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亲预备!

    我是没有料到柳瑶会同样步履生风的追来长起阁的。

    她坐在下方的檀木椅上,梨花带雨的楚楚与我解释着。

    我看着外头的桃树的花瓣随着风簌簌的落下,撇给柳瑶一张手帕叫她擦泪,道:

    “瑶妹妹,你说的我都明白的,你想说你并没有存心耍弄我,只是在没有确定说书先生到底有无被聘走的情况下,直接告诉了我这消息。但我确实从城南一路生生的走到了城北,后又一路从城北走到了城南,京城有多大,这又是多远的路程?远到我爹这会儿说被人绑架在悦来酒楼,我都要派下面的人去救,我自己不愿去的远。我已说过的,我脾性差的很,凡事惯爱睚眦必报,这次的事虽不算什么大事,但我也必是要还回去的。到那时我也自是乐意再与你和睦相处的,只是不知你还愿否。”

    便宜爹确确实实是我每次与人打比方的话语里头会出现的唯一主角,且我的比喻向来都栩栩如生,教人身临其境,感悟连连。

    只是柳瑶好像并未体会到城南城北的路途之远到孝女尚不能救父的其境界,拿起我的手帕擦干了泪,恨恨的道:“沈起,你莫要仗着高位欺人,不过一个右相的嫡女罢了,我断也不怕你的。”

    我心疼起了又被柳瑶揪起来的我的帕子,为了救手帕出火海,我只好真诚道:“你也且放心,我是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谁知柳瑶并不为我这番真心实意的话语感动,愤愤然拂袖而去,我摇摇扇子,这女人心,果真如海底针呐。

    我这人一向说一就一,说六就六,说七就七,是以说了不会做过分的事,就真的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

    次日起,柳瑶宫内的种种膳食不是咸到令人摔碗骂街,就是淡到根本没放盐;每晚她的屋前都会出现关在一个笼子里叫的极欢的俩只蛐蛐儿,叫宫人拿走了,待到她将要入睡时,又会出现同样的俩只蛐蛐儿,同样的叫的极欢;她的首饰盒经常莫名的灌满了水……

    这样的把戏我耍了三五日便腻了,于是在一个朝气盎然的清晨,我大方的决定原谅柳瑶了。

    这样一来,我就又闲了下来,这人一闲就是想要做点什么,御花园里顶顶好的数颗桃树便是又叫我和旺财盯上了。

    我唤了旺财拿了器皿来,准备剪下几枝拿回去继续做桃花糕。

    说起来容易的做这糕点的手艺竟能与旺财的不相上下,若是哪日便宜爹谋反了,他逃命的途中也是可靠这厨子般的手艺混口饭吃的。

    我与旺财将兴致勃勃的剪了俩三枝,柳瑶就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喘着气与我道:“沈起,你因何要欺我至此!”

    我楞了一楞,实在不知我都决意不与她计较了,今日柳瑶又是为甚么这般吼叫。

    拍了拍雪白纱衣上的落得的桃花瓣,我与她道:“你这话是何意?”

    柳瑶整理了一番宫装,又摆出了那副清淡贵小姐的模样,平静的道:“我是何意?沈起,你这几日三五岁孩童般的顽劣行径我且不放在眼里了,但你今日又必须欺到我头上吗!”

    三五岁孩童?柳瑶竟然如此形容,起码也得尊重点我与旺财费了大心思琢磨的整人手段吧,还有那么多只蛐蛐儿,我猫在草丛里也是生扑了多次才抓到的,三五岁孩童可不会有这般毅力。

    我心道很多事情有必要说个清楚,便与柳瑶道:“我不明白你口中究竟所谓何事,也请你直接挑明了说吧。”

    柳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把旺财手里的桃花枝抢过来,全数扔到了地上。

    旺财跟黑胡子习过武,力气不比常人,没料到这平日里看着如同闺阁贵小姐似的柳瑶抢下他手里的东西竟是轻松的很。

    不过柳瑶这一扔我也瞬间清明了几分,原来前些日子她与我说的御花园随我支配,便是御花园绝对不能让我支配的意思。

    如此喜说反话的习惯,也不知容易平常是怎的与她相处的,这样的女子也敢纳入后宫,我深表佩服。

    看着柳瑶眼下用粉遮也遮不住的黑眼圈,我还是生起了本能的怜香惜玉之心,便老实的道:“行吧,瑶妹妹既不高兴我折桃花,我便不折,旺财,咱们还是吃点别的去吧。”

    谁知她又一把拉过我的袖子,攥住我的胳膊,眼里是令我心惊的熊熊怒火,且此女子掐住我胳膊的力道断不是寻常女子所有,就算她生于西北那等边疆之地,这力道,也是令人惊讶的。

    我疑问道:“瑶妃可习过武?”

    柳瑶却不并答我,只盯着我道:“你是否要去找皇上告状!”

