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往事
我被她那勇敢又坚毅的模样感染了，同意等她毕业。
没法见面的日子，我们就给对方写信，通过对方的字迹来想像各自的生活，通过字里行间的细节去描绘对方的模样。
她毕业之后有更好的选择，但我只能留在家里照顾父母，我家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而且她父母也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又开始写信劝她放弃。让她忘了我，听她父母的话，在城里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但她总是这么倔强，收到我的信之后连夜赶到我家，脚都磨破流血了。倔强的让人心疼。
在她的激励下，我们一起开启了与她父母艰难的斗争，最后成了获胜方。像所有老套的故事那样结婚生子，过着美好的日子。
可惜这样的美好毁在了我自己手里。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我听隔壁村说他们卖树能挣不少钱。仔细一想，我们这山上那么多树，要都能利用上也是好事。而且养孩子养父母都需要钱，我就伙同几个关系好的带动村里人砍树，卖树。
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又不像村里别的女人那样，只要丈夫赚钱养家，就什么都顺着丈夫来。她有想法有胆量又倔强，我们俩个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久而久之就开始吵架，我因着她有思想有胆量，与别的女人不同而喜欢她，却又因为这些跟她吵架。
我们很了解对方，所以知道什么话最能成为刺伤对方最有力的武器。我们日渐疲惫，最后她拿回娘家要挟我。
我觉得砍树又能赚钱，又能让树的价值更好地被利用，没什么不对的。她认为这会破坏大自然原本的平衡，会被大自然反击的。
就这样，谁也不服输，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留在山里接着砍树卖树。
大概过了一个月吧，她回来看我。我们又因为砍树的事吵了起来，她回来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来的时候还知道绕远从大桥上山，回去的时候可能是被我气昏头了吧，直接走的石桥。
大雨加洪水就这么淹没了她，我们冒雨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
雨连着下了很久，有一天山上发生了泥石流，住在附近的一家五口因此丧了命。
听说，连房子都被冲散了。
她的死加上这一家五口让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等雨停了，我站在溪的另一边看着被我们砍得伤痕累累的山。一眼望去，全是泥土的颜色，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山上的人看泥土都被雨冲散了，也怕像那一家五口那样被冲走，就都搬了下来。
我也带着父母搬到了别处，屋子能安置好，但人心却没办法再安稳了。
第二年雨季，又有人因为洪水而受伤，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彻底错了。
我便又叫上那几个关系好的人一起种树，想做点弥补。种树可比砍树难多了，不是把树苗种进去就行了，要浇水除虫，还怕没种好被暴雨冲跑了。
等树长大的日子更加煎熬，砍树只要一会，而树的成长却需要很多年。好不容易树越来越多了，种树的人却逐渐变少了。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再种树了吗？”我没忍住问了句。
张爷爷用手指婆娑着木盒子，接着说。
有的人病死了，有的人老死了。我开始种树那年才三十出头，现在都八十好几了。罪孽最深的人反而活的最久。
对山的亏欠在一点点弥补，但对人的却怎么也填补不了。
她来看我那天，其实是听到山里有的地方在发大水的消息，因为担心我而来。
来得匆忙，连发型都没那么整齐了。我看着她疲惫的脸，本想问几句体己的话，不知道怎么张口却又吵了起来。
一架吵完，她扭头就走，还是林雀奶奶劝我，我才追出去的。
我要是再早点追出去，或者说出挽留的话，就不会失去她了吧。
所以，相比夏天，我更喜欢冬天。因为冬天的太阳没那么热烈，会少一点想念。
这个故事长到耗尽了张爷爷所有的力气，他说完便真的像一个迟暮的老人那样颓疲。
平常的张爷爷会像年轻人那样有朝气，有活力，会逗我们笑也会陪我们玩，即使安静地坐着时也挺拔着身子。
像是冬日暖阳下的松柏。
我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到他，这时候语言好像丧失了它原本的能力。
我慢慢站起身，将张爷爷家紧闭的门窗全部打开。
“热烈的阳光照到屋子里来也温和了许多呢。”我站在窗前跟张爷爷说。
“我觉得您带着愧疚的心承受着热烈的阳光，也是对她的一种弥补。”我顿了会又说：“您可以孤独也可以热闹，可以难过也可以开心，但只要不忘记，何奶奶都会看到的。”
张爷爷沉默了一会说：“看来你已经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了。”
“您怎么知道？”外婆跟我说的那些我谁也没说呀。
“不然你怎么知道她姓何？”张爷爷反问。
“我听我外婆说的，她说……林奶奶跟您……”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
“林雀奶奶是羡慕她，羡慕她有勇气穿着城里带来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村里走来走去，也羡慕她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欢喜跟她做朋友的。”张爷爷顿了一下又说。
“是被她身上那种独特的美好所吸引……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只有林雀奶奶欣赏她的美好，所以她在村里跟林雀奶奶走的最近。”
“您都知道他们怎么传的？”我问。
“当然，起初他们闭口不谈砍树的事只是为了隐藏伤心的往事，结果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张爷爷问我：“你听的是哪个版本？”
“......林奶奶找您，被何奶奶撞见，然后吵架......”我边想边说。
“林雀奶奶也是受了她的嘱托才来劝我的，她觉得她说服不了我，就找了我爹妈和林雀奶奶轮番劝我不要砍树。”张爷爷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连爹妈都觉得我错了，只有我还在执迷不悟......”
