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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二叔,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虐的

    “你……你才没胆……胆子……我只是……只是在努力……力想把伤害降到最、最低……”

    酒到嘴里,一杯紧接着一杯往里送。

    “所以就一拖再拖?”

    “没有拖,只是等……再等一个好时机……”

    落荆棘嗤之以鼻:“借口!”

    孔知洛下意识想否认,恍惚又觉得他这两个字刺耳又形容得真TM的合适。

    又是借酒装疯的一天。

    步伐虚晃下了车,远远便看到守在门口的九歌,目光被灯笼浸了颜色,心莫名烦躁:“你在这里等什么?”

    单薄的衣衫一看就是听见车子的声音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整夜不睡觉,他一回来她就出现,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你找了落老板?”

    刚刚有簇小火苗的心被这句话浇了盆冰冻刺骨的冷水。质问的语气,不带半点情意。

    孔知洛咬了咬后槽牙,意气用事道:“是,不仅约了他,我还给了他狠狠地一通教训。”

    “……”

    九歌信以为真,一个巴掌落下来,把孔知洛体内的烦躁一股脑儿推向顶峰。

    情绪失控的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直到体内的燥热消退,才逐渐看清身下的人。她被他折磨得脸色惨白,浑身没有一块好皮,随处可见的青紫痕迹。

    人也痛晕了过去。

    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急急忙忙把她送去医院。

    后来,九歌就再也没跟他讲过话了。她做好了与他厮守一生的准备,却从未想过以这种方式失身于他。

    那是强盗的掠夺,更是无尽深渊里的仰望。可真正让两人决裂的事,是孔母如诉如泣的声声哀求。

    清政府倒台后,首当其冲的爱新觉罗氏和相关联的血脉亲情被拿来大做文章,各种流言蜚语层出不穷,逼死了不少皇族贵亲的人。

    孔家是少数在流言蜚语中错过下来的家族,好不容易才有半点的成就,孔母不想让孔知洛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戳脊梁骨,只能再三哀求九歌,断了两人在一起的念头。

    可只要她还活着,孔知洛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可要她亲眼看他娶别的女人,又是一种怎样的煎熬?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彼此成全。

    死,是唯一的解脱。

    起初那几年,孔知洛根本不相信九歌已经死了。可她的身体在他的手中慢慢变凉,直至四肢僵硬,面色白如霜雪,他却固执着不肯给她下葬。

    那时,落荆棘因软硬不吃的手段得罪了不少人,那些卑鄙无耻之徒就四处散播谣言,说是他间接害死了孔家的养女,落孔两家本没多大的不深交,经此一事,更是对他恨之入骨,老死不相往来。

    可谁也不知道,他是蹚了这趟浑水,可他从始至终只做了两件事:见九歌和救九歌。

    九歌也是地下党的人。

    那个假死的药是落荆棘给的。

    借死逃出来没多久,九歌发现自己怀孕了。

    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这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可事已至此,她也没了回头路。留下腹中的孩子,更多的是舍不得让他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既已下定决心,落荆棘便送佛送到西。

    派牢靠又办事妥帖的青秋秘密送她去了陕西一个小镇,路途遥远,虽遭遇不少艰难险阻,也算平安抵达。

    不过也算有所收获。

    以往,三虎中不论谁负责什么事情,其余二虎都会知晓。可这次不一样,少一个人知道,少一分危险。孔知洛发起疯来,也是相当的难对付。

    倒是长生一反常态,隔三差五就对青秋的行踪旁敲侧击,眉宇间的关怀可见一斑。

    这可不仅仅是姐姐对弟弟的感情。还有一种感情,介于亲情与友情之间,它叫做爱情。也是基于此,对于落荆棘才有七成的把握。

    因知了他们曾经的事情,他便故意透露青秋与另一个女子在一起,从她恍惚又刻意敛去的神色来看,瞬间胸有成竹。

    这些年来,孔知洛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直到孔母离世。你说他迂腐顽固冥顽不灵,可曾领教过他的情深似海爱在心中口难开?

