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挣脱绳子的女人
“我真的见过她？”我想了半天，脑子里找不到任何相关的片段。
“你三岁的时候，我们就去过林雀家。那次是给她妈看病，林雀爹来找我的时候身后跟着他家的狗，你哭着要跟狗玩，我想着不远就把你带上了。我们大人吃饭的时候，你又溜到院里找狗玩，结果我刚走到门口打算叫你回来吃饭，就看到你被狗追着跑。”爹说了一半，停下来喝口汤。
“狗追她做什么？”二哥抬头问。
“她手里拿着半截肉骨头。”
听到这答案，二哥没忍住笑。
“别打岔，然后呢？”我问。
“狗给你追到院子边，那时候她家院子都没个围栏，院子边就是山边。眼看你就要掉下去了，我吓得碗都丢了，向你冲过去。这时林雀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绳子挣断了，快我一步把你救回来了。她妈那时候都病了一年了，饭吃的也很少，瘦的一把骨头，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我爹说故事的时候表情跟着变化，听得我心里也跟着起伏。
“这事我记得，你爹饭也没吃完就抱着你跑回来了，手上汗渍渍的，说是吓得。你也被吓坏了，小脸煞白，好半天才哭出来。然后晚上就开始发烧，烧的厉害，你爹记得忘了自己是干啥的，走了二里地把村里的老医生给叫了过来。”我妈接着说。
“可我奶奶说，我妈疯了之后只会打人。”林雀提出心里的疑惑。
“杨蝉小时候皮实，上头也都是哥哥，所以衣服和头发都像个小子。你妈救她，可能是因为这个吧。”我妈想了想说。
“为什么是丫头就不救了？”一个疯的连自己的丫头都不认识的女人，却要拼命去救别人的儿子？
“这跟她发疯的原由有关。”爹说。
“什么原由？”
“你奶奶跟你说过，你本来还有一个哥哥吗？”我爹没直接说，先是问了林雀。
林雀摇头。
“你妈头胎生的丫头，你奶奶觉得让你家失了面子，从月子里就没什么好脸色。再怀上的时候，你奶奶就找各种偏方，想方设法让你妈生小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小子，但没多久就夭折了。村子就这么大，嘴到而耳的距离也就这么远。谁家有个什么总是村头传到村尾，村里人都说你妈没法给林家徐香火，是你妈命不好。你妈在屋里躲了很久，直到怀了你，全家人又是满怀期待地盼着你是个小子。”爹看了看林雀的表情，沉默了会又接着说。
“然后你就出生了，你妈就开始变得神志不清，给你喂奶的时候差点把你掐死。好在你奶奶发现的及时，把你抢了回来。从那以后，你妈发起疯来六亲不认，逮着人又是挠又是打。你家里人没办法，就像杨蝉梦里那样给他拴在家门口了。”
“所以她妈是把我认成她死去的儿子了？”我看向林雀，问我爹。
“有这种可能。”爹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我一直以为，梦里的女人挣断绳子是想推我下山，没想到是为了救我。
“你那时候才三岁，再加上被吓着了，能记着点啥？”我妈说。
林雀拿着筷子的手没动，定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后妈虽然对你不怎么好，但是她个子高，力气大，会干活，让你跟你奶奶不至于饿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妈看林雀这个样子，安慰道。
“是你妈救了我，不然我现在也是身体被埋在土里，灵魂飘在天上的人。”我碰了碰她的胳膊，想让她从沉默里走出来。
林雀抿嘴笑了笑，脸却仍然埋在沉默的黑夜里。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二哥突然说。
我跟林雀看着他，等着下文。
“所以你妈不会不爱你。”二哥接着说。
“可是如果没有奶奶，我就被她掐死了。”林雀看着二哥。
“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不知道爱是什么的人。”我才知道，原来二哥还是很会说话的。
