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另一只孤独的鲸
术士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由于术士一般在幼年期觉醒，这个时候心智不成熟，无法正确认知这份源于血脉的力量，再加上家族的没落，没有前人的引导，新生的术士们也无法正确认知自己，很容易成为同龄人眼中的异类，而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本来就是异类。
这种遭遇造成了术士童年的普遍不幸。
现代社会还算好的，人们对未知事物、新奇事物有着很强的接受能力，加上进化者与觉醒者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冲击着人们的世界观，稀释了本来凝视术士群体的异样目光。
而在古代，这些偶然觉醒的术士很容易被当作不详杀死，与那些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女巫并称为施法者的两大悲哀。
或者说，很多被烧死的女巫其实就是偶然觉醒的术士。
除了外界因素，术士自身也有缺陷。以人类之身接纳来自怪物的鲜血，很容易被怪物的本性支配，灵魂中掺杂了太多血脉源头的野性本能，说是异类也不为过。
……
那天过后，再见面的时候，叶枫不知道晴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有种明显的疏离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深不可及的鸿沟，他依旧可以看到她在微笑，但叶枫知道，那只是礼貌。
内心过分敏感，就很容易在人际交往中处于弱势。
两个人私下来往不多，却莫名合契，他了解晴空，她是个礼貌的女孩子，但两个人也算朋友啊。
是发生什么了吗？明明只是几天不见而已。
随后，叶枫便发现了，不止是他，是他眼中所见的所有人，晴空与所有人中间都有一道由她亲手划下的鸿沟。
面对他们的时候，女孩礼貌极了，嘴角浅浅的笑容温柔而又得体。
可是，虽然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海上孤独的鲸。
所有人都在岸上，只有她在海里。
海豚嘴角的弧度很像是微笑，但那只是种独特的生理构造，对人类来说，那是微笑，但事实上，那并不代表名为喜悦情绪的流露。
叶枫没见过海，他只见过珞珈湖。
珞珈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但他能看到湖那边隆起的高山。它只是座湖，湖里没有鲸鱼。
心底叹息一声，叶枫将目光从金顶菩提上挪开，望向更远的地方，沿着山脊向上，一片被山脉轮廓侵蚀的蓝空出现在目光里的远方。眺望过后，将目光从远方的天空收回，他趴在课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心里有些不安。
由于灵魂的殊异，叶枫身上的情况有些类似于某些术士觉醒早期，不稳定的能力衍射到周遭环境中，在不自觉中影响了身边的人，渐渐地，就受到了区别性对待，那种潜移默化的、没有缘由的疏远。
此时此刻，他从晴空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并不是晴空刻意疏远了他，而是她疏远了所有人，包括他。
消失的那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
“小叶子，怎么了？”
空间的涟漪并不明显，夭月就像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似的。叶枫正坐在秋千上，双腿一摇一摆的，有些走神。
小叶子是对他的称呼，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也不讨厌。
他以前也有过一些外号，比如怪胎、杂种、死剩种之类的，很难听，不过现在没人叫了。
注意到夭月来了，叶枫跳下秋千，说道：“走吧。”
今天是约好去珞珈山的日子。
既然叶枫不愿意说，夭月也不多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你得在野外过夜哦。”
“嗯。”叶枫提起脚边放着的包，里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不方便携带。
“那就走吧。”说着，夭月牵起他的手。
眼前一黑，空间深处紊乱的“流”冲击着叶枫的五识，再一睁眼就到了数公里外的珞珈湖畔。
珞珈山绮丽秀美，山势连绵起伏，余山尽皆低矮，唯有主峰高耸入云，秀丽山水中生出几分并不明显的厚重感来。