    每次一到九歌的生辰,孔知洛就异常的敏感脆弱,包下两人曾经去过的影院,电影里的画面一帧紧跟着一帧在跳动,可身旁没有了熟悉又温暖的笑容。

    随后又碰到了落荆棘,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渐渐私交甚密。为国为家,乱世出英豪,也最能检验一个人的品性。

    本以为孔知洛与九歌的故事会在此落下帷幕,可人生在世,只要你还活着,波澜起伏的故事就会继续。没有人可以一成不变,正如没有人能在来时路上不受半点伤。

    让孔知洛与九歌重系关联的人,与他们的关系匪浅。

    这事说来也巧。

    金萧晨跟随周慕来去了前线,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砍杀鬼子,立下不少功劳。有次途径陕西,队里的人实在太累,就想找个老乡讨点水喝,顺便吃点东西果腹。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九歌。

    金萧晨看到她的时候,口里的包子还没咽进去,险些呛着。这一声引来了九歌的关注,两人在空中交换了眼色,顿时怔愣在原地。

    金萧晨答应九歌,再三保证不把这件事说出去,可一见到孔知洛,就感觉浑身长满了虱子,怎么也不舒服。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连个对视都畏首畏尾。

    在孔知洛的逼问下,金萧晨实在坚持不住,磕磕巴巴道:“我见到了一个人......一个长得跟你有八分相似的男孩......”

    这世上,因相似而存在的人不可能没有,可从金萧晨嘴里说出来,意思就该另当别论。从绝望中找希望,沉落深渊多年,孔知洛终于看到了一束光,光里,有他不堪回首的过往和悔不当初的懊恼。

    这才是他突然离开的真正原因。

    玫瑰戳了戳落荆棘的面孔:“白泽自小跟着九歌,一定受了不少苦。可在他的记忆里,都是被母亲哄着睡的温馨画面。”

    你呢?

    在异国他乡,每每遇到中秋春节的团圆日子里,你是不是也很怀念温暖的拥抱和关切的嘘寒问暖呢?

    “我昨日收到母亲他们的来信了。”

    玫瑰靠在落荆棘的胸口,跟他分享心中的喜悦,“三个长辈两封信。婆婆写得精简,生怕被我发现她藏在里头的关心。娘亲写得很细,絮絮叨叨的说了最近的情况,说爹他的咳嗽症又犯了,又偷偷喝酒,小吉会翻身了,门前的树桠长出嫩芽......”

    她还极其隐晦的询问,是否有要孩子的打算?

    孩子嘛?

    这么宝贝又惹人怜爱的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上辈子他们没有这个机会,这一世......她想都不敢再想。

    额头突然一暖,大掌轻柔的抚摸:“他们还说了什么?”

    沉睡初醒,疲倦的目光里却盛满了柔情。阴翳弥散的天穹,终于投射了一道光。

    玫瑰抱着他,心中一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了?”

    灼着她的目光微微愣了下,似在认真倾听,旋即回:“一点点,不是很真切。”

    还需要靠读唇语。

    玫瑰把眼角的泪珠抹了,喜极而泣:“以后,我说话慢些。”

    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就足够了。

    “傻姑娘。”

    落荆棘吻掉眼睫上的泪珠,想把人抱过来哄一哄,却发现手臂酸软,腹中空无一物,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玫瑰刚要掏手表,被他反身压下:“你应该回,是你的时间。”

    玫瑰没忍住,扑哧笑了。

    他这一诙谐幽默的语气,打破了沉闷多日的气氛。

    落荆棘双手枕在脑后,目光紧紧盯着她,说:“我饿了。”

    玫瑰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又被他这句话给带歪了,揪扭着手指,声音低如蚊呐:“可你才刚醒......”

    落荆棘道:“醒了才要补充体力。”

    可他想做的事情,分明是消耗体力的......对上一双清湛如水的视线,玫瑰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想偏离正常轨迹有多么的离谱。

    铺天盖地的羞意从脚底往上蹿,玫瑰红着耳后根,慌手慌脚下地:“我、我给你去做饭。”

    落荆棘存心逗她:“我不想吃饭。”

    玫瑰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他又打了哑谜,把皮球踢回来给她:“你吃什么?”