“可是她把林雀当作她的儿子去救，却不认识我。”林雀不依不挠，想得什么答案似的。
“不管是谁她都会救的，就像她见了人就会挠会打一样，你明白吗？”二哥问。
林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看看二哥再看看林雀，这话好像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我理不清。
“那就吃饭，你还小。除了爹妈以外，还会有爱你的人出现。”二哥往林雀碗里夹了块肉，说。
“嗯。”林雀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呈现的是舒展的模样。
没想到二哥这么厉害，平常话比较多的大哥今天倒是没发挥作用。
吃完饭，我认真的将梦里林雀妈的样子画出来。比鸡蛋瘦的半圆是脸，像面条一样挂在上面的是头发，头发挡住了一部分眼睛，所以先画两个圆圈当眼睛，再画头发。
一个长方形是身体，中间一条线算是绑着腰的绳子。手往前伸，脚踩在地上，手脚不会画就用线条代替。地是泥土地，所以用铅笔涂黑就行了。
我拿到林雀跟前说：“晚上我俩点着煤油灯，看着这张画睡，没准你能梦到你妈。”
林雀拿着画看了很久才开口：“算了吧，我怕做噩梦。”
“我梦里的可比这吓人多了，我还没上过学，能画成这样很好了。”我拿回我的画，仔细打量着，我觉得画的挺好的。
“你说，我妈不来梦里见我，是不是怕吓着我？”林雀的眼睛掠过我手上的画，停在我的脸上，问。
“也可能是你没见过她，就算梦到了也认不出来。”我放下画，说。
“她给我喂过奶，所以我是见过她的。”她不同意我的说法。
“你那时候都不到一岁，见过又有什么用？”林雀异想天开的本事比我还厉害。
她没有接着我的话说，我猜她是找不到更好的话来说服我。
直到我们上床睡觉，我快睡着时，迷迷糊糊的听见林雀的声音：“我一直都没梦到姐姐，她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怕吓着我？”
“别想那么多了，没准今晚就梦到了，睡觉吧。”我像蚊子一样嗡嗡说着，进入了梦乡，下回再梦到那个女人也不会害怕了。
“你三岁的时候，我们就去过林雀家。那次是给她妈看病，林雀爹来找我的时候身后跟着他家的狗，你哭着要跟狗玩，我想着不远就把你带上了。我们大人吃饭的时候，你又溜到院里找狗玩，结果我刚走到门口打算叫你回来吃饭，就看到你被狗追着跑。”爹说了一半，停下来喝口汤。
“狗追她做什么？”二哥抬头问。
“她手里拿着半截肉骨头。”
听到这答案，二哥没忍住笑。
“别打岔，然后呢？”我问。
“狗给你追到院子边，那时候她家院子都没个围栏，院子边就是山边。眼看你就要掉下去了，我吓得碗都丢了，向你冲过去。这时林雀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绳子挣断了，快我一步把你救回来了。她妈那时候都病了一年了，饭吃的也很少，瘦的一把骨头，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我爹说故事的时候表情跟着变化，听得我心里也跟着起伏。
“这事我记得，你爹饭也没吃完就抱着你跑回来了，手上汗渍渍的，说是吓得。你也被吓坏了，小脸煞白，好半天才哭出来。然后晚上就开始发烧，烧的厉害，你爹记得忘了自己是干啥的，走了二里地把村里的老医生给叫了过来。”我妈接着说。
“可我奶奶说，我妈疯了之后只会打人。”林雀提出心里的疑惑。
“杨蝉小时候皮实，上头也都是哥哥，所以衣服和头发都像个小子。你妈救她，可能是因为这个吧。”我妈想了想说。
“为什么是丫头就不救了？”一个疯的连自己的丫头都不认识的女人，却要拼命去救别人的儿子？
“这跟她发疯的原由有关。”爹说。
“什么原由？”
“你奶奶跟你说过，你本来还有一个哥哥吗？”我爹没直接说，先是问了林雀。
林雀摇头。