这里盘踞着珞珈地区最大的妖魔群落，空天猎，同时也是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者银穹所在之地。
珞珈政府对珞珈山的开发程度并不算高，仅限于临近珞珈湖的南部地区，太过深入就会与珞珈妖魔谱系产生冲突，有短兵交接的风险。珞珈湖东北部则盘踞着大量的水生妖魔，只有几个位置独到的地方被开发为高档疗养院。
这里的水怪同属珞珈妖魔谱系，但比陆生妖兽要凶恶得多，只是很少形成兽潮冲击城市，加上前些年极端德鲁伊教派盛行，市政府并未多加理会，哪怕后来极端德鲁伊教派被议会打入邪教行列，市政府也懒得派城卫军清理。
珞珈湖北接多伦孜河，湖水交汇处也有人类聚居，不过那里属于多伦城地区。两座城市之间有着直达的城际空轨，没有费力打通珞珈水生妖魔群落构建水上交通体系的必要，毕竟代价太大，而且只要珞珈灵脉还在，珞珈水怪是杀不绝的，杀了一茬还有一茬，到时候还得花大代价维系。
叶枫极少出城，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捧着一本书坐在秋千上安静度过一个下午，夭月要带他去的地方也不是邻近湖岸的观光休闲区，而是真正的珞珈主峰。
叶枫问过夭月，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珞珈山上，夭月说，这是为了保持必要的尊重。
这是对谁的尊重？她没说。
妖兽盘踞之地，加上没有珍贵的资源，向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连猎人都很少出没，但意外地有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向上，想要上山也只能沿着山间的这条石板路拾级而上，其他地方是不好走的。
山间的石块被人采来铺成一条路，虽然有些参差不齐，但因地制宜也生出几分错落有致的感觉。
这种偏僻地方罕有人来，因为这里已经是珞珈最大的妖魔群落聚居之地，但叶枫还是发现了一些猎人留下的新鲜痕迹，不过也不奇怪，有些妖魔身上的素材还是有价值的。
比如空天猎的幼崽、翎羽，虎类妖魔的鞭。
猎人有好几种，最顶级的是星辰猎人，是星空殖民的先锋，极受大众追捧，其次是狩魔猎人，这类猎人要隐秘得多，并不广为人知，因为他们的敌人也隐秘地躲藏在人类社会中，但最多也是最普遍的猎人，还是那些通过进化药剂与现代常规武器获得强大力量、以猎杀妖兽为生的普通猎人们。
没什么特别的称呼，就是猎人，偶尔也扮演着佣兵的角色，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但社会地位并不低，就是难得善终。
落叶来不及腐烂，在青石板上掩了一层，散发出一股陈腐气味，但还算不上瘴气。两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拾级而上，仿佛行走在山岳巨兽的脊背上，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都是些大叶乔木，遮蔽了视野，直到二人抵达某片山岩裸露出来的地方才窥见大片湛蓝天空。
叶枫心中莫名生出种感觉，那抹汪蓝像一座湖。
前面的夭月突然顿住脚步，正在走神的叶枫差点撞上她。
“怎么了？”
“你看。”夭月指着天边一个小点。
叶枫的视力不错，修行归元诀后五识也有所强化，但他只能看见一个小点，而那个小黑点正变得越来越大，冲入视野近前。
夭月轻启樱唇，眼底的情绪极淡，目光微冷，“那是珞珈霸主。”
“珞珈霸主？”
“没听说过它的名字吗？”夭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它是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者，也是珞珈城最需要警惕的对象，如果不是存在某种威慑的话，它以自身伟力就能移平整座城市，所以感谢那些将这些怪物掩盖在平静之下的人吧，如果不是他们的付出，平静被撕裂的代价……”
这份代价……叶枫也曾听说过，某些强大的异界邪神降临现世时，整座城市都陷入邪神的阴影中，若是没有人在一开始撑起倾塌的天穹，等支援的队伍抵达，将城市从阴影中解救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座空城。
甚至还有些时候，整座城市都被从地图上抹去了。
某些强大的妖魔领主很多时候也扮演着这种角色，率兽食人，夷其一城。
当然，这样的例子并不多，往往妖魔领主刚刚冒头就被扼杀在摇篮里，“食人乃是大恶，必当诛除。”人类方面的报复也挺血腥的。
“珞珈霸主是一只银鹰，珞珈妖魔谱系空天猎一族的异种，它不仅仅是空中妖魔的霸主，同时也享有整个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权。”想了想，夭月又补充道，“不过，实际上统治珞珈水域的是另一位分庭抗礼的霸主。”
