢,爸,你看着挑几个能干的吧。”

    骆波也陪同骆滨前去购买牲畜。

    三人奔赴各县市巴扎又低价收购了近500只羊,200来头牛。

    又帮着不少农牧民代牧200多匹马。

    骆滨的万亩地养殖规模越来越大,玉米地的秸秆和近200吨的饲料把牲畜养的膘肥体壮。

    2005年和2006年之交的这个冬天是个暖冬。

    阿勒玛勒村的第三场雪姗姗来迟。

    到了12月底,雪花才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这一年的元旦,在中国大地延续两千多年的农业税正式成为历史。

    2005年12月29日,全国高官会第十九次会议决定,于1958年6月3日通过的《农业税条例》自2006年月1日起废止。

    沙枣树乡书记阿曼太计算过,取缔农业税让乡里各族农民人均年减负150元左右。

    这一消息无疑让各族村民奔走相告。

    农业税走进历史博物馆,意味着国家和农民的传统分配关系发生了根本性变革,扭转了长期以来农民负担过重的局面。

    伴随着农业税改革,农村也进入综合改革新阶段。

    农村改革的核心内容由农村税费改革时期的规范农村税费制度、理顺农村分配关系转为以乡镇机构、农村义务教育、县乡财政管理体制改革为主要内容的上层建筑变革。

    这就彻底改变以往“食之者众、生之者寡”的状况,建立精干高效的农村行政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

    同时,2005年12月31日,国家提出要建设“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社会主义新农村。

    新年新气象。

    元旦过后没几天,阿勒玛勒村路两旁的院墙粉刷着新农村的“二十字”方针。

    恢复精气神的李献坐在骆滨的皮卡车上,望着墙上的宣传标语,低落地说:“哎,老谢一直盼着国家取消农业税,老百姓能没有顾虑地把玉米卖给我们,不用为农业税的事犯愁了,可惜,他看不到了。”

    取消农业税,不仅减轻了农民的负担,也为农民卖粮减少不少繁琐的程序。

    对于收购粮食的企业来说,也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骆滨扭脸望着黯然伤神的李献,也难过道:“李哥,算了,别伤心了,春节前给老谢哥烧纸送寒衣,咱念叨下,让他在那里也知道下。”

    由于骆滨养殖大量的马牛羊,伊勒地区最大的牛羊肉加工厂要跟骆滨合作,让骆滨供货。

    但这家肉食品加工厂提出来,不跟骆滨个人名义合作,要跟骆滨为法人代表的企业或合作社来合作。

    骆滨在洽谈相关事宜时,告诉对方有个玉米烘干厂。

    可是肉食品加工厂领导认为,玉米烘干厂跟肉食品是风马牛不相及。

    为此,骆滨请李献来阿勒玛勒村帮着出个主意。

    骆滨之所以请李献来村里,也是想让李献散散心,尽快从老谢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

    他还安排巴格达提前几天宰杀一匹马,灌了些马肠子。

    今天又特意安排巴格达提宰杀两只羊,请李献吃新鲜羊肉。

    李献盘腿坐在万亩地的套房里,抿口白酒,吃了口凉拌肚丝,砸吧下嘴巴说:“老三,我们浙江老家的合作社搞得红红火火的,要不,咱俩成立个合作社,法人写你的名字。”

    “合作社?”骆滨啃着羊蹄子,“听说过,行不?”

    “行,准行,我老家都能搞起来,咱为啥搞不起来?!”李献跟骆波碰了下酒杯。

    “那起啥名字?干脆取咱俩的姓,就叫李骆合作社。”骆滨兴致勃勃地说。

    李献给他浇盆凉水,“太土气,老一套,没啥吸引力,起个有点XJ特色的名字。”

    骆滨回味着李献的话,自言自语道:“XJ特色,咱XJ儿子娃娃,XJ巴郎子,巴郎合作社?行不?”

