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5）
每一个、活人？！
我没听错吧？
我听错了吧？
我的西方语很糟糕的，我肯定是听错了！
我……
我好像叫出了圣骑士的名字，大概还问了“这不是真的吧”之类的问题。雷撒尔愣了一下，目光渐渐凝聚出焦点，整个人又重新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朝我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
“明白了吗，克雷丝？这是正义的复仇。让他割断我的喉咙、砍下我的脑袋，放到他亲人的墓前祭祀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只是……现在不行……我必须、确认……”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旅店。德哈克他们还在大厅里，玛雅和奥克索拉也在。医疗骑士看到我和雷撒尔的瞬间好像很吃惊，不过我没心思猜测他到底吃惊什么。勉强和玛雅打了个招呼。玛雅问我想吃什么，我尽量不敷衍地说了声“没胃口”，然后说自己先去休息，然后告辞跑掉了。
冲进房间，飞快地关上门，我再也忍不住，贴着门框滑坐到地上。
那只是一个、法术。
我抱着脑袋蜷成一团。
那真的只是个法术。
可是，在西方王国所有人眼里，会变成狼形的德鲁伊是披着一层人皮的，恐怖的、无法理解的、恶魔的化身。
所以，圣骑士们要铲除他们，其冷酷和残忍甚至超过了对待死灵巫师。
视野里一片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流过下巴。
雷撒尔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德鲁伊们不是恶魔？
那时候、那时候他……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疯掉。
不记得哭了多久。等稍稍平静下来时，眼睛和鼻子难受得要死。爬起来倒水洗脸，洗着洗着猛地愣住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疑问让我顾不得自己哭肿的眼睛，转身开门就往外冲——结果在楼梯上差点和玛雅撞了个正着。而看见玛雅手里的无酵饼和茶壶，我的眼圈瞬间又湿了。
“我没事，我待会儿就吃！”我飞快地说道。玛雅以前教训过我，虽然法师不太依赖体力，但是在这个糟糕的时代，战斗随时都可能发生。到时候要是因为饿晕了而丢掉性命，那就实在太冤枉了。
“圣骑士他们不在旅店。”
玛雅一句话阻止了我继续往楼下飞奔的举动。当我停下来看着她时，她皱起了眉头。
呃，糟糕，我的眼睛！
瞬间想低头，随后控制住自己这个习惯性的举动。
不要问我问题！玛雅，什么不要问！
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玛雅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食物一股脑塞到我手里。
“边走边吃。”她“狠狠地”说，“他们去海边了，那里没人。”
很奇怪“为什么要去没人的地方”，只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说话，所以，安静地跟在玛雅身后，同时慢慢地解决掉自己的晚饭。
亚特玛的海港旅店离海滩还有点远，而圣骑士们沿着海岸线朝着远离旅店的方向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我和玛雅看见他们时，他们……德哈克好像正在治疗其他圣骑士。奥克索拉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交抱双手沉默旁观。没看见狼灵们。
“卑鄙！”维苏尔的声音在单调的海浪声中清晰得甚至有些刺耳。
我禁不住竖起耳朵，然后就听见雷撒尔冷冷地驳斥道：
“因为我是圣骑士所以你才可以这样指责我。你以为所有敌人会站到你正前方来，然后和你一对一公平决战吗？”
圣骑士们顿时安静下来。
雷撒尔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看向我和玛雅——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
“看起来他们输了？”玛雅出声问道。
雷撒尔摇了摇头，又看向我，神情犹豫不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只是看到他最终那一抹自嘲时感到心里很难受。
“克雷丝，用你最强的闪电魔法攻击他们。”
啊？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然而，雷撒尔认真的样子让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会死……呃……不，不会死人。他们不是普通人，我还没那么厉害，但是……被闪电魔法击中的话，那样子会比较……唔……会非常、狼狈啊……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拼命把想象中的画面从脑海里丢开。