珞珈霸主的身形渐渐浮现出轮廓，果然是一只极为神俊的银鹰，它的羽毛是冷色调的白，并非苍白，而是宛若银一样的冰冷。
叶枫知道银穹的存在，却不是非常清楚，尽管没有对其实行信息管制，但政府不可能大肆渲染它的威胁，否则就会被民意逼着向它开战，而且，这还是最浅的一层顾虑。
其实，两者保持相安无事就好，更多时候，都是人类一方更为强势。
由于术士一般在幼年期觉醒，这个时候心智不成熟，无法正确认知这份源于血脉的力量，再加上家族的没落，没有前人的引导，新生的术士们也无法正确认知自己，很容易成为同龄人眼中的异类，而他们的力量让他们本来就是异类。
这种遭遇造成了术士童年的普遍不幸。
现代社会还算好的，人们对未知事物、新奇事物有着很强的接受能力，加上进化者与觉醒者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冲击着人们的世界观，稀释了本来凝视术士群体的异样目光。
而在古代，这些偶然觉醒的术士很容易被当作不详杀死，与那些被烧死在火刑架上的女巫并称为施法者的两大悲哀。
或者说，很多被烧死的女巫其实就是偶然觉醒的术士。
除了外界因素，术士自身也有缺陷。以人类之身接纳来自怪物的鲜血，很容易被怪物的本性支配，灵魂中掺杂了太多血脉源头的野性本能，说是异类也不为过。
……
那天过后，再见面的时候，叶枫不知道晴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到有种明显的疏离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深不可及的鸿沟，他依旧可以看到她在微笑，但叶枫知道，那只是礼貌。
内心过分敏感，就很容易在人际交往中处于弱势。
两个人私下来往不多，却莫名合契，他了解晴空，她是个礼貌的女孩子，但两个人也算朋友啊。
是发生什么了吗？明明只是几天不见而已。
随后，叶枫便发现了，不止是他，是他眼中所见的所有人，晴空与所有人中间都有一道由她亲手划下的鸿沟。
面对他们的时候，女孩礼貌极了，嘴角浅浅的笑容温柔而又得体。
可是，虽然在笑，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海上孤独的鲸。
所有人都在岸上，只有她在海里。
海豚嘴角的弧度很像是微笑，但那只是种独特的生理构造，对人类来说，那是微笑，但事实上，那并不代表名为喜悦情绪的流露。
叶枫没见过海，他只见过珞珈湖。
珞珈湖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但他能看到湖那边隆起的高山。它只是座湖，湖里没有鲸鱼。
心底叹息一声，叶枫将目光从金顶菩提上挪开，望向更远的地方，沿着山脊向上，一片被山脉轮廓侵蚀的蓝空出现在目光里的远方。眺望过后，将目光从远方的天空收回，他趴在课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她的侧脸。
心里有些不安。
由于灵魂的殊异，叶枫身上的情况有些类似于某些术士觉醒早期，不稳定的能力衍射到周遭环境中，在不自觉中影响了身边的人，渐渐地，就受到了区别性对待，那种潜移默化的、没有缘由的疏远。
此时此刻，他从晴空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并不是晴空刻意疏远了他，而是她疏远了所有人，包括他。
消失的那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
“小叶子，怎么了？”
空间的涟漪并不明显，夭月就像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似的。叶枫正坐在秋千上，双腿一摇一摆的，有些走神。
小叶子是对他的称呼，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不过也不讨厌。
他以前也有过一些外号，比如怪胎、杂种、死剩种之类的，很难听，不过现在没人叫了。
注意到夭月来了，叶枫跳下秋千，说道：“走吧。”
今天是约好去珞珈山的日子。
既然叶枫不愿意说，夭月也不多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你得在野外过夜哦。”
“嗯。”叶枫提起脚边放着的包，里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不方便携带。
“那就走吧。”说着，夭月牵起他的手。
眼前一黑，空间深处紊乱的“流”冲击着叶枫的五识，再一睁眼就到了数公里外的珞珈湖畔。
珞珈山绮丽秀美，山势连绵起伏，余山尽皆低矮，唯有主峰高耸入云，秀丽山水中生出几分并不明显的厚重感来。
这里盘踞着珞珈地区最大的妖魔群落，空天猎，同时也是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者银穹所在之地。
