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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梦已经到了尽头。该还给我们的,一样都不会少

    前两次的会战都是落荆棘亲自部署,事先想好了应对策略,深谋远虑。相对于第一次的作战,第二次是间接指挥。两次作战表面上看是他们胜利了,可实际上损失惨重,难分胜负。如今这第三次会战的意义显著,收效甚大,可谓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

    月朗星稀,星光点缀的大地格外明亮。似乎某个清隽儒雅的男子总是喜欢效仿古人,举头望明月,任由银霜月辉洒落满肩膀。

    玫瑰给他披了件外套:“听说这次指挥作战、奋勇杀敌、冲锋陷阵的是一个年轻的团长,姓金。”

    落荆棘说:“金萧晨。”

    这么长时间不见,他还是那么没出息,哪里能杀鬼子就跑哪里去,却死活不肯要任何战功。这个团长的位置也还是勉为其难才坐上去的,当时闹得一顿啼笑皆非。

    玫瑰说:“等我们回去,再好好宰他一顿?”

    落荆棘自言自语:“本该如此。”

    话里有话,别有深意。

    又把玫瑰揽进怀里,下颌蹭了蹭她的鼻尖,像是这才想起回她的话:“咱们这一大家子,怕是要把他给吃穷了。”

    能开玩笑,说明这件事对他来说影响不大。当初局势未明,不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如今金萧晨以落荆棘之徒的名义打了场胜仗,可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长生还把金萧晨的话原封不动搬了过来:“荆哥跟我说过一句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不管你们明面里私底下在说什么,今日我就把话撂在这里,没有荆哥就没有我。唇亡而齿寒。我们要做的是一致对外,而非内讧!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们谁要是不服,先把你们在现场上杀的鬼子人头数丢出来数数,比我多再来打一场。”

    话说得豪横又狂妄。

    从这个方面来说,跟眼前这个男人真像。

    落荆棘分分钟拆破她的想法:“把话说穿就没意思了。”要整人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料想他也没那么大度。又听他说:“看着吧,噩梦已经到了尽头。该还给我们的,一样都不会少。”

    玫瑰也抱紧他,从彼此的身上汲取融融暖意:“一直看着呢,从不敢眨眼。”

    刮在身上的刀伤,是该一笔一笔讨回来。

    一道影子从他们身后走过来:“少爷,玫瑰。”

    四明山的山脚有几户人家,都是逃难过来,老的老小的小,实在走不动又没有地方可去就临时在这里搭了几间茅草屋,凑过着过日子。山上有果树,地里有地瓜,碰上了初春好时候,还能打到不少野味。

    他们之所以能找到这里,靠的不是尤阿九,而是一个偶然的巧合。

    数天前

    “阿九,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应该是的吧……”

    应该?

    冬荷走不动了,直接两腿一撂席地而坐:“你不是说自己知道四明山在哪里吗?现在是咋样,逗我们玩儿吗?”

    长生把水袋塞到她嘴里,让她少说两句。冬荷是个直肠子,喝完水又说:“反正我是不走了,等她啥时候确定路线是对的再说。”

    自从进了这状如月牙的山坳,甬道少则七八条,多则有数十条。不论选择哪一条,都有一大堆的选择在等着他们。

    尤阿九默默走到几条甬道前,踢着脚下的石头,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下牛皮吹大了。

    玫瑰陪她站了一会儿,安慰她说:“走了那么久,休息一会儿也好。”

    尤阿九低头认错:“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们……利用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我其实并不知道四明山在哪里?”

    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玫瑰心里跟明镜似的,拿掉她头上的碎叶:“路是我们跟着走的,要说有错,我们也有。既然你道了歉,我们也该跟你道歉。”

    “不是的,你们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这话说得不对,我们都是人,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两人正说着话,落荆棘察觉到了什么,直接抄了右手边的荫道追过去,众人赶到时竟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小男孩。衣衫看着虽旧却整洁,脸上灰扑扑的,还有呼吸,没有死。

    落荆棘掐他人中,小男孩倒吸一口凉气,咳嗽醒了,一睁眼便看到几个陌生面孔,不过人还迷糊着:“你、你们是谁啊?”

