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树敌

    面前之人,却是我没有想到的。

    大婚那日,我揭开盖头看到的是何等的拧着帕子的厉害劲儿,瑶妃怎么着也不该是面前这清冷淡然的一身仙气的人物呀。

    她礼数周全的跪下磕了头,然后起身,福着身子和我道:“妾身给娘娘请安了,前俩日妾身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见过娘娘,实数礼仪不周,还望娘娘恕罪。王公公那儿妾身已交代过,御花园内的桃树现已随您支配,妾身只愿博娘娘一乐。”

    我这人在看人一方面极肤浅,易被皮相所迷惑,见这瑶妃模样冷冷,颇有些顾遇少时的风姿,且与我说话里更是分分恭敬,处处留意,便很大方的既往不咎了。

    至于我与容易大婚时她拧着帕子的事,我就一股脑全推容易和沈立身上罢了,任是哪个姑娘也定是不乐意亲眼看见自己夫君娶别人的,我也同为女子之身,自然是相当理解她的。

    旺财有眼力见的端过来一壶上好的龙井来,我招呼着瑶妃坐下,一起品茶互相唠唠家长里短。这一唠,便牵扯出了一段光怪陆离又奇幻异常的故事来。

    瑶妃名唤柳瑶,西北本地人。自小父母双亡,唯一一个养母还对她极为不好,在她十七岁时要把她嫁给西北一位风流小将为妾,她宁死不从,大婚之夜几欲自戕。彼时容易刚到西北俩年,听得这位小将挂着喜字的帐内有异样,于是进去把她救了。

    从此柳瑶被留在军营内,靠做做杂活为生,与英雄救美的容易那叫一个如胶似漆,恩恩爱爱,实属羡煞旁人的一对儿鸳鸯。

    这羡煞旁人的旁人从前是西北驻军的众人,今日换作了我,我却是极得意,至少在这段关系中我的身份是一直保持了人这个物种的。

    不过得意过后我内心也是有些愧疚的,若不是因为便宜爹的奸臣梦和我对于婚嫁之事的不上心,我也不会就这么做了容易的皇后,棒打了这对好鸳鸯来。

    晚膳是有宫人过来传话,叫我去如意殿吃的。进去以后看到了容易和柳瑶,我心想着容易这就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顿时想把整个厨房都砸了,叫容易吃也不吃着,看也看不到。只惜我终归随了便宜爹保命的独特个性,万万是不敢做此等事的。

    饭间我与柳瑶话都不多,容易却是一口一个“瑶儿”,给柳瑶夹菜夹的起劲儿。而柳瑶也是端着一副贵小姐的样来,微微冲容易点头。

    容易自西北回来后对我一直是极好的,我不白眼狼这一点确是与便宜爹恰恰相反。这些日子虽说容易弄坏我琴弦,负手站在卧病的我床前偷笑我,可他也送我了一把更好的琴,也会坐在我床边日日给我读我病中看不清的话本。

    可我总还只能是沈起,不是起儿,他只会唤那女子一声瑶儿。

    凡事就怕与人比较,我从小就不爱比较什么,因着比不过便是要伤感的,我又通常伤感不了多少时候,是以每次比不过旁人,不过几日我又会乐呵呵的,知晓全程的人就要啐我一句厚脸皮,和那当奸臣的爹真像,我从这以后就是怕了比较的。

    胃中忽然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我大抵是不愿做鸳鸯旁边被羡煞的人了,起身行了礼匆匆与旺财回宫,我果然还是与我的话本最有缘分,最亲近。

    容易进来的时候我正被话本里的搞笑情节逗的乐不可支,他端着盘类似点心的东西,我使出鼻子嗅了嗅,是熟悉的桃花香味。

    他走过来,与我一旁坐下,放下盘子推到我面前,眨着无辜的眼睛安静的看着我。

    我心中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美食把面子这个可恶至极的东西给打死了,然后挽起衣袖大口的嚼着桃花糕。

    容易这才舒了口气的道:“刚看你没吃多少,寻摸着我宫里的饭菜你怕是不爱吃,已把你厨房的厨子请到我宫里教导我的厨子了,怕你晚上饿,又给你送过来我今儿亲手做的桃花糕,定是好吃极了吧?”

    我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如此的好,为什么对我总是笑着的,为什么会和便宜爹商讨了娶我为后,这些天我逛遍了皇宫上下,四处富丽无比,可知华朝的皇帝并不缺钱,容易没必要贪图我右相府的金山。

    我想搞明白,却是搞不明白,这风光无限的右相嫡女,其实并不好当。

    次日,柳瑶一早儿就又到了我宫里给我请安,还说知晓我爱听说书,特意从宫外请了个说书先生给我说一回书。

    我听得宫外这俩个字,目光都要把四周厚重的宫墙给戳穿了,然后也只得不拂柳瑶面子的老实的听那位说书先生说书。

    不比黑胡子口里讲的江湖义气,豪爽万分,这生得一副奉承模样的说书先生惯爱讲我话本里常有的风花雪月之事。同样的,我的话本子有多稀烂,他的说书水平就有多稀烂。

    旺财已是要冲上去将这位奉承的紧的说书先生拎着后脖领拖出去了,我用手一支脑袋,旺财了然,只道我有些乏累,让除了瑶妃以外的人都下去。

    柳瑶却是笑的朗朗,道:“娘娘怎生突感乏累,莫不是觉得妾身费心思挑来的说书人不合心意?”

