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8）
当他们终于走到我们跟前时，我暗暗舒了口气，随后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半蹲在地上，一条腿都有些发麻了！连忙拄着法杖站起来，接着长袍的掩饰悄悄活动脚踝。
乌鸦故意用我能听见的声音笑了一声。
可恶……我就是……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另一边，那老人说了一句什么，将我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尼亚撇了撇嘴，手里把玩着雷撒尔给他的那柄不知道是骨还是牙雕的匕首，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老人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也可能单纯只是年纪太老了反应迟缓。过了好一会儿，他喘息似的叹了口气，低声且缓慢地说道：
“预言不会错。即使你不知道，但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你必然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就这么短短地两句话，老人就中断了好几次。扶着他的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嘴唇蠕动，似乎想什么又不敢说。而老人说完刚刚那两句话，又停顿下来，陷入不知道什么状况的沉默中。
尼亚有些不耐烦了。乌鸦也是。我虽然好奇老人说的预言，可是，如果一直听他这样说话，我恐怕会急死。
这时，老人终于又动了。他慢慢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饰，然后示意少年低头，颤颤悠悠地将其挂在了后者脖子上。那项饰似乎是以皮革为底，约莫六英寸宽，上面整整齐齐的镶嵌着指甲盖大小的各色宝石。
魔法宝石。
我不由地想起苏丹宝库里的那些，还有现在躺在我腰包里的那一颗。这片沙漠……这片沙漠上生存的人们……他们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我想起雷撒尔讲过的那个“历史”，我们所有人，在最初的最初，也许真的拥有同样的祖先。
少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可很快，他双手在胸前交叉，屈身朝老人行了个礼，随后转向尼亚说道：
“从现在起，我叫格兰。请允许我带你去见‘守护者’。黑暗在污染一切，必须赶在它之前……”
“等等，小家伙。”尼亚冷淡地打断道，“你好像没搞明白，你们是什么人和你们继承了什么跟我毫无关系。你想让我去见你们那个‘守护者’，那麻烦你给出让我心动的代价。”
格兰瞬间愣住了。他无措地望向旁边的老人，而老人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胸前，露出牙齿咳嗽似的笑了好几声。
刚才他说，他从现在起叫做格兰。我猜，那个名字和那副项饰代表着某种职责或者义务的传承。而当少年戴上项饰之后，他就接过了原本由那个老人担负着的一切传承。
格兰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思索似的沉默了十几秒钟，这才睁开眼轻声问道：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像那些、流浪者一样？宝石？武器？护符？”
尼亚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老人，勾了勾嘴角，语气讥诮地反问：
“东西呢？”
少年再次沉默了。片刻，他朝着天空斜斜地举起双手，大声喊道：
“都出来吧！迎接预言之中的拯救者，迎接我们最后一次引路人的使命！”
随着少年的呼喊，一些人从建筑的阴影里、从破碎的雕像石柱后面，如同幽灵鬼魅一样无声地冒了出来。我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年纪都偏大，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也比我和尼亚和乌鸦加起来都老。这些人的眼神安静得缺乏活力，看着他们或者被他们看着都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之后，依照格兰的要求，这些人相继上前，分别留下一支形状怪异的、勉强算是匕首的武器、两个做成项饰的护符和四颗近乎无瑕的魔法宝石——三颗火焰宝石一颗冰霜宝石。
武器和护符年代久远，它们的木质部分已经形成漂亮的琥珀光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每一个都散发出强烈的魔法气息。真想摸一摸！不过，之前，少年看到尼亚召唤骷髅才忍不住跳出来叫喊，这些魔法物品十有八九专属于死灵巫师。突然更好奇了。死灵巫师的魔法物品和我们法师有什么区别呢？
尼亚皱起了眉头。片刻，他微微朝下弯了弯嘴角，大概后悔之前没有直接说“不”。不过，他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延续太久，很快就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
