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往事21
鉴于两家相交甚笃的历史关系，八叔八姑接待顾海蓉，跟“外面人”长辈接待晚辈的方式没区别，这正与顾海蓉内心定位一样，所以她最大感受是没把她当外人，跟在自己家差不多，轻松，自如。施溪寨人的接待，很隆重，同时很不舒服，话题就从接待感受开始。
顾海蓉：“过寨门喝牛角酒，那是用来对付客人的，用在我身上是不是不合适？沙兹这样安排，应该是故意的，想让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八叔：“应该是的，你的待遇跟文化专家一样，寨子里经常搞，很熟练。”
“我们这些迁出去的，以前被称作叛徒，其实我们心里有数，不可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从没想被原谅，但我们毕竟是血亲不是客人。这次来，完全是玉虎的面子，我知道。”
“其实也不完全是，他也有求于你。”
“真的吗？我来招工，明明是我有求于他啊。”
“你看，当年你太爷爷从寨子里带走一百多户，留下四十多户。现在经过三代几十年时间，只剩下三十多户。你们迁出去的涨到三百多户，能不着急吗？寨子里没有人肯定不行的，长久不了的。”
“我们涨人是吸收了外面人，男人娶外面女人进来；也有不少像我，嫁给了外面人。进进出出有流动才可以增加人口。其实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保守，到后来自然而然放开了。沙兹不允许外人污染血统，封闭不流通，怎么可能增加人口？”
“没错，他想把人口搞上去，又要保持血统，怎么办？只能指望你们迁出去的回流，他指望你去做工作，弄些人回来，所以他也有求于你。”
“明白了，但是回流太难了，先不说回流人的血统是不是正，寨子里的生活肯定不适应，宣布中饭回家吃，我就知道寨子的经济状况不好，按规矩哪有回家吃的，从中午到晚上都应该吃酒席。”
“确实，拿不出那么多东西吃。”
“一餐饭都这么困难，经济上两边差距太大了，回流就意味着吃苦，现在年轻人几个愿意吃苦的？要不然，我回来招工干吗？我这一行很苦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休息两个星期，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老人倒有可能回来，但老人回来只会增加负担，增加不了人口，没用啊。”
“老人也别回来，冬天太冷，大雪封山，老人受不了。你这次就算招到人，肯定有条件的，男孩女孩都不能找外面人结婚，最好在搬迁人里面找对象。沙兹想放些没结婚的年轻人出去，钓些人回来，但是又怕放出去的跑了，你要掌握他这种心理，好好谈。”
“谢谢八叔指点，现在我对招人已经不报希望了。年轻人到了大都市，眼界打开了，思维方式变了，多半想留下来，到时候沙兹说我挖墙脚，搞阴谋，我跟谁说理去？”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大城市房价高，年轻人买不起，结婚生小孩之后，养小孩的费用也高。我们这里从小到大房子不要钱，上学不要钱，每个月每个小孩公家补贴一千五，考起大学的一直补到大学毕业，考不起的也补到高中。另外，寨子里长大的年轻人受的教育不一样，思维方式不一样，追求的东西跟城里人不一样，不像你们搬迁人那么活，不一定习惯大城市。”
八叔的话让顾海蓉的自卑心再次发作，满脸通红为搬迁人的“活”害臊。八叔察觉到。
“你知道的，山里人讲话就是这个样子，直来直去，莫见怪。
“八叔说的是事实，我怎么敢怪八叔？是我们做的不好。”
“其实当年留下来的基本是你太爷爷做的工作，包括我们家。那个时候签自愿留守书，你太爷爷和我爷爷，玩得好，我爷爷有留下来的想法，你太爷爷说留下来可以保住根子，他把房子和值钱的东西给我们，动员我们留下来。好多人看他这么做，把房子和物质也都送出去，我们是第八个签留守书的，算是带了头。”
“真的吗？我从来没听说这事。”
“你回来不要畏手畏脚，我们都受“术魄”（发音同，多义词，老师、法师、医生都称术魄）老人家的照顾，他把人带出去，是想让大家过好日子；让人留下来，是想保住我们的根。如今他老人家两个心愿都成功了，你们作为后辈更不欠任何人的，反倒是我们欠顾家的。”
“其它人知道吗？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留在寨子的基本都知道，不敢忘本，反倒是搬出去的，他老人家自己不说，两边又断交好多年，没人知道了。”
“八姑跟我们一起的时候也没听她说啊！”
“她不一样，嫁给外面人，好多年寨子不让她进，现在是文化专家经常来，需要一个牵线搭桥的人，你八姑适合，才让她进寨子。招工都是我在跑，她跑会坏事，放心吧，情况比你想的乐观。”
顾海蓉跟八叔谈话的时候，八姑和八婶做好了饭菜。天气晴朗，微风轻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草木与松香混杂的味道，顾海蓉之前心思重重，对环境的感知比较麻木。经过与八叔的沟通，放松了，这才像游客一样，发现原生态的美。
“住山上只怕要多活几年，安静，空气好，吃的都绿色食物，真羡慕你们。”
八叔：“情况正好相反，空气是好，食物也好，水不好，太硬，寨子里百分九十有肾结石胆结石。现在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就冷了，大雪封山，得了病要靠直升机才能送出去。你爷爷八十多岁还在，我爷爷只活了七十多，生活艰苦，不利于长寿。”
八姑：“是的，山里种地比平原辛苦多了，机械化搞不了，靠人力，比较劳累，你看，寨子里很少胖子，就是这个原因。”
顾海蓉：“你们看，我也胖不起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寨子里冬天可以休息，我们根本休不了。城里很多人跟我们一样，身体累，心更累，压力太大了。一天到晚忙挣钱，也不知道为什么。”
