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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选择与决断(1)

    在密道中奔跑时,我非常紧张也非常害怕。虽说通道暂时还安全,可是周围传来的震动声、坠落声以及时不时掉落下来的沙尘,都清楚地昭示着这座古老的神殿正在发生着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密道时而朝上、时而朝下,朝上的时候比较多,弯道也很多。

    跑到后来,密道里已完全没有任何照明物了。不过,头顶上已经不再掉东西下来了,连震动都变得十分微弱。圣骑士们低声诵念着圣典里的祈祷词,偶尔能听见乌鸦叫唤尼亚迪斯,以及死灵巫师不耐烦的回应。

    我不记得跑了多久。当密道前方渐渐出现微弱的亮光时,我激动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但同时又害怕那只是某种照明物发出的光芒。后来,光照越来越亮,很明显来自那灿烂的太阳,顿时连心情都跟着变得灿烂昂扬起来。

    几分钟后,我们终于离开了地下,重新站在天空之下。

    密道的出口却没有紧挨着死亡神殿,而在它东边两百多英尺远的地方。这里原本大概还有个小庭院或者小祭坛之类的建筑,如今只剩下倒塌破碎的雕像和不知道原本是什么的、大大小小的石块。也没想休息,我们一鼓作气地赶回之前留下骆驼的地方。

    还没看见人呢,就听见那两个东方向导激动的声音。萨克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一边继续快步向前一边说道:

    “他们在感谢他们信仰的、‘神灵’。之前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他们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等看到我们几个人出现,两个东方向导更加激动了,冲过来七嘴八舌地蹦出一大串话语。我虽然听不懂,可是也听出了那种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恐惧。萨克偶尔插一句话,语调沉稳有力,很有安抚力。

    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转头望向雷撒尔——我记得雷撒尔也听得懂东方语。可是,除非必要,他似乎更愿意偷懒。啊!不不不!雷撒尔又不是我。他大概只是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就像那时候在萝格营地,他宁可躲在营地角落里安静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萨克总算让那两个东方向导平静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然后,他告诉了我们一件非常吓人的事情:

    太阳,曾经一度消失不见!

    那不是“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风的呼啸和沙粒的哀鸣。

    两个东方向导差点都吓疯了。只不过,就像猎人相信自己的猎犬,战士相信自己的刀剑一样,他们这种长年在沙漠中来来往往的人,即使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依然本能地伸手抓住离最近的骆驼的缰绳,死死地抓住不放,并努力让那些同样惊恐不安的大牲畜继续趴在原地。

    这个举动不仅救了他们自己,也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除此之外,他们还提到了格兰。那个少年在太阳消失之前就回到了骆驼这边。少年不想和向导交流,向导也不愿意或者说不敢找格兰说话。然后,太阳不见了。刚刚陷入黑暗的瞬间,向导听见格兰高声叫喊着什么话。可惜,他们听不懂,只能听出少年极度恐惧。而等太阳再次于高高的天穹上照耀大地时,格兰已经不见了。

    “当时风很大。”萨克又说。

    这就意味着,我们连足迹都找不到。

    我不由地又看了看周围,迟疑了一会儿,把另一个问题吞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某个向导脱口惊叫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所有人不由地都跑了过去。而向导看到我们,立刻结结巴巴地喊叫起来。

    “少了一峰骆驼。”萨克立刻翻译。

    “只少了一峰?”我脱口问道。

    高大的圣骑士望了我一眼,仿佛明白我的意思,神情莫名地轻轻吐出一口气,郑重地重复了一遍:

    “少了一峰骆驼。”

    我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行了,抓紧时间休息。”雷撒尔在这时仿佛不耐烦地插嘴道,“还有,萨克,你可以把乌鸦放下来了。”

    哈?

    啊!

    我都忘了这回事了。萨克难道也忘了吗?

    高大的圣骑士一脸不在意地笑了笑,轻轻松松地把小姑娘放了下来。

    也许是错觉?我好像看到乌鸦一瞬间有点不舍?不过,等她站稳了,她一如既往地立刻就溜到尼亚旁边,还非要尼亚牵着她的手。

    沙漠里酷热的白昼还是那么可怕,要不是脚底下绵延不绝的砂砾表现出完全不正常的凉意,真是无法相信那火热的太阳曾经一度消失。不过,现在,它既然回来了,我们……又只能小心翼翼地躲避它的炙烤了。

    因为实在太累了,我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直到傍晚时分被人叫起来。快速地吃了晚饭,趁着日夜交替这个温度较为适宜的时间,我们纷纷爬上骆驼,踏上了回去的路。

    那个奇怪的、造型精美的盒子外表只比萨克的拳头大点儿,可是打开之后,里面的空间却大得多——手伸不进去,活物放不进去,但四五英尺长的双手饰剑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装进去,还没装满!

