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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先礼后兵,礼我们做到了

    “都别吵了。”

    玫瑰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搭在腹部上,“柳太太,我不方便起身,麻烦你进来坐吧。”

    傅沛擦了擦眼泪,委屈得水眼汪汪:“多谢玫瑰姐姐了,只不过……我还是不进去的,省得更加闹人心,让你们一家人起争执,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冬荷冷嘲热讽:“我呸!你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落太太说:“少在这里假惺惺的。玫瑰,等下我再跟你说,现在必须得把这两个扫把星赶出去!傅沛,你们父子俩是要自己走还是被人扫地出门?”

    邻居直接过来撵人。

    傅沛可不干了,心道:该死的老巫婆,这可是你逼我的!怪就怪你这张嘴太犀利太尖锐,不给人留半点情面。

    快被拖出门时,傅沛扒拉着门框扯着嗓子吼:“落荆棘死了,他死在海上了,你听到了没有,宋玫瑰——”

    玫瑰:“!”

    猝不及防,好似有人往她心口狠狠开了一枪,疼得浑身胆颤。

    玫瑰捂着肚子,脸色逐渐苍白:“放开她,让她说。”

    “玫瑰……”

    “你们都不要拦着她。”

    傅沛计谋得逞,一脚踹开一个,还特意整理自己的衣着,这掸掸那捋捋:“你们的待客之道真是不咋样,你们从沪上来,一定知道我这身旗袍是专门定制的,贵得很,而且照你们现在入不敷出的情况,压根赔不起。”

    玫瑰一个眼神横过去,三分阴鸷七分狠厉:“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什么时候的事?”

    傅沛勉强收敛了些:“一个月前。还能从哪里听来的?大家都在传啊。他们的船在厦门沉了,无一人生还,也就你们这里地方偏僻又消息落后。又或者是有人故意不让你知道,免得刺激到了你。”

    “你给我闭嘴!丑八怪臭X子。”

    冬荷气得肚子一直在抽搐,邻居的阿婶忙把她带到隔壁休息,调整自己的情绪。

    玫瑰咬着牙齿根:“如果我没记错,你为了避风头早早就南下去了福建,这么千里迢迢赶回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傅沛脸不红气不喘道:“你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回来,可荆棘毕竟救过我一命,我不回来报恩说不过去。再者回程途中听到这个消息,一路寝食难安,便想着你们家里没了男人,铁定是需要帮手的,这才……”

    玫瑰淡漠一笑:“报恩?柳太太要是早想报恩,就不会等到现在。再说到帮忙那就更不用了,猫哭耗子假慈悲的事,我不是没见过。你这一招在我眼里,简直就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未免伤了面子,柳太太还是自己走吧,不然我家的扫把就该去找它的扫把星了。”

    “好你个宋玫瑰,我好心过来送消息你却这么恩将仇报。”

    “究竟是谁恩将仇报?你心里跟明镜似的。”

    穗穗露出凶狠的兔牙,第一次这么凶神恶煞的吼人:“走!走!走!”

    连个小屁孩都这么不待见她,更何况周围的邻居,个个对这父女俩是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落太太下了最后通牒:“先礼后兵,礼我们做到了。”

    一灰扑扑的扫把跟无数节树枝刮脸似的把傅沛父女扫出门,又撵又赶,跟丧家之犬似的,让他们颜面尽失。

    玫瑰倒在炕头上,肚子好似有无数根针扎在上头,一朝抽出来,疼得连呻吟哀痛的力气都没有,身下一片血红。

    穗穗吓坏了:“娘娘娘……”

    无数粒汗珠从玫瑰的额头滑落脖子,汗水浸染了整个后背的衣衫:“告、告诉奶奶……”

    她要生了。

    脸上一片惨白,一阵又一阵的阵痛从身下传来,嫣红的液体只多不少。落太太去找医护,却没想到他们都出去了,说城里突然来了大批患者,急需他们的协助。冬荷知道后想去帮忙,却被邻居死拉硬拽:“你现在这个情况坚决不能去。”