    玫瑰正要说话,有人敲门,孔白泽的声音不咸不淡:“二婶,你今日还是不吃东西吗?”

    玫瑰:“......”

    ---

    “嗝---”

    又一次打了个小嗝,玫瑰捂住嘴,可怜巴巴扫了周围一眼。戴安娜装作没看到,尤克低头牛嚼舌丹似的继续吃,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变化。冬荷不动声色把碗挪到玫瑰身边,言下之意就是让她把吃不完的饭菜扒到自己碗里。

    玫瑰感激涕零,忽而听到有筷子‘啪嗒’落在桌上的声音。身体一个机灵,含着泪把之前没吃的好几顿一点点塞进嘴里。

    孔白泽路见不平,刚张口,就被戴安娜一个馒头堵住了嘴:“听说你是北方人,北方人对馒头是不是特别情有独钟呀?”

    孔白泽拿下馒头,没接她的话茬:“二叔,二婶吃不了那么多。”

    戴安娜:“......”

    冬荷:“......”

    尤克满脑子都是好吃好吃,吃撑了也要吃。

    玫瑰从碗里抬起视线,强颜欢笑:“......我吃得完。”

    碗里多了双筷子,筷子里多了胡萝卜。玫瑰感觉自己的视线也被染红了,筷子的主人还明知故问:“吃得完?”

    吃得完吗?

    哪里能吃得完?

    孔白泽说:“二叔,妻子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虐的。”

    小小年纪,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得不说,这孩子在某些方面跟孔知洛还真是如出一辙。

    “不过没关系。”

    孔白泽迈着意气的步子,对玫瑰说,“你跟他分开,再等我几年。新的婚姻法出来了,等我一到法定年龄就娶你。”

    戴安娜:“!”

    冬荷:“!!”

    尤克:“!!!”

    就想认真吃个饭而已,咋就不小心吃出了个炸弹?

    玫瑰扶额,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早熟了吗?不仅知道婚姻法,还敢跟别人抢妻子。

    落荆棘倒是气定神闲:“当着我的面儿抢我的人,确有乃父风范。”

    玫瑰忍不住腹诽,孔知洛什么时候跟他抢过自己?

    孔白泽的眉头突突乱跳:“不要提他。”

    玫瑰这下确定,这是耍无赖的落先生信口胡诌出来的。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没想到却是用来对付一个小孩子。

    玫瑰抿唇偷笑,被抓个正着。视线之下的目光含着警告的寒意。她忙对他讨饶,还在他的手上绕了几圈,好似在绑什么东西。

    这是她忙里偷闲想出来的一个小游戏,叫灵犀。游戏中有一枚主线,叫灵犀绳。这绳子看似无物,实有大作用。适用于闹矛盾的小夫妻。两人中任意一方拿出灵犀绳,缠住对方的手腕,就表示自己可以无条件答应对方提出的一个要求。

    落荆棘圈住小手,指腹在她的掌心里落下一点,算是回应。他还没小气到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地步。

    倒是孔白泽不肯饶人:“你们大人就是这样,总爱逼迫其他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二叔是,那个家伙也是。难道你们就不能问问他们的意见吗?”

    听这语气,明显是有感而发。

    细想也可以理解。他的身边围绕着各种抗敌战士,铁骨铮铮,硬朗如山。自小受到如此的熏陶,凡事都是自己来拿主意,而不是被他人操控或者安排度过并不想要的人生。

    试问,你本就规划好的人生突然被人横插一脚,不仅破坏你原有的计划,还在你原有的轨迹上指手画脚,你能忍受吗?

    再问,孩子与大人的界限是如何判定的?长到多大才算是大人?

    世上,无人能答。

    硬撑着眼泪不肯让它们掉下来的孔白泽,咬着唇,维持心头那股骄傲的倔强。

    落荆棘看他,说:“我给你一次机会。”

    孔白泽没搭理他,垂着头不说话。

    落荆棘继续说:“只要你赢了我,不论以后你选择什么路,都不会再有人阻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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