“你妈头胎生的丫头，你奶奶觉得让你家失了面子，从月子里就没什么好脸色。再怀上的时候，你奶奶就找各种偏方，想方设法让你妈生小子。好不容易生了个小子，但没多久就夭折了。村子就这么大，嘴到而耳的距离也就这么远。谁家有个什么总是村头传到村尾，村里人都说你妈没法给林家徐香火，是你妈命不好。你妈在屋里躲了很久，直到怀了你，全家人又是满怀期待地盼着你是个小子。”爹看了看林雀的表情，沉默了会又接着说。
“然后你就出生了，你妈就开始变得神志不清，给你喂奶的时候差点把你掐死。好在你奶奶发现的及时，把你抢了回来。从那以后，你妈发起疯来六亲不认，逮着人又是挠又是打。你家里人没办法，就像杨蝉梦里那样给他拴在家门口了。”
“所以她妈是把我认成她死去的儿子了？”我看向林雀，问我爹。
“有这种可能。”爹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我一直以为，梦里的女人挣断绳子是想推我下山，没想到是为了救我。
“你那时候才三岁，再加上被吓着了，能记着点啥？”我妈说。
林雀拿着筷子的手没动，定在那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后妈虽然对你不怎么好，但是她个子高，力气大，会干活，让你跟你奶奶不至于饿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妈看林雀这个样子，安慰道。
“是你妈救了我，不然我现在也是身体被埋在土里，灵魂飘在天上的人。”我碰了碰她的胳膊，想让她从沉默里走出来。
林雀抿嘴笑了笑，脸却仍然埋在沉默的黑夜里。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二哥突然说。
我跟林雀看着他，等着下文。
“所以你妈不会不爱你。”二哥接着说。
“可是如果没有奶奶，我就被她掐死了。”林雀看着二哥。
“因为她那时候已经失去理智了，她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不知道爱是什么的人。”我才知道，原来二哥还是很会说话的。
“可是她把林雀当作她的儿子去救，却不认识我。”林雀不依不挠，想得什么答案似的。
“不管是谁她都会救的，就像她见了人就会挠会打一样，你明白吗？”二哥问。
林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看看二哥再看看林雀，这话好像哪里有什么问题，但我理不清。
“那就吃饭，你还小。除了爹妈以外，还会有爱你的人出现。”二哥往林雀碗里夹了块肉，说。
“嗯。”林雀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呈现的是舒展的模样。
没想到二哥这么厉害，平常话比较多的大哥今天倒是没发挥作用。
吃完饭，我认真的将梦里林雀妈的样子画出来。比鸡蛋瘦的半圆是脸，像面条一样挂在上面的是头发，头发挡住了一部分眼睛，所以先画两个圆圈当眼睛，再画头发。
一个长方形是身体，中间一条线算是绑着腰的绳子。手往前伸，脚踩在地上，手脚不会画就用线条代替。地是泥土地，所以用铅笔涂黑就行了。
我拿到林雀跟前说：“晚上我俩点着煤油灯，看着这张画睡，没准你能梦到你妈。”
林雀拿着画看了很久才开口：“算了吧，我怕做噩梦。”
“我梦里的可比这吓人多了，我还没上过学，能画成这样很好了。”我拿回我的画，仔细打量着，我觉得画的挺好的。
“你说，我妈不来梦里见我，是不是怕吓着我？”林雀的眼睛掠过我手上的画，停在我的脸上，问。
“也可能是你没见过她，就算梦到了也认不出来。”我放下画，说。
“她给我喂过奶，所以我是见过她的。”她不同意我的说法。
“你那时候都不到一岁，见过又有什么用？”林雀异想天开的本事比我还厉害。
她没有接着我的话说，我猜她是找不到更好的话来说服我。
直到我们上床睡觉，我快睡着时，迷迷糊糊的听见林雀的声音：“我一直都没梦到姐姐，她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怕吓着我？”
“别想那么多了，没准今晚就梦到了，睡觉吧。”我像蚊子一样嗡嗡说着，进入了梦乡，下回再梦到那个女人也不会害怕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