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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无能狂怒

    林檎并不知道木二要请自己做什么,可他并不痴傻,自然知道接下来必有大辱。当下一声低吼,直扑身边一根盘龙大柱,按住上面的龙须,一掀!

    ……

    再一掀!

    ……

    又一掀!

    木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探花仍在观察头顶上那根主梁,师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另一根柱边,负手观赏柱上栩栩如生的金龙。殿中其余众人也都默不作声,看他表演。

    林檎满头大汗,疯了似地狂掀龙须。他脑中一片空白,心底却是冰凉彻骨。这一根柱子不行,又扑向另一根柱子,继续疯狂掀动龙须。

    人群中有一个样貌特别憨厚朴实的中年汉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满眼悲悯地站了起来,上前轻声劝说:“林皇帝,勿再作无用功。这殿中机关早就被破了,不如省些力气吧。”

    林檎绝望,满眼怨毒,一掌就向那汉子劈去。这一掌用尽平生所学,贯满真气,角度极其刁钻,汉子却轻轻松松架住,手势轻柔将他两条臂膀都脱了臼,嘴上安慰说:“一会儿就帮你装上去,无碍的。”

    见林檎眼珠乱转,汉子耐耐心心说:“林皇帝不必再作他想。这殿中主机关不过两处,其一在主梁上,另一在主柱上,探花和师爷刚才都已经将其破坏。这殿中每处柱上都有小机关,或在须上,或在眼上,或在尾上,现在都已失效。龙椅正中下面的青砖下、玉陛第二级左边三寸、扶手第四节,还有进殿时门槛前,均有机关,也都已失效。另外林皇帝你袖中和胸口有两处可以发射暗器,现在已经不在了。”说着一亮手心,赫然正是那两筒暗箭。

    越听越是绝望,林檎脸色原本苍白,现在已成死灰色,嘴唇上半点血色也无,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若有人乍一看见,一定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殿中机关,乃是历代林国皇帝最后的保命手段,现在竟被人一口叫破,说得清清楚楚,毫无遗漏。为了建造和维护这些机关,保住这里的秘密,不知死了多少工匠,耗费了多少钱财。林国本来不大,工匠极为珍贵,有大半都是折耗在这上头了。

    哪知机关算尽,在别人眼中却一钱不值。探花和师爷未见如何动作,已将机关破了,而一直贴身安放的暗箭,连什么时候被人摸去都浑然不知。这何止是屈辱,简直是笑话。

    木二拍拍林檎的肩膀,痛得他一抽:“不好意思,忘了你胳膊被卸了。林家皇帝不要如此,我家王妃呢,也没说要你性命,更没说要你江山。不要这么紧张,接下来都是好事儿。”说着一摆下巴。

    汉子退下,另有一人上前,将林檎的胳膊装了回去,另点了几处穴道。一细看,这人却是个女子,作道姑打扮,嘴角下撇,有些戾气。这道姑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语气平静向林檎传授了“体外生子”的方式,说声“来吧”,便将那东西递了过去,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林檎胯下。

    木二很是好奇,也盯着不放。探花与师爷背身专心看柱子,另外人有的转开眼睛,也有不少人和木二一样,肆无忌惮盯着看。

    林檎死白的脸越涨越红,浑身筛糠似地抖个不停,半晌挣出一声低吼:“你们杀了我吧。”木二很奇怪:“我们没有要你死啊。不过就是个体外生子,没什么大不了吧。这事儿挺好呀,皇后生的是你亲子,日后继承皇位的,也是你亲儿,你这么生气干嘛。”

    林檎声音由咆哮渐转呜咽:“求求你们,让我死吧。”

    自然是不能让他死的,木二不耐烦了:“一个皇帝,不就是生儿子这点子事,婆婆妈妈的作甚么。快些。”

    道姑也不废话,手脚麻利又点了他几处穴道,自己一番操作便拿到了要的东西。开了殿门,道姑飞奔往中宫去了。木二一行人也鱼贯而出,将林檎留在地下,无人过问。

    天天早就等在宫里,清了场,等道姑来了,关上门便开始操作。一盏茶功夫,道姑就出来了,向等在门外的大宫女玉露说:“让你主子像这样躺上三个小时,到时候我会来看一看,然后该干嘛干嘛。”说完便回自己房里去了。

    玉露赶紧进去,皇后躺在床上,下身垫得高高的,正举着话本在看,见玉露进来了:“你来得正好,给我念念吧。”

    玉露悄声问:“这姑姑这么大本事,要不要让她去各宫里瞧瞧?”