法力随着我的意志凝结成。
而就在这时，萨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原本的闪电魔法瞬间被我放弃，霜之新星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冰封装甲随后覆盖住我的身体，在萨克摆脱我那短暂的魔法“冻结”之前，连锁闪电肆无忌惮地倾泻到圣骑士们身上。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
圣骑士们比我预料的还要厉害啊！
“可以了。”
雷撒尔用他可怕又漂亮的神圣火焰阻止了维苏尔继续进攻。然后，他转头看向德哈克，严肃地说道：
“……萨克和维苏尔……前锋……”
“……我是队长，我理应……”
“但是你的反应太慢了！”玛雅终于忍耐不住，插嘴说道，“你和那个大个子一起反而会妨碍他。”
医疗骑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圣骑士们微妙地保持了安静，连脾气最坏的维苏尔都没有发出反驳的声音。
无声，有时候就是默认。
德哈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阻止了萨克想要说什么的意图，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先离开了。我猜，他可能是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之类的。反正，圣骑士们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等他们队长走出去百多英尺之后才由萨克领着一起离开。
雷撒尔对玛雅说了声“谢谢”。亚马逊战士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不用”。她看了我一眼，没招呼我，而是和奥克索拉先走了。我后来才知道玛雅老早就说过德哈克了，作为领头人冲锋在前固然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举动，可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但那位温和的圣骑士根本没把一个亚马逊——尤其还是输给他们的亚马逊——的话当回事，至于其他圣骑士，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一个一心一意履行领头人责任的队长吧？
意识到海边只剩下雷撒尔和我时，顿时心慌得不得了。光是这样呆着就已经让我不知所措了，我还怎么能够问出那些问题来？
你失去神赐之技就是因为那场杀戮吗？
如果是，现在为什么又重新获得神灵恩赐了呢？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圣骑士们信奉的神灵……
祂还是神灵吗？
结果，最终，我也没能问出自己的疑惑。乌鸦从旅店那边疯了似的冲过来，也忘记害怕了，拽着雷撒尔的手就往回跑。其实这样反而不够快。好在雷撒尔很清醒，他严厉地“呵斥”了乌鸦，让小姑娘稍微冷静了一点。
“尼亚迪斯……”她结结巴巴地叫道，“救救他！”
我被她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心里涌起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而雷撒尔略微迟疑了两秒钟，丢下我们两个，快步跑向旅店。乌鸦拼命想跟上，可她的步伐完全没法和圣骑士比，很快就落远了。
犹豫了一下，我选择跟在乌鸦旁边，而不是越过她。
等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冲进房间时，我几乎立刻就松了口气：尼亚好好地坐在床上，只是脸色比以前更苍白。雷撒尔背对门口站在床前。
乌鸦飞快地跑了过去，不知道看见什么了，一下子傻愣愣地呆住了。
我疑惑地加快步伐，然后也和乌鸦一样傻了。
尼亚右手手腕到肘部的皮肤全烂了，溃破的肌肉散发出微弱的腐臭味。圣骑士那温柔的净化灵光环绕着他自己，在我们接近时也笼罩住我们，却完美地避开了死灵巫师，就仿佛他和桌子、椅子、床铺一样是个没有生命的、不需要净化的东西。
女神在上！这是怎么回事？
雷撒尔似乎有点恼火。他绷着脸盯着尼亚，总觉得下一秒钟他就会一拳揍过去。
尼亚一脸古怪地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厉害，甚至笑着开口说道：
“圣骑士，理所当然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雷撒尔没接话。死灵巫师撇了撇嘴，举起手看了一眼伤口，再次重复道：
“理所当然应该这个样子，不是吗？你是圣骑士，我是死灵巫师。”
“够了。”雷撒尔冷冷地吐出这个词，“死灵巫师的话，你旁边还有一个。”
尼亚偏头看向乌鸦，没说话。可是，雷撒尔显然已经快没耐心了，语气生硬地说了句什么。尼亚的表情变了变，瞥了我一眼，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不是通行语。雷撒尔的眉头高高挑起，仿佛听见什么见鬼的事情。他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转头看向我，说道：