“我不是一个人。我会带你去见我其他、同伴。如果你没法说服他们，一切免谈。”
格兰顿时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他用力瞪着尼亚，生气地喊出一个词——也许只是一个词的前半截发音，反正我没听出他在说什么——然后又用力闭紧嘴巴。因为某种缘故，他忍住了没有将整句话说出口，一时间搞得呼吸都乱了，小麦色的皮肤更是瞬间蒙上一层激愤的红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缓过劲来，拿起地上的武器、护符和魔法宝石，咬着牙气呼呼地说：
“我一定会说服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少年看到绵延不绝几乎能构成一座小城池的骆驼群时，整个人都傻了。
圣骑士们照例聚在一起。真佩服萨克和雷撒尔的体力和精力。他俩到底怎么能做到在骑了这么长时间骆驼之后下来居然还能练习剑术！大约是看到我们带着个陌生少年过来，两位圣骑士不约而同地停下手。而希尔穆德和维苏尔也走了过来——后者一手抱着厚厚的撒卡兰姆圣典。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这时候的维苏尔竟然有那么一点点谦和安宁的味道。
不过，身高几乎全部超过六英尺、佩戴着巨大双手饰剑的圣骑士们，给格兰造成了很大压力。少年虽然竭力掩饰，可是他僵硬的嘴角、在身体两侧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还有微微发颤的身体，都暴露出他的紧张和惶恐。因此，当萨克说了句“他是谁”时，格兰就脱口蹦出一连串话语，刚开始他的声音明显发颤，不过到后来居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因为格兰说得又急又快，还颠三倒四，我和尼亚只能交替听和翻译。然后，我们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
在很多年以前，这一族的先祖就预见到如今的灾难，并留下了指示的预言。不过，在一个多月以前，当时的格兰在一次祈祷中得到了异样的启示，于是带着十几个最强悍、最英勇的族人去见守护者。可哪知道，后来竟然只有格兰一个人浑身是伤地逃回来。那位格兰没坚持两天就断气了，上一代的格兰——也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老人——不得不重新担起职责。然而，可怕的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正准备安葬的格兰尸体突然“活”了过来，杀死杀伤了很多人。这个死了的格兰最后还是被族人们围杀消灭，残骸被切碎烧毁。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受伤的人很快也陷入绝境：他们的伤口以恐怖的速度腐烂扩散，迅速吞噬了他们的生命。而一些没有受伤的人也相继病倒，很快也死了。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九个人。这就是违背预言的代价。我们本不该去见守护者。先祖早就警告过。可一切还是如同预言一样发生了。”格兰停顿了一下，溢满哀痛的眼睛慢慢透出另一种激奋的情绪，“所以，另一个预言也一定会实现！太阳陨落、星辰黯淡，整个世界都会分崩离析！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XX！”
尼亚迅速将除了最后一句之外的内容翻译成了通行语，然后说道：
“总之就是这个样子。所以，要不要去跟他看看，你们决定吧。”
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那个格兰”死而复生时就已经确定了。比起沙漠里不知道被什么污染变异的动物们，亡者不得安息才是更让圣骑士们紧张的状况——这在他们更抵触尼亚召唤骷髅上就可见一斑。
萨克和雷撒尔低声商量了一阵，前者就转身离开了——我猜他是去找纳瓦，驼队首领。我们现在还是驼队的护卫，不是随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流浪冒险者。
不久，体格高大的圣骑士领着两个穿着白色长袍佩挂弯刀的男性返回。
“驼队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月以上，几乎用不上护卫，所以我们全部离开也不影响。只不过……”萨克瞥了一眼那两个东方男性，苦笑着叹了口气，“纳瓦说，我们是苏丹尊贵的客人，他无权阻止我们想要做什么，可也不能将我们的安危全部交给一个陌生的‘引路人’。赛里奥和阿布是他手下经验最丰富的向导。虽然他不知道我们将会‘去哪里’，但是，靠这两位，至少能够把我们‘带回来’。”
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路途中，我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驼队的事情，知道作为主心骨的首领及其心腹与苏丹、与苏丹军队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纳瓦如此关注，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后，雷撒尔让我问格兰，路上需要花多长时间，这关系到我们要带多少食物和水的问题。