没法见面的日子，我们就给对方写信，通过对方的字迹来想像各自的生活，通过字里行间的细节去描绘对方的模样。
她毕业之后有更好的选择，但我只能留在家里照顾父母，我家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独子，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而且她父母也反对我们在一起，我又开始写信劝她放弃。让她忘了我，听她父母的话，在城里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但她总是这么倔强，收到我的信之后连夜赶到我家，脚都磨破流血了。倔强的让人心疼。
在她的激励下，我们一起开启了与她父母艰难的斗争，最后成了获胜方。像所有老套的故事那样结婚生子，过着美好的日子。
可惜这样的美好毁在了我自己手里。
孩子刚出生没多久，我听隔壁村说他们卖树能挣不少钱。仔细一想，我们这山上那么多树，要都能利用上也是好事。而且养孩子养父母都需要钱，我就伙同几个关系好的带动村里人砍树，卖树。
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又不像村里别的女人那样，只要丈夫赚钱养家，就什么都顺着丈夫来。她有想法有胆量又倔强，我们俩个互相都说服不了对方。
久而久之就开始吵架，我因着她有思想有胆量，与别的女人不同而喜欢她，却又因为这些跟她吵架。
我们很了解对方，所以知道什么话最能成为刺伤对方最有力的武器。我们日渐疲惫，最后她拿回娘家要挟我。
我觉得砍树又能赚钱，又能让树的价值更好地被利用，没什么不对的。她认为这会破坏大自然原本的平衡，会被大自然反击的。
就这样，谁也不服输，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留在山里接着砍树卖树。
大概过了一个月吧，她回来看我。我们又因为砍树的事吵了起来，她回来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她来的时候还知道绕远从大桥上山，回去的时候可能是被我气昏头了吧，直接走的石桥。
大雨加洪水就这么淹没了她，我们冒雨找了很久什么都没找到。
雨连着下了很久，有一天山上发生了泥石流，住在附近的一家五口因此丧了命。
听说，连房子都被冲散了。
她的死加上这一家五口让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等雨停了，我站在溪的另一边看着被我们砍得伤痕累累的山。一眼望去，全是泥土的颜色，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山上的人看泥土都被雨冲散了，也怕像那一家五口那样被冲走，就都搬了下来。
我也带着父母搬到了别处，屋子能安置好，但人心却没办法再安稳了。
第二年雨季，又有人因为洪水而受伤，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彻底错了。
我便又叫上那几个关系好的人一起种树，想做点弥补。种树可比砍树难多了，不是把树苗种进去就行了，要浇水除虫，还怕没种好被暴雨冲跑了。
等树长大的日子更加煎熬，砍树只要一会，而树的成长却需要很多年。好不容易树越来越多了，种树的人却逐渐变少了。
“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再种树了吗？”我没忍住问了句。
张爷爷用手指婆娑着木盒子，接着说。
有的人病死了，有的人老死了。我开始种树那年才三十出头，现在都八十好几了。罪孽最深的人反而活的最久。
对山的亏欠在一点点弥补，但对人的却怎么也填补不了。
她来看我那天，其实是听到山里有的地方在发大水的消息，因为担心我而来。
来得匆忙，连发型都没那么整齐了。我看着她疲惫的脸，本想问几句体己的话，不知道怎么张口却又吵了起来。
一架吵完，她扭头就走，还是林雀奶奶劝我，我才追出去的。
我要是再早点追出去，或者说出挽留的话，就不会失去她了吧。
所以，相比夏天，我更喜欢冬天。因为冬天的太阳没那么热烈，会少一点想念。
这个故事长到耗尽了张爷爷所有的力气，他说完便真的像一个迟暮的老人那样颓疲。
平常的张爷爷会像年轻人那样有朝气，有活力，会逗我们笑也会陪我们玩，即使安静地坐着时也挺拔着身子。
像是冬日暖阳下的松柏。
我不知道说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到他，这时候语言好像丧失了它原本的能力。
我慢慢站起身，将张爷爷家紧闭的门窗全部打开。
“热烈的阳光照到屋子里来也温和了许多呢。”我站在窗前跟张爷爷说。
“我觉得您带着愧疚的心承受着热烈的阳光，也是对她的一种弥补。”我顿了会又说：“您可以孤独也可以热闹，可以难过也可以开心，但只要不忘记，何奶奶都会看到的。”
张爷爷沉默了一会说：“看来你已经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了。”
“您怎么知道？”外婆跟我说的那些我谁也没说呀。
“不然你怎么知道她姓何？”张爷爷反问。
“我听我外婆说的，她说……林奶奶跟您……”我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说。
“林雀奶奶是羡慕她，羡慕她有勇气穿着城里带来花花绿绿的衣服在村里走来走去，也羡慕她能够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欢喜跟她做朋友的。”张爷爷顿了一下又说。
“是被她身上那种独特的美好所吸引……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只有林雀奶奶欣赏她的美好，所以她在村里跟林雀奶奶走的最近。”
“您都知道他们怎么传的？”我问。
“当然，起初他们闭口不谈砍树的事只是为了隐藏伤心的往事，结果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张爷爷问我：“你听的是哪个版本？”
“......林奶奶找您，被何奶奶撞见，然后吵架......”我边想边说。
“林雀奶奶也是受了她的嘱托才来劝我的，她觉得她说服不了我，就找了我爹妈和林雀奶奶轮番劝我不要砍树。”张爷爷想了想又自言自语道：“连爹妈都觉得我错了，只有我还在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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