    他说他叫阿力,家住在四明山的山脚下。玫瑰跟落荆棘对视,还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时隔一个多月,大家终于吃上了顿像样的饭菜。冬荷拎了个猪肘子,转头找人:“玫瑰去哪儿了?”

    莫愁夹了几块猪肉,一直埋头吃,口里含糊不清的说:“给少爷加衣服去了。”

    这头野猪费了他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赶在天黑前抓到。许久没见过肉的孩子兴奋得不行,紧跟在玫瑰的屁股后面,一直喊着好香好香。玫瑰把野猪的每个部位都处理得干干净净,煎出油,再配上野菜和野蘑菇格外好吃。

    冬荷骂了句‘就知道吃’,跺了几脚寻人去了。莫愁嘴里叼了块肉,被她这么一说,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尤阿九吃得满嘴都是油,一巴掌拍在莫愁肩上:“不用理他,冬荷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吃吧吃吧。”

    莫愁把最后一口肉吃完,默默放下筷子追了出去。

    远远便看到举着个油光锃亮的猪肘子的冬荷藏在草丛里,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活脱脱像一只大笨熊。他走过去,一脸不解:“黑灯瞎火的,在看萤火虫?”

    冬荷吓得手抖,惊叫一声又赶忙捂嘴:“要死啊,你鬼鬼祟祟躲在我后面东张西望做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一巴掌呼过来,莫愁捂着后脑勺:“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冬荷拽着他要躲起来,身后传来一声沉冷的磁音:“来都来了,不把它听完再走不觉得可惜吗?”

    冬荷扶额:“......”

    脊背一阵阴恻恻的寒凉,腿脚哆嗦。

    ---

    宁静的夜色,浮动着浓密阴翳的乌云。

    冬荷扬了扬眉,说:“我来给玫瑰送猪肘子。”

    又故意朝落荆棘吐舌头做鬼脸,极其不待见他:“没你的份儿。”

    落荆棘手倒背在身后,清冷的目光中裹了层讥讽:“哦?肘子呢?”

    “肘子当然在......”我手里。

    五个爪子弯了弯,油腻腻的,可猪肘子却消失了。

    “诶?怎么不见了?我刚刚还拿在手上的。那可是四个中最肥最大的一只,几个小孩想吃我都没忍痛割爱,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莫愁,是不是你拿了?赶紧还给我,那可是我特意留给玫瑰的。”

    莫愁委屈得像个小哭包:“我没有......”

    玫瑰眼看这夫妻俩又要吵起来,再次担起和事老的重任,把她拉到一旁:“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不爱吃猪肘子哦。”

    冬荷擦了擦鼻尖,说:“宋玫瑰你变了,以前我给你什么你吃什么,现在都开始挑食了。”

    玫瑰有些哭笑不得:“猪肉吃多了会发胖。”

    冬荷翻了个白眼:“给我闭嘴,你哪里胖了?”

    玫瑰没说话,目光静静盯着她。

    冬荷:“......”居然敢暗指她胖!

    伸手要打她:“好呀你,宋玫瑰,有人撑腰,胳膊肘使劲往外拐了是吧?”

    玫瑰回答得理所当然:“你都说我有人撑腰,我不往外拐往哪里拐?”

    冬荷斜眼瞥见其他人落在后头,尤其是最讨厌的那个人,轻撞玫瑰肩膀,打听:“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大秘密?居然避开我们?”