“克雷丝，早点休息。”
我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身，慢吞吞地出去。
又跟上午那时候一样。
讨厌！
我没听错吧？
我听错了吧？
我的西方语很糟糕的，我肯定是听错了！
我……
我好像叫出了圣骑士的名字，大概还问了“这不是真的吧”之类的问题。雷撒尔愣了一下，目光渐渐凝聚出焦点，整个人又重新平静下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朝我露出一抹哀伤的微笑。
“明白了吗，克雷丝？这是正义的复仇。让他割断我的喉咙、砍下我的脑袋，放到他亲人的墓前祭祀是一件、正确的事情。只是……现在不行……我必须、确认……”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回旅店。德哈克他们还在大厅里，玛雅和奥克索拉也在。医疗骑士看到我和雷撒尔的瞬间好像很吃惊，不过我没心思猜测他到底吃惊什么。勉强和玛雅打了个招呼。玛雅问我想吃什么，我尽量不敷衍地说了声“没胃口”，然后说自己先去休息，然后告辞跑掉了。
冲进房间，飞快地关上门，我再也忍不住，贴着门框滑坐到地上。
那只是一个、法术。
我抱着脑袋蜷成一团。
那真的只是个法术。
可是，在西方王国所有人眼里，会变成狼形的德鲁伊是披着一层人皮的，恐怖的、无法理解的、恶魔的化身。
所以，圣骑士们要铲除他们，其冷酷和残忍甚至超过了对待死灵巫师。
视野里一片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流过下巴。
雷撒尔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德鲁伊们不是恶魔？
那时候、那时候他……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疯掉。
不记得哭了多久。等稍稍平静下来时，眼睛和鼻子难受得要死。爬起来倒水洗脸，洗着洗着猛地愣住了。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疑问让我顾不得自己哭肿的眼睛，转身开门就往外冲——结果在楼梯上差点和玛雅撞了个正着。而看见玛雅手里的无酵饼和茶壶，我的眼圈瞬间又湿了。
“我没事，我待会儿就吃！”我飞快地说道。玛雅以前教训过我，虽然法师不太依赖体力，但是在这个糟糕的时代，战斗随时都可能发生。到时候要是因为饿晕了而丢掉性命，那就实在太冤枉了。
“圣骑士他们不在旅店。”
玛雅一句话阻止了我继续往楼下飞奔的举动。当我停下来看着她时，她皱起了眉头。
呃，糟糕，我的眼睛！
瞬间想低头，随后控制住自己这个习惯性的举动。
不要问我问题！玛雅，什么不要问！
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玛雅重重地“哼”了一声，把食物一股脑塞到我手里。
“边走边吃。”她“狠狠地”说，“他们去海边了，那里没人。”
很奇怪“为什么要去没人的地方”，只是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说话，所以，安静地跟在玛雅身后，同时慢慢地解决掉自己的晚饭。
亚特玛的海港旅店离海滩还有点远，而圣骑士们沿着海岸线朝着远离旅店的方向又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我和玛雅看见他们时，他们……德哈克好像正在治疗其他圣骑士。奥克索拉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交抱双手沉默旁观。没看见狼灵们。
“卑鄙！”维苏尔的声音在单调的海浪声中清晰得甚至有些刺耳。
我禁不住竖起耳朵，然后就听见雷撒尔冷冷地驳斥道：
“因为我是圣骑士所以你才可以这样指责我。你以为所有敌人会站到你正前方来，然后和你一对一公平决战吗？”
圣骑士们顿时安静下来。
雷撒尔不再理会他们，转头看向我和玛雅——他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
“看起来他们输了？”玛雅出声问道。
雷撒尔摇了摇头，又看向我，神情犹豫不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只是看到他最终那一抹自嘲时感到心里很难受。
“克雷丝，用你最强的闪电魔法攻击他们。”
啊？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然而，雷撒尔认真的样子让我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会死……呃……不，不会死人。他们不是普通人，我还没那么厉害，但是……被闪电魔法击中的话，那样子会比较……唔……会非常、狼狈啊……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拼命把想象中的画面从脑海里丢开。
法力随着我的意志凝结成。