    骆波抢话道:“巴郎合作社,不如叫好巴郎合作社。”

    李献双眼发亮,忙不迭点头赞许道:“行,就叫好巴郎合作社。好巴郎,好兄弟,可以。”

    骆滨见李献拍板,细细品着“好巴郎合作社”的名字,越品越有味道。

    巴郎子是XJ对男孩的称呼,也有XJ儿子娃娃的意思。

    好巴郎,加个好字,更有特色,寓意更深远,也蕴含着对许多美好事物的期许和向往。

    几人当即敲定,以后就叫这万亩地“好巴郎合作社基地。”

    可能李献是因为喝酒的缘故。

    他几杯酒下肚,非得让大家一起唱《草原之夜》这首歌。

    骆滨和骆波都心照不宣,这首歌是老谢生前一喝醉酒后就喜欢哼哼的歌曲。

    他们还曾为老谢把这首歌曲哼的跑调取笑过他。

    于是,几个汉子喝着辛辣的白酒,唱着XJ人民耳熟能详的《草原之夜》。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也,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也,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来来来来……”

    李献唱到“来来来来”时,眼泪喷涌而下,带着哭腔的声音哽咽起来。

    最后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间落下,以致无语凝噎。

    身旁的人都知道李献又在思念离世的老谢。

    骆滨等人动容,也都眼含热泪,坚持着把这首歌曲唱完。

    骆波伸手拍打下李献的脊背,安抚着他。

    李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手举着空酒杯在半空中,喃喃地说:“可克达拉就离烘干厂不到百十公里的地方,老谢早就嚷着想去看看可克达拉,我也跟他约好去阿克达拉转转。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好像一直都在忙碌,忙着种地、忙着开沙场,后来又忙着烘干粮食,一年推一年,就是没去可克达拉,惭愧呀!”

    骆滨兄弟俩明白,老谢兄妹俩先后意外离世,成为李献的一块心病。

    李献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曾跟前妻是令人艳羡的伉俪。

    他跟舅子哥老谢也情投意合,从未红过脸。

    谢家兄妹相继离世,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李献的心里,永远拔不出来。

    这次的仓爆算是安全生产事故,按照规定,烘干厂要赔偿老谢家属20万元。

    李献、骆滨商量好,主动把赔偿金翻了一倍,并把老谢一年的工资和利润全部如数打给了老谢在内地的家人。

    钱可以解决安全事故,可是无法减轻良心上的谴责。

    李献心里认为,老谢是替他挡了这天灾人祸。

    他这一辈子都要欠老谢的。

    骆滨清楚好友心中这解不开的疙瘩,建议道:“哥,老谢哥老家的儿子在干啥?实在不行,让他来XJ,咱能拉他一把是一把。”

    李献苦笑,“算了,谢虎在浙江上大学,毕业后留在浙江发展,他可能不会来XJ的。谢英大学毕业后在电信公司当会计,正在考会计证。谢英工资高,都是按年薪拿钱呢。”

    骆滨低头不语,思忖一会儿说:“哥,好巴郎合作社和玉米烘干厂每年掏出些钱来,成立个爱心专户,资助给咱打工的人家的孩子,让他们安心上大学,咱就从老谢哥的儿子谢虎开始资助吧。”

    骆波手掌一拍自己的大腿,不住赞许道:“做慈善事业,好啊!我一路顺风修车厂也算上一个,每年赞助2000块钱。”

    三人一合计,在2006年春节前,成立了“好巴郎”爱心基金会,赞助在玉米烘干厂、合作社和修车厂打工的各族工人的孩子上大学。

    “好巴郎”爱心基金会是伊勒地区民间组织成立的第一个爱心基金会。

    一个专门资助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学的基金会。

    几人在新年的第一次聚会,畅想着未来的发展,构思着今后的宏伟蓝图。

    一直聊到好晚,三位睡在热烘烘的土炕上。

    这一夜,李献梦见了老谢,老谢飘在天空跟他咧着嘴傻笑。

    当他伸手去拽老谢,老谢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

    李献哭醒了,他眯眼望着黑魆魆的屋顶,心里欣慰许多。

    他感觉老谢在那边支持他把“好巴郎”爱心基金会做大做强。

    后半夜,李献睡得很香。

    这是老谢意外离世后,他睡得最香的一个夜晚。

    寂静的荒野中,没有一丝车辆的嘈杂和行人的脚步声。

    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烦杂。

    只听得见外面簌簌落雪的声音,偶尔传来黑豹和黑虎雄厚粗壮的吠叫。

    有时还隐隐传来马嘶、牛哞、羊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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