    总感觉他们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她。夫妻俩说悄悄话就算了,还拉上长生。一讲就停不下来,似乎还隐隐有些激动。

    玫瑰不自觉看了眼长生,她也恰好看过来,斜落在地上的腰板影子挺得又直又正,仿佛在说,为人处世必求无愧于心。

    方才,长生寻到他们,讲了她留在郊外茅草屋休养的几件怪事。他们走后的第一天,屋外突然狂风大作、尘沙卷满地,跟有妖魔古怪作祟似的。可她一出去,风止树停。可关上门,又是呼啦呼啦的妖风。

    连续数次皆是如此。

    长生说:“穗穗却睡得很安稳。”

    小孩子的五感是最机敏灵锐的,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极其容易醒来,哭闹不止。可如果连他都感受不到,那长生见到这怪象又该如何解释?

    无独有偶,由此衍生出第二件怪事。

    屋舍外有一石头累叠的水井,清澈明亮、甘甜清香。她每日做饭都会用到它。

    可经过了昨夜一事,这口井居然莫名其妙被封了,没有任何征兆,也不像是人为。更像是……更像是……

    玫瑰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更像是什么?”

    长生说:“更像是有人故意要赶我们走,不想让我们在那里多待。”

    有了这个念头,她当日就把行囊收拾妥当,连夜离开。少爷说过,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去囊城找新上任的厅长叶青离。

    在他细心妥帖的安排之下,她倒是住了半个月的安稳日子,可越是安稳,她越是满心担忧。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终于还是病倒了。这一病,却说不来是坏事。

    她总能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细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个人在她耳边说了好多话,最多的是呜咽沉滞哭着说‘对不起,可我真不是故意的’,他还说为了赎罪,宁可违背天规被雷劈也要把这件事做成。

    什么事儿呢?

    玫瑰猜到了:“给你一些仙气,让你能够用骰子来对付傀儡。”

    长生点点头:“玫瑰冰雪聪明,一猜就中。不过起初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并没有当真。”吃过早饭,当她抱着穗穗在院子里走动时,陡然飞来两个拳头般大小的石头,随手从怀里一掏,其他人或许看不到,可她却看得真真的——骰子裹挟着一股凝亮的银色光泽,把石子击得四分五裂,沙尘般四散开来。

    “玫瑰?宋玫瑰?诶,宋聋子!”

    被喊了好几声,才把玫瑰飘到九霄云外的意识拽了回来,“你发的什么——哎呀妈呀,谁砸我,当我是绿皮车还是枪靶子?”

    冬荷摸着后脑勺,一手油乎乎的,再看砸向自己的凶器,不正是那个找了半天都没踪影的猪肘子吗?此时此刻,上头沾满了碎屑和沙砾。

    又想骂三字经,被一张寒冰脸冻得她直打冷颤:“你刚才喊她什么?谁允许你这么喊的?”

    你如果碰过极寒之地的冰水就会明白,有些阴寒,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底线。以前冬荷只是听说,如今却亲身感受。

    落荆棘的长躯冷峻又挺拔,可目光里的阴沉却髣髴要把她拖进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天啊,她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错觉?又或者这根本不是错觉?心里越发渗得慌。

    “夫君。”

    玫瑰紧紧拉住落荆棘的手臂,心头一凸一凸的跳。从没有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她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喊着他。

    莫愁心里虽然胆怯,可护妻这样的大事从来没有怂过:“少爷,冬荷她不是故意的。你就看在少夫人的面子上,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冬荷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躲在莫愁身后,别说说话,连一根头发都不敢露出来。

    玫瑰帮衬着:“是啊,冬荷一向爱跟我开玩笑,还没嫁给你的时候就常给对方取花名,你干嘛突然这么激动?”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如灯泡上的光,一下子照亮了某个她千藏万埋的小箱子。拉住他的手臂一下子揿得很紧,很紧。

    落荆棘被她心慌意乱的一抓给醒了神,不顾他人在场,粗暴搂紧就亲。玫瑰只觉得箍在身体上的力道很大,大到她一直喘不上来气,就像困在旱地上的鱼儿,张着嘴,却只有呼出来的气,没有吸进去的气。

    这一幕可惊得莫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长生过来赶人,把这一惊一吓的两人带了进去。尤阿九吃饱喝足也想来凑热闹,可连个风都没吹到就被长生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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