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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承你一诺,便守你一生

    玫瑰把门打开时,一道清冷孤孑的影子沿着海上的光线,投射在自己的波心上,忍不住心疼他。

    “夫君,我想出去走一走。”

    身后缓过来一双手,抱住他,像个软骨又聪慧的小狐狸,懂得讨好人。

    落荆棘不知她怎地突然又把爪子收了,无奈轻笑:“头不晕了?”

    “嗯。”

    “也不恶心想吐了?”

    怎么说得跟那个什么症状一样呢?

    有个侍应生敲门,送来前两日的报纸。玫瑰眼眸一慌,抢先一步拿走它们,随手一扔,拽着他的胳膊要出门:“我第一次坐船,想看看海上的风光。”

    生拉硬拽,总算把他的目光从报纸中挪到自己身上:“看我看我。”

    蹦跳得太过厉害,险些崴脚。

    落荆棘无奈轻笑:“站好了。”

    取下挂钩上的大衣给她穿上,又把围巾细细圈好。至于头发嘛,找来一根簪子盘起来,垂下来的几缕碎发颇有些凌乱美人的架势。

    “外头真有那么冷吗?”

    出了船舱,一股强劲的风力猛吹过来,把玫瑰的脸颊吹得几乎要变形,忙躲到落荆棘身后,眼睛眯得都要睁不开了。

    一转眼,风又没了。落荆棘牵着她进了一处书香氤氲的茶室,融融暖气吹过来,很快拂掉了面上的寒意。

    门口有两个侍应生,见他们来,毕恭毕敬开门,将他们领到二楼尽头一处包厢。古色古香的茶室,两侧皆有书架,陈列的书籍没有半点灰尘,想必是每日都有人打扫。

    “两位客人,想喝什么茶?”

    玫瑰看了眼小推车上摆放的各种茶,揭开盖子闻了闻,时而摇头,时而又讳莫如深,转头看落荆棘:“夫君,你觉得呢?”

    “你知道,六安瓜片为什么叫六安瓜片吗?”

    侍应生指了指自己:“问我吗?”

    无声的尴尬。

    玫瑰托腮,反问他:“难不成还问我?”

    侍应生把手背在身后,一番绞尽脑汁后,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又不是茶圣,想必不用明白这些。”

    玫瑰也不为难他,把六安瓜片从白茶那一栏归类到了第二栏的绿茶上,提醒他:“以后别放错了。”

    又拿了一罐碧螺春:“你走吧,我们自己泡。”

    侍应生一离开,落荆棘就拿走玫瑰手上的碧螺春,亲自动手泡:“你怎么知道六安瓜片是绿茶?”

    很多刚学茶道的人,很容易把六安瓜片当成白茶。精通后,才逐渐品味出两者的区别。尤其是在辨茶方面,极其容易混淆。

    玫瑰托腮看他:“有人教,自然就懂了。”

    “哦?”

    尾音随同他的嘴角弧度一样,微微往上勾。

    “你不问我是谁?”

    茶炉开了,落荆棘用镊子清洗茶具:“能把你教会,实属不易。我又何必多言,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

    吃醋的男人,总是不让自己好过。

    忽而想起一事,拽他斟茶的袖子:“我们这么明目张胆出来,万一被木村的人看到……”

    “他的势力还没有庞大到能只手遮天的程度。”

    有了他这句话,玫瑰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碧绿色的茶汤,薄雾浅色幽淡,氤氲袅袅飘浮在空中,仿佛裹了一层白纱的仙女,正飘然下凡,俯瞰人间的一切,乐此不疲。

    君子之交淡如水。

    玫瑰喝了口茶,不禁想起了那个用豆腐脑养活了两个人的冬荷:“也不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木村的手段残忍粗暴,去年十二月的惨痛教训,足以让她铭刻于心。深知与他斗,绝不能以改变已发生的过去。既是如此,只能在此基础之上,加以利用。

    再回神,对面的人已然不知所踪。不能喧哗,她便只好一个书架一个书架找过去。

    在拐角处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玫瑰小跑过去:“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来找几本书。”

    不着痕迹把另一只手上的报纸归置回身后的报刊区域。

    “找到了吗?”

    “还没有。”

    玫瑰卷起袖子:“书籍名称叫什么,我帮你一起找吧。”

    落荆棘摇摇头,敛好翻涌如潮的情绪,带她离开:“这里没有。”

    “也是,相对于咱们汗牛充栋的古书典籍,这里充其量不过就是冰山一角。”

    还有其他的洋文书籍,字就像蚂蚁一样,难以理解。

    离开茶室,腹里装着满肚子的茶水和糕点。两人慢悠悠散步,不一会儿就到了甲板上。

    相对于初来时的景况,甲板上的风力小了很多。清湛的天空,风和日丽,朵朵白云袅娜仙仙,在空中游荡,有清浅的光线投射下来,浪花一片又一片拍打着轮船。

    有水花溅上甲板,有几个顽皮的孩童跑过去,恰好被打了个正着。这一幕,勾起了玫瑰的玩闹心性。

    完全忘记晕眩的感觉,把围巾丢给落荆棘,小跑到铁杆边,在浪花打过来时,双手撑杆,探头,冰凉的寒意打湿脸颊,船身时而上扬,时而下沉,闭上眼,仿佛自己正翱翔于空。

    ---

    “夫君,你快来~”