从我们刚才的表现，格兰可能也猜到我们会去见他们的守护者，只是，直到我询问起这个具体的问题，才让他真正确定了这个结果，顿时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好像是在心里回想路途和距离，然后给出了一个相当让人欣喜的数字。
五天。
之后便是准备骆驼、食物和水。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
乌鸦故意用我能听见的声音笑了一声。
可恶……我就是……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另一边，那老人说了一句什么，将我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尼亚撇了撇嘴，手里把玩着雷撒尔给他的那柄不知道是骨还是牙雕的匕首，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老人沉默了。他似乎在思考，也可能单纯只是年纪太老了反应迟缓。过了好一会儿，他喘息似的叹了口气，低声且缓慢地说道：
“预言不会错。即使你不知道，但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那你必然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
就这么短短地两句话，老人就中断了好几次。扶着他的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嘴唇蠕动，似乎想什么又不敢说。而老人说完刚刚那两句话，又停顿下来，陷入不知道什么状况的沉默中。
尼亚有些不耐烦了。乌鸦也是。我虽然好奇老人说的预言，可是，如果一直听他这样说话，我恐怕会急死。
这时，老人终于又动了。他慢慢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项饰，然后示意少年低头，颤颤悠悠地将其挂在了后者脖子上。那项饰似乎是以皮革为底，约莫六英寸宽，上面整整齐齐的镶嵌着指甲盖大小的各色宝石。
魔法宝石。
我不由地想起苏丹宝库里的那些，还有现在躺在我腰包里的那一颗。这片沙漠……这片沙漠上生存的人们……他们似乎很早很早以前就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让我想起雷撒尔讲过的那个“历史”，我们所有人，在最初的最初，也许真的拥有同样的祖先。
少年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可很快，他双手在胸前交叉，屈身朝老人行了个礼，随后转向尼亚说道：
“从现在起，我叫格兰。请允许我带你去见‘守护者’。黑暗在污染一切，必须赶在它之前……”
“等等，小家伙。”尼亚冷淡地打断道，“你好像没搞明白，你们是什么人和你们继承了什么跟我毫无关系。你想让我去见你们那个‘守护者’，那麻烦你给出让我心动的代价。”
格兰瞬间愣住了。他无措地望向旁边的老人，而老人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胸前，露出牙齿咳嗽似的笑了好几声。
刚才他说，他从现在起叫做格兰。我猜，那个名字和那副项饰代表着某种职责或者义务的传承。而当少年戴上项饰之后，他就接过了原本由那个老人担负着的一切传承。
格兰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思索似的沉默了十几秒钟，这才睁开眼轻声问道：
“那么，你想要什么呢？像那些、流浪者一样？宝石？武器？护符？”
尼亚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老人，勾了勾嘴角，语气讥诮地反问：
“东西呢？”
少年再次沉默了。片刻，他朝着天空斜斜地举起双手，大声喊道：
“都出来吧！迎接预言之中的拯救者，迎接我们最后一次引路人的使命！”
随着少年的呼喊，一些人从建筑的阴影里、从破碎的雕像石柱后面，如同幽灵鬼魅一样无声地冒了出来。我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年纪都偏大，最小的那个看起来也比我和尼亚和乌鸦加起来都老。这些人的眼神安静得缺乏活力，看着他们或者被他们看着都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
之后，依照格兰的要求，这些人相继上前，分别留下一支形状怪异的、勉强算是匕首的武器、两个做成项饰的护符和四颗近乎无瑕的魔法宝石——三颗火焰宝石一颗冰霜宝石。
武器和护符年代久远，它们的木质部分已经形成漂亮的琥珀光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每一个都散发出强烈的魔法气息。真想摸一摸！不过，之前，少年看到尼亚召唤骷髅才忍不住跳出来叫喊，这些魔法物品十有八九专属于死灵巫师。突然更好奇了。死灵巫师的魔法物品和我们法师有什么区别呢？
尼亚皱起了眉头。片刻，他微微朝下弯了弯嘴角，大概后悔之前没有直接说“不”。不过，他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延续太久，很快就板起脸，冷冰冰地说道：
“我不是一个人。我会带你去见我其他、同伴。如果你没法说服他们，一切免谈。”