    我顿顿,感觉胳膊上愈发疼痛,想挣开,又担心我一个不留神甩伤了柳瑶,旺财瞧着我咬牙切齿,顷刻间上前拽开了我。

    不愧是经历过我与容易互殴的年代的好旺财,我心下极为欣慰。

    柳瑶一个趔趄,被身后宫女堪堪扶住,却又站稳,厉声问我道:“你要找皇上去告状吗!”

    我揉了揉胳膊,道:“不会,我回宫。”

    容易那厮若要得知此事,怕是笑我都来不及,得先捂上肚子以防他自己笑的肠子拧劲儿后发疼,我脑子进水了才会去颠颠跑去和他告状。

    柳瑶却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亦真切的回看向她,她却剁剁脚,匆匆离开了。

    我靠在桃树干上,旺财讪讪的与我道:“姑娘,这女子好像话本里头的人,真是可怕。”

    我想起了柳瑶离开前意味不明的目光,拍拍旺财的肩:“是啊,说不定她就嫉妒你说书的好,哪天拿着大把钱财去贿赂黑胡子,让他教她说书,学成后好把你这个大徒弟一脚踢走,她独占鳖头呢。”

    “原来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啊姑娘!您好聪慧啊!”旺财恍然大悟。

    我用扇子轻遮住脸:“嗯,雕虫小技,雕虫小技。”

    很快便是用过了晚膳,我与旺财在屋内打起了叶子牌,连赢五把后的我成功夺下了旺财这俩日训练好的名为“金翅小将军”的一只蛐蛐儿,日后再斗蛐蛐儿我的手下便又添了一员大将。

    我正围着“金翅小将军”的笼子乐呵的左右打转,容易推门进了来。

    再一次气愤他进来不让外面的宫人通报,我将要行礼,容易扶起我的手道了句不用,我便去急急的去收叶子牌。

    容易这位风头正盛的新皇我已有三俩日没有见过了,听说是南方有涝灾,他出门亲自巡视民情去了,我也是这才得以整柳瑶整的顺利无比。

    他使了个眼色令旺财出去。

    我看着外面天色已晚,屋内只有我与容易二人,这孤男寡女,情况不妙啊。

    容易揉了揉头,叫我过去,我问他你干嘛,他说让他抱一下,沈起你别吝啬到连个怀抱也不乐意给我啊。

    我心道我还真就有这么吝啬了,但谁叫你今儿成了皇上呢,我只能大方一回了。

    我踱着步子过去容易身前,被容易一把环在了怀里,顺势也把头搁在了他的肩上,闻着这好闻的檀香,我感慨着容易在熏香一方面品味还是极不错的,真真沁我心脾。

    待过了一会儿,他缓缓放开我,拉着我坐下,道:“你进宫多少时日了?”

    我寻思了一会儿,道:“九日。”

    他喝了口茶,扬眉道:“待的可还习惯?”

    我很想反问过去一句:“你说呢?”

    按捺下了冲动,我道:“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容易再次放下茶盏:“也对,爱妃此言有礼。”

    对你个头,爱妃你个头。

    我脱口而出:“爱妃爱妃,我有哪一点像你的爱妃了?”

    他兴趣似是上来,笑着道:“你倒是说说哪一点不像,我即刻做到,包你满意。”

    门外传来旺财不知死活的轻喊:“圆房啊!”

    容易一顿,便是作势要欺身上来,我连忙摆手:“这个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然后我的唇上就被容易轻啄了一口,看着容易干完这事儿后又平静的坐了下,我想我就当是被小狗啃了吧……

    这只小狗却有些面上红红,道:“明天与我出宫,回趟右相府。”

    我疑惑的看着这位容姓小狗:“回去?你要废后?”

    他怔了一怔:“你看上去很欢喜?”

    我收了疑问,真诚道:“并没有,我倒是舍不得的很。”

    容易笑笑,扯过我纱衣的一角用俩根手指上下转动着,又道:“这便最好,明儿我是和你一起回去省亲,你且告诉告诉我右相大人都喜些什么?我也好让王公公去安排了。”

    我一时失语,便宜爹不喜女色不好金银无欲无求,他只对容易你的皇位爱的深沉呐。

    抢回我的纱衣,我开口道:“呃,我爹他喜皇……黄金灿灿一般的东西。”

    容易满意的点点头,又忽地俯下身子亲了口我的脸颊,外头月光清澈,我怔楞了好久,又被早已进到屋内的旺财给摇醒,旺财难得的笑意浮上满脸,道:“皇上早走了,姑娘要是被这番搅的睡不着也可再斗会儿蛐蛐儿呀。”

    我想,不管容易是因何这样做,我那惯爱自作多情的小心肝又跳动的有多快,便宜爹若是知晓了此事,必是要乐出个桃花朵朵开的。

    便宜爹的快乐总能是这样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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