    傅沛被晾在外头,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石屋,冷笑一声:“都听到了吗?她肚子里的双生儿能不能救活,就全看你们的本事了。”

    她身后的两个女人惴惴点头。

    “让开让开,全都让开。”

    不远处冲过来几个人,把傅沛跟她安排来的人挤走,“人命关天,你们不要只在这里看热闹。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傅沛跟其中一人对上了目光,登时如遭晴天霹雳,不可置信。那人似乎也没想到还会在这里见到她,只短暂一撇后便匆匆进了屋。

    傅沛:“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了白大衣,进去做什么……”

    傅掌柜一问三不知:“我这就让人去查一查。”

    玫瑰疼得没有半点力气,只能感受身下那种垂坠又即将瓜熟蒂落的沉重。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子,她误以为是冬荷:“你不要进来,快、快出去……”

    嘴里被人喂了不少米汤,解了渴,逐渐蓄力,白衣女人说:“我叫白露,是虎头城的一名护士,虽然没有给人接过生,却也辅助过不少,你要是信我,现在就请安心听我的,能做到吗?”

    玫瑰看人的面目都变得恍惚不清,重影不减,髣髴这人有三头六臂。可和善温婉的声音让她不自觉放松下来:“你说说吧,我该怎么做……”

    落太太在边上说:“你现在气血不足力气不够,得先把这些东西吃了。”

    玫瑰张口,强迫自己喝完。新一波的阵痛又来了,一次比一次强烈。嘴里咬着布条,浑身的力气跟牛似的,从早使到晚,直至午夜,第一个孩子才落地,紧接着第二个孩子就出来了。

    髣髴秤砣落了地,缥缈的幻影之中,她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泽,追过去,昭质的模样逐渐浮现:“恭喜你,得了一对龙凤胎。孩子们都很平安。”

    玫瑰说:“你不可能无缘无故召唤我,是不是夫君他真的出了事?”

    她不相信傅沛的话,可真的被刺激到了。

    昭质摇摇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他所坐的船沉了是事实,打捞上来不少尸体也是事实。可他还活没活着,我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多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有说不清的波涛情绪。

    昭质又说:“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能与你见上一面,这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时间短暂,我只说一次。宋玫瑰,记住我说的话,任何时候都不要自轻自贱自怨自艾,你也只是做了你想做的事情而已……”

    虚幻的纤影消失在她的眼前,玫瑰想追问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灵识就被送了回来。

    “醒了醒了,娘醒了。”

    好几张面孔一并围拢过来,每个人都是笑中带泪,脸上的欣喜也是真真切切能够触碰能够感受得到的。

    玫瑰宽慰扯了下嘴角:“我实在是太困了,本想打个盹儿,谁知道一觉就睡了过去。”

    冬荷喜极而泣:“心里知道就好,还说出来惹人笑话。这次多亏了白医生,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白露笑着说:“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就在附近,救死扶伤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襁褓中的孩子躺在她的怀里,没有哭没有闹,睡得格外香甜。落太太说:“女孩比男孩早出来一分钟,不仅没有哭,还对着大家笑。天生一张温柔脸,跟训文一样。”

    冬荷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含沙射影我粗鲁?”

    落太太无奈:“我没什么意思,是你多心了。我今天得了两个孙儿,不想跟你吵架,咱们休战几天,让玫瑰也安心。”

    冬荷:“看在玫瑰和我未来女婿的份上,暂且不跟你计较。”

    落太太:“……”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屋里头正欢声笑语不断,外头传来吵吵嚷嚷的哭声,闹得人头疼,玫瑰说:“是谁在外面,这样哭下去怕是会伤了眼睛。”

    冬荷义愤填膺:“怕什么?她爱哭就让她哭去,哭得气绝了正好,省得在这里碍人眼脏了地。”