    召唤的人来是来了,却将她拽了回温热的怀中。脸上罩了块手帕,替她擦拭晶莹剔透的水珠。

    不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别、别打我……”

    人影穿梭在甲板中,好几个打手尾随其后。

    玫瑰偏过头,恰好看到那个在茶室的侍应生,招手喊他:“六安瓜片---”

    落荆棘的嘴角抽了抽,未置一词。

    “少爷、夫人,求你们救救我……”

    侍应生捂着被打的眼睛,又红又肿,跟个核桃似的。

    玫瑰落井下石一笑:“谁如此厉害,把你打得那么体面?”

    “夫人,您就别取笑我了。”

    半个小时前,茶室突然来了几个颇有身份的客人。卷发,有络腮胡,说着似懂非懂的语言。原本他们点了几种咖啡,突然其中一个翘起二郎腿,露出轻蔑的笑,说:“既然这里叫茶室,为什么不尝一尝这里的茶?”

    其余几人连声附和。

    好巧不巧,咖啡改成了六安瓜片。

    当他把六安瓜片端上去时,那个主张喝茶的蓝眼男人拦住了他,用怪腔怪调的中文问:“不是六安瓜片吗?为什么这东西没有瓜?”

    还把六念成了liu。不会念,还非要出来秀。

    侍应生重新堆起笑容,把之前含五混六学了些茶道方面的知识说了个遍,本以为能蒙混过关,谁知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被那群人讽刺得体无完肤。

    一时气不过,就动了手。

    “然后,就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话音才落,几个打手冲上来。个个顶着肱二头肌,粗犷野蛮,眼神迸射出凶狠的模样。

    侍应生一个瑟缩,忙躲在他们的身后:“只要你们帮我这一次,我保证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落荆棘单臂护着玫瑰,淡漠的眼神硬是生生把侍应生从玫瑰身后逼了出来。

    玫瑰问他:“你自小在这条船上生活,见人无数。按理说,圆滑世故、长袖善舞的技能你该学了不少,为什么这次,这么忍不住?”

    侍应生撇撇嘴:“还能有什么,看不惯呗。”

    “死鸭子。”

    “你干嘛骂人啊。”

    “谁让你嘴硬呢?”

    “……”

    玫瑰侧身让开:“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让他们把你带走了。反正就算找到你们船长,估计也保不住你。”

    “别别别,”扯住玫瑰的裙角,惊慌失措,“我说还不行吗?”

    手掌突然火辣辣的疼。

    玫瑰捋平被攥出来的褶皱,白了他一眼:“说话就说话,不许动手动脚。”

    这一巴掌算轻的。

    要是落荆棘出手,非得砍断他一条手臂不可。

    “他们说……”

    “说什么?”

    侍应生垂下脸,双手逐渐握紧成拳头。

    蓝眼男人的原话是:“守着这么大一块黄金地,自诩泱泱大国,却早已沦为丧家之犬,看看他们如今这副模样,是如何在我们脚下摇尾乞怜的?”

    天气并不热,可话落进耳中,却是相当的刺耳。心好似被钉在了铁板上,灼心烧肺。

    意气用事这种事情,其实根本不分时间段。

    顺手摔了紫砂壶,捏住一块碎片就往那人脖子刺去……被他躲过,刺中了另一处。

    被伤之人气急败坏的从人堆中挤出来,一头炸毛的红发,捂着被划伤的右脸:“还愣着做什么,抓起来给我打!”

    “我看谁敢?”

    声尖如刀,震慑力不亚于翻山填海。小小一个女子,却有如此处变不惊的魄力,着实厉害。

    ‘红发’阴冷一笑:“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你!”

    冲几个打手使了个眼神,后者举起硬邦邦的拳头,直奔玫瑰而来。

    狂风呼呼的吹,海浪一下子又大了,各种波涛穿梭其中,水花啪啪啪的拍打船身。

    玫瑰不惧亦无畏,站在原地不动。

    打手们却是连接近玫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落荆棘干脆利落的功夫掀翻在地,打得满地找牙,找不到东南西北。

    海风吹过来,黑色的大衣飘浮于空,恰有一缕金光落在他的头顶,仿佛神祇降临。

    玫瑰看着光彩卓然的男人,抿唇轻笑,想起一句话---护你的人,无论怎样都会护着你

    落荆棘踩着满甲板的水花,一步步逼近‘红发’。后者吓破了胆,血色的瘢痕更让他的脸更加狰狞:“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绝对会死得很惨---”

    手背到腰后,想拔枪,却敌不过落荆棘快如疾风的速度。疾风腿一扫,枪飞到了海里,人从甲板的二层摔倒了一层,磕掉了两颗牙。

    玫瑰扶额:“不自量力。”

    牵过落荆棘的手,笑容满面:“不愧是我夫君。”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心爱的女人夸自己的。

    他是个俗人,自然不能幸免。

    揉了揉她的后脑勺:“承你一诺,便守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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