    皇后赶紧摆手:“那些小事,你们照常料理了就是,何必惊动这位。”

    前段时间,在玉宫里,两个女人密谋时,天天觉得体外生子技术难度太高,王妃却不以为然,觉得不是个事儿:“我自己都能搞定。不过是如此如此……”

    末了请了魔长老来,长老很是嫌弃:“这也能算事?我从门里召个小辈来,跟着去就是了。”过了几天,便来了这个姑姑,话不多,但行事很是利索,掐算着日子,天天才在今天回的宫。

    第二天,探花独自去见了林檎,两人单独说了会儿话,林檎还是窝在殿里,探花却告辞出宫,游历林国去了。

    几天后,木二把一千人带回了玉国,那二十几个随从却留了下来,和魔姑姑一起,住在了中宫。夏天天就在中宫呆着,第二天去各宫里巡了一圈,但却根本没去见过皇帝。皇帝也不来找她,只是缩在大殿中。

    再过十几天,姑姑来给夏皇后诊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各处,不无懊恼地抿了嘴:“没成呢。”

    天天倒心宽:“哪能一次就成。没事,再来。”

    姑姑仔细想了想:“莫不是那天惊吓太甚?那我下回换个方式。”思忖了半日又问:“他那群后宫怎么样?”

    玉露压低声音:“都处理了。有个刷恭桶的,前面没发现她有了,她也不声张,差点儿就生在恭房里了……是个双生……”

    “哦。”姑姑浑不在意,倒是明白了过来:“双生啊,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再来一次,这回准成。”说着怪不好意思地朝夏皇后赔了罪:“小民学艺不精,让皇后遭罪了,有负王妃和长老所托。”

    天天赶紧亲自扶起:“长老言重,不敢当,委屈长老了。”

    姑姑赶紧说明:“我可不是长老,哪有这个资格,小民只是门中一个小小的执事姑姑。皇后莫要心焦,这几天不行,等行过月事后,准成。”

    说着便出去煎药,两只小炉子,一只煎皇后的,一只煎皇帝的。煎成后端给天天,皇后毫无异议,一仰脖喝个干净。姑姑拿上皇帝药罐,把那二十几个人都叫上,直奔大殿而去。没一刻,一群人拿着空药罐回来了。

    每天如此,又将后宫管得跟铁桶也似,不让皇帝亲近女色。自皇后回宫后,这后宫鸦雀无声,往来井然,连只往前边去的蚂蚁都没有。

    又过了些日子,姑姑搭完脉立起身:“就在今天。请皇后在卧房稍候,我等去去就回。”说着便招呼人去前头了。

    往来如风,这回真是片刻即回。天天又躺了半日,这次听的是花鼓词。

    过了半月,姑姑说:“成了。又是双生,两个都是男的,不过成大后并不十分相像。”众人上前恭喜了皇后,天天命御风:“去跟皇上说,他有后了,接下来他想干嘛干嘛。”姑姑完成任务,开开心心带着人回了玉国。而林国上下所有成衣作坊,都在日夜按皇后给的样子赶工,忙得不亦乐乎。

    三日后,林国皇帝下了诏书,昭告天下,皇后怀上了太子,普天同庆。为给还在娘胎里的太子积福,全国减税一成,大赦天下,开恩科。各国都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礼物,玉国送的是双份,其中有两块过境终生免检牌,上面有大皇子亲笔签名。

    大婚七年,终于有孕,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还是双生,看看玉国送的双份礼,想来是没错了。林国上下奔走相告,额手庆贺,不少铺子挂出了减价大酬宾的牌子,尤其是各成衣作坊,大放鞭炮,热闹得不得了。

    无极宫中,大帝正听着线报,边听边冷笑连连:“笑话,还未出生就封为太子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当什么皇帝。”又翻看玉夏制衣设计的图样,瞧了几眼就全扔在了地上:“甚么东西,没得污人眼目。”说罢无聊地一挥袖:“两个无知妇人,直如儿戏,不值一提。”左右谀词如潮:“大帝之神武,天下少有,彼等萤火之光,怎能争辉。”大帝颇感无敌之寂寞:“罢了。本以为林檎能翻出什么花样,谁知竟被妇人所制。无趣。”说着传上歌舞,欣赏新进的玉笛曲。

    听了半晌,仍觉无兴味,遂命站在阶下侍候的各位皇子,应笛声跳些雅舞来瞧。雅舞乃是无极国粹,一举一动皆有讲究,习练极为困难。大帝乃是其中高手,自己虽多年不曾下场,对各位皇子却督率甚严。

    乐声响起,皇子们按礼起舞,大帝皱眉看了半日,斥责了几个,单单将一个六七岁左右的叫到面前,打量了一会问:“你是哪个?”

    那孩子虽小,姿容却出类拔萃,礼仪周全且美观,当下行了一个家礼,恭恭敬敬答:“回父皇的话,儿子是您的六皇子,蒙您赐名尔炅。”

    大帝微微颔首:“你生母是谁?”