珞珈政府对珞珈山的开发程度并不算高，仅限于临近珞珈湖的南部地区，太过深入就会与珞珈妖魔谱系产生冲突，有短兵交接的风险。珞珈湖东北部则盘踞着大量的水生妖魔，只有几个位置独到的地方被开发为高档疗养院。
这里的水怪同属珞珈妖魔谱系，但比陆生妖兽要凶恶得多，只是很少形成兽潮冲击城市，加上前些年极端德鲁伊教派盛行，市政府并未多加理会，哪怕后来极端德鲁伊教派被议会打入邪教行列，市政府也懒得派城卫军清理。
珞珈湖北接多伦孜河，湖水交汇处也有人类聚居，不过那里属于多伦城地区。两座城市之间有着直达的城际空轨，没有费力打通珞珈水生妖魔群落构建水上交通体系的必要，毕竟代价太大，而且只要珞珈灵脉还在，珞珈水怪是杀不绝的，杀了一茬还有一茬，到时候还得花大代价维系。
叶枫极少出城，大多数时候，他更愿意捧着一本书坐在秋千上安静度过一个下午，夭月要带他去的地方也不是邻近湖岸的观光休闲区，而是真正的珞珈主峰。
叶枫问过夭月，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珞珈山上，夭月说，这是为了保持必要的尊重。
这是对谁的尊重？她没说。
妖兽盘踞之地，加上没有珍贵的资源，向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连猎人都很少出没，但意外地有一条山间小路蜿蜒向上，想要上山也只能沿着山间的这条石板路拾级而上，其他地方是不好走的。
山间的石块被人采来铺成一条路，虽然有些参差不齐，但因地制宜也生出几分错落有致的感觉。
这种偏僻地方罕有人来，因为这里已经是珞珈最大的妖魔群落聚居之地，但叶枫还是发现了一些猎人留下的新鲜痕迹，不过也不奇怪，有些妖魔身上的素材还是有价值的。
比如空天猎的幼崽、翎羽，虎类妖魔的鞭。
猎人有好几种，最顶级的是星辰猎人，是星空殖民的先锋，极受大众追捧，其次是狩魔猎人，这类猎人要隐秘得多，并不广为人知，因为他们的敌人也隐秘地躲藏在人类社会中，但最多也是最普遍的猎人，还是那些通过进化药剂与现代常规武器获得强大力量、以猎杀妖兽为生的普通猎人们。
没什么特别的称呼，就是猎人，偶尔也扮演着佣兵的角色，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但社会地位并不低，就是难得善终。
落叶来不及腐烂，在青石板上掩了一层，散发出一股陈腐气味，但还算不上瘴气。两人沿着蜿蜒的石板路拾级而上，仿佛行走在山岳巨兽的脊背上，四周除了树还是树，都是些大叶乔木，遮蔽了视野，直到二人抵达某片山岩裸露出来的地方才窥见大片湛蓝天空。
叶枫心中莫名生出种感觉，那抹汪蓝像一座湖。
前面的夭月突然顿住脚步，正在走神的叶枫差点撞上她。
“怎么了？”
“你看。”夭月指着天边一个小点。
叶枫的视力不错，修行归元诀后五识也有所强化，但他只能看见一个小点，而那个小黑点正变得越来越大，冲入视野近前。
夭月轻启樱唇，眼底的情绪极淡，目光微冷，“那是珞珈霸主。”
“珞珈霸主？”
“没听说过它的名字吗？”夭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它是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者，也是珞珈城最需要警惕的对象，如果不是存在某种威慑的话，它以自身伟力就能移平整座城市，所以感谢那些将这些怪物掩盖在平静之下的人吧，如果不是他们的付出，平静被撕裂的代价……”
这份代价……叶枫也曾听说过，某些强大的异界邪神降临现世时，整座城市都陷入邪神的阴影中，若是没有人在一开始撑起倾塌的天穹，等支援的队伍抵达，将城市从阴影中解救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座空城。
甚至还有些时候，整座城市都被从地图上抹去了。
某些强大的妖魔领主很多时候也扮演着这种角色，率兽食人，夷其一城。
当然，这样的例子并不多，往往妖魔领主刚刚冒头就被扼杀在摇篮里，“食人乃是大恶，必当诛除。”人类方面的报复也挺血腥的。
“珞珈霸主是一只银鹰，珞珈妖魔谱系空天猎一族的异种，它不仅仅是空中妖魔的霸主，同时也享有整个珞珈妖魔谱系的统治权。”想了想，夭月又补充道，“不过，实际上统治珞珈水域的是另一位分庭抗礼的霸主。”
珞珈霸主的身形渐渐浮现出轮廓，果然是一只极为神俊的银鹰，它的羽毛是冷色调的白，并非苍白，而是宛若银一样的冰冷。
叶枫知道银穹的存在，却不是非常清楚，尽管没有对其实行信息管制，但政府不可能大肆渲染它的威胁，否则就会被民意逼着向它开战，而且，这还是最浅的一层顾虑。
其实，两者保持相安无事就好，更多时候，都是人类一方更为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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