而就在这时，萨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原本的闪电魔法瞬间被我放弃，霜之新星以我为中心猛地炸开。冰封装甲随后覆盖住我的身体，在萨克摆脱我那短暂的魔法“冻结”之前，连锁闪电肆无忌惮地倾泻到圣骑士们身上。
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看。
圣骑士们比我预料的还要厉害啊！
“可以了。”
雷撒尔用他可怕又漂亮的神圣火焰阻止了维苏尔继续进攻。然后，他转头看向德哈克，严肃地说道：
“……萨克和维苏尔……前锋……”
“……我是队长，我理应……”
“但是你的反应太慢了！”玛雅终于忍耐不住，插嘴说道，“你和那个大个子一起反而会妨碍他。”
医疗骑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圣骑士们微妙地保持了安静，连脾气最坏的维苏尔都没有发出反驳的声音。
无声，有时候就是默认。
德哈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阻止了萨克想要说什么的意图，说了一句话，然后转身先离开了。我猜，他可能是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之类的。反正，圣骑士们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等他们队长走出去百多英尺之后才由萨克领着一起离开。
雷撒尔对玛雅说了声“谢谢”。亚马逊战士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声“不用”。她看了我一眼，没招呼我，而是和奥克索拉先走了。我后来才知道玛雅老早就说过德哈克了，作为领头人冲锋在前固然是一件鼓舞人心的举动，可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但那位温和的圣骑士根本没把一个亚马逊——尤其还是输给他们的亚马逊——的话当回事，至于其他圣骑士，他们大概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一个一心一意履行领头人责任的队长吧？
意识到海边只剩下雷撒尔和我时，顿时心慌得不得了。光是这样呆着就已经让我不知所措了，我还怎么能够问出那些问题来？
你失去神赐之技就是因为那场杀戮吗？
如果是，现在为什么又重新获得神灵恩赐了呢？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圣骑士们信奉的神灵……
祂还是神灵吗？
结果，最终，我也没能问出自己的疑惑。乌鸦从旅店那边疯了似的冲过来，也忘记害怕了，拽着雷撒尔的手就往回跑。其实这样反而不够快。好在雷撒尔很清醒，他严厉地“呵斥”了乌鸦，让小姑娘稍微冷静了一点。
“尼亚迪斯……”她结结巴巴地叫道，“救救他！”
我被她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心里涌起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而雷撒尔略微迟疑了两秒钟，丢下我们两个，快步跑向旅店。乌鸦拼命想跟上，可她的步伐完全没法和圣骑士比，很快就落远了。
犹豫了一下，我选择跟在乌鸦旁边，而不是越过她。
等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冲进房间时，我几乎立刻就松了口气：尼亚好好地坐在床上，只是脸色比以前更苍白。雷撒尔背对门口站在床前。
乌鸦飞快地跑了过去，不知道看见什么了，一下子傻愣愣地呆住了。
我疑惑地加快步伐，然后也和乌鸦一样傻了。
尼亚右手手腕到肘部的皮肤全烂了，溃破的肌肉散发出微弱的腐臭味。圣骑士那温柔的净化灵光环绕着他自己，在我们接近时也笼罩住我们，却完美地避开了死灵巫师，就仿佛他和桌子、椅子、床铺一样是个没有生命的、不需要净化的东西。
女神在上！这是怎么回事？
雷撒尔似乎有点恼火。他绷着脸盯着尼亚，总觉得下一秒钟他就会一拳揍过去。
尼亚一脸古怪地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厉害，甚至笑着开口说道：
“圣骑士，理所当然是这个样子，不是吗？”
雷撒尔没接话。死灵巫师撇了撇嘴，举起手看了一眼伤口，再次重复道：
“理所当然应该这个样子，不是吗？你是圣骑士，我是死灵巫师。”
“够了。”雷撒尔冷冷地吐出这个词，“死灵巫师的话，你旁边还有一个。”
尼亚偏头看向乌鸦，没说话。可是，雷撒尔显然已经快没耐心了，语气生硬地说了句什么。尼亚的表情变了变，瞥了我一眼，用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什么。不是通行语。雷撒尔的眉头高高挑起，仿佛听见什么见鬼的事情。他张嘴刚要说什么，忽然转头看向我，说道：
“克雷丝，早点休息。”
我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转身，慢吞吞地出去。
又跟上午那时候一样。
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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