    你才娘娘,你全家都娘娘。

    我看着那张仙人般的脸上挂起的不明意味的笑,只道自今以后万不可以貌识人,从前一朝被顾遇咬,这十年还没能让你怕了个柳瑶吗?

    见我不答,柳瑶又道:“既是不合心意,不若妾身与娘娘出宫,听外头别的说书先生讲话本,不知娘娘可有兴趣?”

    我听得可以出宫,整个人雀跃了起来,也顾不得装什么皇后架子,道:“好啊好啊,我有兴趣的很!”

    旺财捅了我一下,我反应过来,又摆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微笑给柳瑶看,然后悄声在旺财耳边道:“记住刚才那位说书先生的脸,一会儿出宫,好跟在他身后套上麻袋揍。”

    旺财听后,也摆出了个月貌花容的微笑给柳瑶看,柳瑶似是被我们主仆俩前后分别的一笑笑的发了毛,呆愣着没有言语。

    我拍拍旺财的肩,真真孺子可教也。

    一出宫门,我直奔如意酒楼而去,到了地方,柳瑶耐心的听完我站在门口大夸特夸黑胡子老头在说书之上的造诣,之后与我讲这著名的黑胡子昨天好像刚被城北的悦来酒楼聘去说书了。

    我疑惑悦来酒楼与如意酒楼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黑胡子冷不丁愿意撤这么远说书,这悦来酒楼莫不是开了天价去。

    刚要往城北走,柳瑶道她肚子不知因何有些疼痛,想先回宫,我没有多想,赶快打发她回宫了。

    然后就是我从城南的如意酒楼一路赶到了城北的悦来酒楼,寻觅了一圈也只看到个年轻人站在台上说书,我还以为黑胡子吃了什么返老还童丹,在台下与年轻人兴奋的打招呼,被几个听说书听的正起劲儿的人一并抬起来扔到了悦来酒楼门口。

    旺财在我之后也被扔了出来,正好砸在刚要挣扎着起身的我的身上,我想着这群人要不再扔一个人出来吧,这样三个人叠在一起,我也好与围观的百姓们解释说我们在玩叠罗汉。

    事实证明听说书的那群人就只扔了我和旺财俩个,生的瘦弱的坏处我因此又郑重的记住了一个。

    之后我与旺财从城北又一路赶到了城南,主仆二人瘫在地上与黑胡子哭诉了半晌,黑胡子最后也瘫在地上陪我和旺财一起哭,我觉得有这么个师父我还是挺幸运的。

    之后我点了满满一桌好菜,心满意足的和黑胡子旺财一同吃完,腆着肚子回了宫。

    听得窈窕宫的小丫鬟说柳瑶去了如意殿,我带着旺财步履如风的赶了去,到了地方,只听得门里柳瑶羞怯的说:“皇上,今儿宫外可真热闹啊。”容易又温柔的回道:“瑶儿逛的开心就好。”

    气血涌了上来,我大步就是迈进屋去,吓了柳瑶很是一跳。

    容易皱了皱好看的眉,道:“爱妃,你这是怎么回事?”

    再叫我爱妃我定要把你的脑袋卸下来当皮球在地上拍。

    我瞟了眼柳瑶,微笑道:“我一时太过气愤,忘了分寸,也忘了瑶妃的胆量,容易你莫要见怪。”

    容易离得柳瑶远了些,与我疑道:“你为何气愤?”

    我学着便宜爹,大方的笑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今日被人好生的诓了一诓,气恼了罢了。”

    容易挑起眉,又道:“原来如此。谁敢诓你?与我说说,我命人也去以牙还牙的天天诓她,给我的小皇后出气。”

    我扶额,容易只比我大了俩岁,何来的小皇后之说,难道我还要反过来尊你一句老皇帝不成?

    顿了顿,我回道:“不必了,我的心眼与瑶妃的胆量差不了多少,特记仇,而且这仇必是要自己亲手报了才肯满意的。”

    容易喜笑颜开:“可以,我支持,只是切要记着以牙还牙,莫要做的太过,也莫做的不过。出气为上佳。”

    我也笑逐颜开的道:“自然。”

    语毕,我瞧了眼气的脸色铁青的柳瑶,勾唇一笑,摇着玉扇出了如意殿。

    如此,我已正式和柳瑶成为敌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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