    “回父皇的话,是您的小召,姓湖。”

    大帝努力回想了片刻,毫无印象:“既是小召,不必呆在生母身侧了。我给你指一个像样的母妃。”

    六皇子还是仪容端整:“回父皇,儿子现在兆祥所。”

    “哦。”大帝思索片刻:“既如此,你便继续呆在兆祥所。每日上殿侍候时,你可站在我脚边。还有,明天将你功课带来我看。”

    六皇子赶紧上前几步,站在大帝椅边:“是,父皇。”

    大帝很是满意,又与他闲话了几句家常,问了问学宫功课,兆祥所内衣食,难得露出点慈父之态。到了晚膳时间,竟又赐食给他,让他立在边上共膳。

    回到兆祥所,六皇子关上房门,独坐桌前,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没多久,窗下有人轻轻叩棂,六皇子过来打开窗子,老太监在窗下压低了嗓子:“恭喜小主子。”

    六皇子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老太监知他心意,轻轻说:“皇上不记得了,这是好事。小主子也不必记得。”

    六皇子不答,吩咐道:“你去学宫把我功课和空白簿子都拿来。”

    老太监答应一声赶紧去了,以前这是金主,现在这可是正经主子。万没想到,湖家竟留了这么一手,养出了大好儿。

    不一会儿,兆祥所各人流水般地进来,知道他没吃饱,服侍饭食的,茶点的,洗漱的,往来不绝。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个黑衣人幽灵一般转进屋内。

    六皇子见了他,终于露出一点孩子气,扑进他的怀里,呜咽道:“他全不记得了!”黑衣人搂着这孩童,难过地说:“老保说得对,不记得了是好事。”

    孩子抽噎着:“可我记得!我只有一个娘亲,我永远记得。我娘亲又好看又温柔,是世上最好的娘亲,我永远不会忘了她。”

    黑衣人轻轻拍抚:“是,你娘亲是族中最出色的女儿,她不但美丽温柔,还很聪慧,为了你在宫中好好生存,她殚精竭虑,早就铺下了后路。宝宝放心,全湖族都是你的后盾,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你们为什么不救她?”孩子泪眼婆娑,仰头发问。

    这个问题,孩子天天都在问,黑衣人被问得心摧肝裂:“宝宝,我是你的亲舅,你娘亲是我唯一的亲妹妹,若是能救,怎能不救。实在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你娘亲在宫中一直顺风顺水,不显不露,谁也不注意她,活得舒坦,哪知那个自负糊涂的大帝,突然聪明了一回。紧急之下,你娘亲……只能安置了你,却顾不上自己了……”

    这回答也是日日听到的,大舅是在娘亲没了之后才设法进宫保护自己的,在这之前,谁也没有想到,竟会突然有性命之忧。六皇子明白这个道理,却始终无法接受。小小的他,不知怪谁,只能夜夜质问,夜夜听到相同的答案,夜夜被失母之痛淹没摧毁。

    小人儿捏紧了拳头:“从今天开始,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韬光养晦,我要让无极看到我,我要当太子,我要当上无极,我要他给我娘亲偿命!”

    黑衣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心里想着就好,别说出来,别露出来。无极帝平日里不怎么聪明,但自小为帝,洞察人心自有一套,你娘亲用性命替你试了路,莫负了她。”

    六皇子一瞬间收起了七情,负手点头:“我会记着娘亲的教训,不会让她白白丢了性命。无极,可真是愚蠢。林国皇后为何忽然有孕,为何在娘胎里不知男女就封了太子,林国与玉国那几封国书往来下文如何,为何这次传过来的讯息如此简略,全是些路边可闻之事,这无极竟一声不问,毫不深思,只知听些溜须拍马之词。良王妃何等胸襟抱负,夏皇后整肃后宫杀伐果断,这两位巾帼联手,必定搅动天下,竟被他说成是无知妇人的无聊勾当。”

    黑衣人也蹙眉:“正是。那两位确是妇人,可不但不无知,甚至无所不知。她们一起搞的这个制衣业,我湖家生意满布天下,于行商一道,各业皆是行家,此时竟看不懂。不过一些成衣铺子,何必劳动这两位大能?那些衣服,件件古怪……”

    一时想不透,此时便也不再想了。黑衣人指导六皇子行气练功,又教他术算行商,直至深夜,六皇子还拿起平时的功课,完善美化,明天拿去给无极看。

    宫中诸人早被收服得伏伏帖帖,都视六皇子为未来明主,处处开方便之门。

    当玉朝大皇子天天被母亲捧在手心,集一国精英尽心教导,每日以全球进步为己任之时,无极国的六皇子在一群下人的偷偷照料下,夜夜用功,靠着母族的资源拼命努力,所思所想都是怎样不招惹杀身之祸,又能够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隐藏锋芒,算计人心,登皇位,报母仇。

    这片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大国,从此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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