格兰顿时露出不愉快的表情。他用力瞪着尼亚，生气地喊出一个词——也许只是一个词的前半截发音，反正我没听出他在说什么——然后又用力闭紧嘴巴。因为某种缘故，他忍住了没有将整句话说出口，一时间搞得呼吸都乱了，小麦色的皮肤更是瞬间蒙上一层激愤的红色。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缓过劲来，拿起地上的武器、护符和魔法宝石，咬着牙气呼呼地说：
“我一定会说服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是，当少年看到绵延不绝几乎能构成一座小城池的骆驼群时，整个人都傻了。
圣骑士们照例聚在一起。真佩服萨克和雷撒尔的体力和精力。他俩到底怎么能做到在骑了这么长时间骆驼之后下来居然还能练习剑术！大约是看到我们带着个陌生少年过来，两位圣骑士不约而同地停下手。而希尔穆德和维苏尔也走了过来——后者一手抱着厚厚的撒卡兰姆圣典。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这时候的维苏尔竟然有那么一点点谦和安宁的味道。
不过，身高几乎全部超过六英尺、佩戴着巨大双手饰剑的圣骑士们，给格兰造成了很大压力。少年虽然竭力掩饰，可是他僵硬的嘴角、在身体两侧紧紧攥成拳头的双手、还有微微发颤的身体，都暴露出他的紧张和惶恐。因此，当萨克说了句“他是谁”时，格兰就脱口蹦出一连串话语，刚开始他的声音明显发颤，不过到后来居然神奇的平静了下来。
因为格兰说得又急又快，还颠三倒四，我和尼亚只能交替听和翻译。然后，我们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
在很多年以前，这一族的先祖就预见到如今的灾难，并留下了指示的预言。不过，在一个多月以前，当时的格兰在一次祈祷中得到了异样的启示，于是带着十几个最强悍、最英勇的族人去见守护者。可哪知道，后来竟然只有格兰一个人浑身是伤地逃回来。那位格兰没坚持两天就断气了，上一代的格兰——也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老人——不得不重新担起职责。然而，可怕的事情在这时候发生了：正准备安葬的格兰尸体突然“活”了过来，杀死杀伤了很多人。这个死了的格兰最后还是被族人们围杀消灭，残骸被切碎烧毁。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受伤的人很快也陷入绝境：他们的伤口以恐怖的速度腐烂扩散，迅速吞噬了他们的生命。而一些没有受伤的人也相继病倒，很快也死了。
“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九个人。这就是违背预言的代价。我们本不该去见守护者。先祖早就警告过。可一切还是如同预言一样发生了。”格兰停顿了一下，溢满哀痛的眼睛慢慢透出另一种激奋的情绪，“所以，另一个预言也一定会实现！太阳陨落、星辰黯淡，整个世界都会分崩离析！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XX！”
尼亚迅速将除了最后一句之外的内容翻译成了通行语，然后说道：
“总之就是这个样子。所以，要不要去跟他看看，你们决定吧。”
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那个格兰”死而复生时就已经确定了。比起沙漠里不知道被什么污染变异的动物们，亡者不得安息才是更让圣骑士们紧张的状况——这在他们更抵触尼亚召唤骷髅上就可见一斑。
萨克和雷撒尔低声商量了一阵，前者就转身离开了——我猜他是去找纳瓦，驼队首领。我们现在还是驼队的护卫，不是随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流浪冒险者。
不久，体格高大的圣骑士领着两个穿着白色长袍佩挂弯刀的男性返回。
“驼队会在这里停留一个月以上，几乎用不上护卫，所以我们全部离开也不影响。只不过……”萨克瞥了一眼那两个东方男性，苦笑着叹了口气，“纳瓦说，我们是苏丹尊贵的客人，他无权阻止我们想要做什么，可也不能将我们的安危全部交给一个陌生的‘引路人’。赛里奥和阿布是他手下经验最丰富的向导。虽然他不知道我们将会‘去哪里’，但是，靠这两位，至少能够把我们‘带回来’。”
有些意外，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路途中，我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驼队的事情，知道作为主心骨的首领及其心腹与苏丹、与苏丹军队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纳瓦如此关注，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后，雷撒尔让我问格兰，路上需要花多长时间，这关系到我们要带多少食物和水的问题。
从我们刚才的表现，格兰可能也猜到我们会去见他们的守护者，只是，直到我询问起这个具体的问题，才让他真正确定了这个结果，顿时高兴得眼睛都亮了。他微微眯起眼睛，好像是在心里回想路途和距离，然后给出了一个相当让人欣喜的数字。
五天。
之后便是准备骆驼、食物和水。第二天天色微明的时候，我们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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