八叔：“所以年轻人不一定留在城里，我们年纪大的更加，城里那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顾海蓉：“过寨门喝牛角酒，那是用来对付客人的，用在我身上是不是不合适？沙兹这样安排，应该是故意的，想让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八叔：“应该是的，你的待遇跟文化专家一样，寨子里经常搞，很熟练。”
“我们这些迁出去的，以前被称作叛徒，其实我们心里有数，不可能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也从没想被原谅，但我们毕竟是血亲不是客人。这次来，完全是玉虎的面子，我知道。”
“其实也不完全是，他也有求于你。”
“真的吗？我来招工，明明是我有求于他啊。”
“你看，当年你太爷爷从寨子里带走一百多户，留下四十多户。现在经过三代几十年时间，只剩下三十多户。你们迁出去的涨到三百多户，能不着急吗？寨子里没有人肯定不行的，长久不了的。”
“我们涨人是吸收了外面人，男人娶外面女人进来；也有不少像我，嫁给了外面人。进进出出有流动才可以增加人口。其实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保守，到后来自然而然放开了。沙兹不允许外人污染血统，封闭不流通，怎么可能增加人口？”
“没错，他想把人口搞上去，又要保持血统，怎么办？只能指望你们迁出去的回流，他指望你去做工作，弄些人回来，所以他也有求于你。”
“明白了，但是回流太难了，先不说回流人的血统是不是正，寨子里的生活肯定不适应，宣布中饭回家吃，我就知道寨子的经济状况不好，按规矩哪有回家吃的，从中午到晚上都应该吃酒席。”
“确实，拿不出那么多东西吃。”
“一餐饭都这么困难，经济上两边差距太大了，回流就意味着吃苦，现在年轻人几个愿意吃苦的？要不然，我回来招工干吗？我这一行很苦的，一年到头，也就过年休息两个星期，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老人倒有可能回来，但老人回来只会增加负担，增加不了人口，没用啊。”
“老人也别回来，冬天太冷，大雪封山，老人受不了。你这次就算招到人，肯定有条件的，男孩女孩都不能找外面人结婚，最好在搬迁人里面找对象。沙兹想放些没结婚的年轻人出去，钓些人回来，但是又怕放出去的跑了，你要掌握他这种心理，好好谈。”
“谢谢八叔指点，现在我对招人已经不报希望了。年轻人到了大都市，眼界打开了，思维方式变了，多半想留下来，到时候沙兹说我挖墙脚，搞阴谋，我跟谁说理去？”
“倒不至于这么严重，大城市房价高，年轻人买不起，结婚生小孩之后，养小孩的费用也高。我们这里从小到大房子不要钱，上学不要钱，每个月每个小孩公家补贴一千五，考起大学的一直补到大学毕业，考不起的也补到高中。另外，寨子里长大的年轻人受的教育不一样，思维方式不一样，追求的东西跟城里人不一样，不像你们搬迁人那么活，不一定习惯大城市。”
八叔的话让顾海蓉的自卑心再次发作，满脸通红为搬迁人的“活”害臊。八叔察觉到。
“你知道的，山里人讲话就是这个样子，直来直去，莫见怪。
“八叔说的是事实，我怎么敢怪八叔？是我们做的不好。”
“其实当年留下来的基本是你太爷爷做的工作，包括我们家。那个时候签自愿留守书，你太爷爷和我爷爷，玩得好，我爷爷有留下来的想法，你太爷爷说留下来可以保住根子，他把房子和值钱的东西给我们，动员我们留下来。好多人看他这么做，把房子和物质也都送出去，我们是第八个签留守书的，算是带了头。”
“真的吗？我从来没听说这事。”
“你回来不要畏手畏脚，我们都受“术魄”（发音同，多义词，老师、法师、医生都称术魄）老人家的照顾，他把人带出去，是想让大家过好日子；让人留下来，是想保住我们的根。如今他老人家两个心愿都成功了，你们作为后辈更不欠任何人的，反倒是我们欠顾家的。”
“其它人知道吗？为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留在寨子的基本都知道，不敢忘本，反倒是搬出去的，他老人家自己不说，两边又断交好多年，没人知道了。”
“八姑跟我们一起的时候也没听她说啊！”
“她不一样，嫁给外面人，好多年寨子不让她进，现在是文化专家经常来，需要一个牵线搭桥的人，你八姑适合，才让她进寨子。招工都是我在跑，她跑会坏事，放心吧，情况比你想的乐观。”
顾海蓉跟八叔谈话的时候，八姑和八婶做好了饭菜。天气晴朗，微风轻袭，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草木与松香混杂的味道，顾海蓉之前心思重重，对环境的感知比较麻木。经过与八叔的沟通，放松了，这才像游客一样，发现原生态的美。
“住山上只怕要多活几年，安静，空气好，吃的都绿色食物，真羡慕你们。”
八叔：“情况正好相反，空气是好，食物也好，水不好，太硬，寨子里百分九十有肾结石胆结石。现在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再过一个月就冷了，大雪封山，得了病要靠直升机才能送出去。你爷爷八十多岁还在，我爷爷只活了七十多，生活艰苦，不利于长寿。”
八姑：“是的，山里种地比平原辛苦多了，机械化搞不了，靠人力，比较劳累，你看，寨子里很少胖子，就是这个原因。”
顾海蓉：“你们看，我也胖不起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寨子里冬天可以休息，我们根本休不了。城里很多人跟我们一样，身体累，心更累，压力太大了。一天到晚忙挣钱，也不知道为什么。”
八叔：“所以年轻人不一定留在城里，我们年纪大的更加，城里那种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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