    玫瑰说:“我去看看。”

    大家都阻止她起身,白露主动请缨说:“我有办法让她走,你安心躺着就是。”

    傅沛哭得凄凉,心却早已把里头的人骂得狗血淋头,一听到响动,立马拔高哀嚎的声音:“玫瑰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沛儿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呀,你不要听其他人的挑拨,他们的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不用装了。”

    白露双手插在衣兜里,髣髴一朵‘凌寒独自开’的腊梅,“一个招数用久了,总会被人识破。就像是盛开的百花,总有凋零的一天。”

    傅沛擦了擦脸上的口水:“你还没有死!还真是苍天怜悯你啊!”

    “好说。为了报答老天爷的怜悯,我做了救死扶伤的护士。你害人,我救人。”

    傅沛咬着牙说:“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强迫柳大把她丢在医院里自生自灭后,就带着柳大到处游山玩水好不乐哉。他也没再提过自己的原配妻子,她渐渐放下戒备。可没想到他死前叫的人不是她,而是白露。白露是谁,他那个多病多难骨瘦如柴的糟糠之妻。曾几何时,她对柳大也有那么一点点真情意在里头,却因他临死前的一句话而消散无踪。

    柳大死了,秦边也因她的证词而被落荆棘枪杀,心如死灰,要不是……她这辈子也不想再踏进这里半步。

    白露的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里的小棕瓶子晃动了不少液体,听那声音滋滋滋在响,傅沛的鸡皮疙瘩顿时一起。

    白露说:“这叫浓硫酸,任何东西碰上了它,都得活生生交出那块最嫩最鲜活的部位。我刚认识它的时候,第一张浮现在我脑海里的面孔就是你的。我当时就想,有机会一定要让你尝尝这东西的厉害。”

    “你、你别过来……”

    傅沛节节败退,满嘴在打着哆嗦。一时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沙地里都是她惊恐万状的眼珠子,“爹、爹爹救我!”

    傅掌柜在栅栏外睡得正香,一下子被这么喊醒,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又听见傅沛在喊他,急匆匆跑过来,就看到白露拿着一个瓶子,似倒非倒:“你、你个贱人,不许伤我女儿!”

    白露一脚踹走这对为非作歹的父女俩:“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否则我可不敢保证这瓶东西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你们都胃里。”

    傅沛:“你给我等着!”

    ——

    因为生了这对龙凤胎,玫瑰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才勉强能够撑起身,双脚还不能下地,才走两步路就一直在打摆子。

    这期间,落太太找了不少的字过来让她看看,给孩子们取名字。三人的对话里,决口不提落荆棘莫愁海中遇难的事情。

    落太太说:“荆棘的下一辈是進字辈,寓意‘长江后浪推前浪,警醒加强自身修养’。”

    進?

    玫瑰正在喂女儿,粉扑扑的苹果肌,娇软可爱。她睁着眼,颤动的睫羽跟落荆棘一样又细又长:“女儿就叫進屿吧。至于儿子,就该由他的父亲来取。”

    落太太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你也不相信他真的遭了海难?”

    一个‘也’字道尽彼此心中所念惦。

    玫瑰勾唇笑了笑,摩挲跟落荆棘像极了的嘴角:“他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毕竟,他身后有那么多的‘累赘’拖着他,就算是掉进海中,也能把他捞起来。”

    落太太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玫瑰笑而不答。

    穗穗突然跑进来,指了指门口:“姨、姨伤......”

    他们这里能被穗穗喊姨的,也只有冬荷一个人。玫瑰和落太太对视一眼,交换彼此眼神中的担忧,好像从今日早起就没见到冬荷的影子。

    “我没事我没事。”

    人未至声先到。

    冬荷挺着七个多月的身子被人扶着回来,抱了满怀,“是我觉得山里的花开得很漂亮,就自作主张去采了些。下来的时候遇到了于婶子,多谢她一路送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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