    可也仅此而已。

    虽然是个神奇的魔法物品,可仅仅这样,实在不像是守护者和那些守卫以及那些不知道怎么不见了的死灵巫师们不顾一切要保护的东西。

    “也许……那位老先生会知道?”我不确定地说。

    那位,迪卡·凯恩,赫拉迪姆最后的法师。

    几乎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雷撒尔,包括我自己。因为我们当中,最了解迪卡·凯恩的应该就是雷撒尔了。而圣骑士被我们其他人看得愣了愣,随后弯了弯嘴角,轻叹了口气,回答道:

    “也许。可以试试。”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似乎思考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问问纳瓦。如果这里是最后一处,那就一起回去。如果他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萨克郑重地点头。

    我不自觉地也跟着点头。

    我们是驼队的护卫。不是我自夸,我们这么多人的战斗力可比同样数量的普通战士强太多太多了。不能说走就走。那太不负责任了。

    去死亡神殿花了五天,而回到“母亲”河那个不知名的大部族聚居地则花了七天。只多出来两天。真是厉害的向导!第一次走过的地方就能这么快准确无误地返回。

    去找纳瓦交涉的依旧是萨克,两个向导跟着一起离开,而我们则在小驼队之间找了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当休息营地。

    和我们离开前相比,庞大的驼队已经变成了一个类似集市的地方。这时候虽然天亮了但还没有很热,所以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有当地人,也有同样路过此地的异乡人。

    尼亚带着乌鸦先去休息了。我习惯性地寻找雷撒尔,结果只看见他躬身钻进帐篷的背影。

    心情瞬间变得低落。

    我想玛雅了。等回鲁·高因,我要问问她,等她不做德哈克的佣兵了,愿不愿意继续和我一起旅行。虽然我更想回家,可是……想想师父,我还是变得更厉害一点才说吧!至少……至少让我能够成功施展传送术。

    为什么总是不能成功呢?我都很认真很认真地练习了,然而,就是差那么一点点。

    还没来得及认真懊恼这个问题,就看见希尔穆德和抱着圣典的维苏尔朝我走来。

    啊啊啊!我怎么忘记这个了?这两位死心眼!除了进死亡神殿那天之外,每天的功课一天都没缺过。维苏尔认真练习的样子总让我想起亚克,但是和亚克又不一样。从某方面来说,维苏尔很笨。他记性不好,他总是不停地忘记之前学过的词,而他的字,唔……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只是希尔穆德说有些进步,大概,真的有点进步吧。

    越来越不敢偷懒。

    对,是“不敢”偷懒。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心情。唉……

    “今天,还是维苏尔读,克雷丝听,听一句复述一句。”蓝眼睛的圣骑士微笑着说,“就……第一章第六小节吧。”

    唉,如果换一下就好了。我忍不住这样想。但是,正因为这是我俩的弱项,所以才会是这样啊!在心里哀叹着,老老实实认命地竖起耳朵,准备仔细聆听每一个单词,以及它们串连起来的句子。

    这本来没什么出奇,路过的人顶多好奇或者疑惑地看我们一眼。然而,维苏尔快读完的时候,有个人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

    因为方向问题,我比希尔穆德、维苏尔先看到他。他和很多旅行者一样在简洁清凉的沙漠服饰外套了一身遮阳的长袍,头上裹着头巾,甚至还拉起来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仿佛毫无情绪的冰蓝色眼睛。

    本来我应该重复维苏尔刚刚读出来的那句圣典,可我张开嘴,却已经忘记应该复述什么。

    希尔穆德发现我的失态,扭头看向后方。维苏尔也停了下来。

    那个人一直走到我们面前,来回看了我们一阵,才想起什么似的扯开头巾,露出一张像天使雕塑一样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年轻面孔。

    “喀斯特洛斯·迪克莱雅。”他首先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在异国他乡突然听见母语,而且,还是在教导撒卡兰姆圣典……”

    我忍不住往两位圣骑士那边挪了挪。教我学习西方语的第一天时希尔穆德就说过,撒卡兰姆圣典是圣骑士必须学习的典籍之一。虽然它不是什么保密的东西,但普通人最多听过其中一些语句或者故事,几乎不可能知道圣典的原文。

    所以,这个男人……他很可能也是一位圣骑士。而且,很可能是“那种”圣骑士。

    希尔穆德和维苏尔似乎也这么想。尤其是维苏尔,他动作僵硬得像在雪原上跋涉了一天一夜旅行者一样。简短的自我介绍和寒暄之后,希尔穆德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礼貌地对喀斯特洛斯说了声“对不起,请稍等一下”,然后转身跑向雷撒尔的帐篷。

    喀斯特洛斯微微挑了挑眉梢——这一瞬间让我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嘴唇蠕动,似乎想问什么,可随即就放弃了。

    很快,雷撒尔就跟着希尔穆德钻出了帐篷。只是,当他顺着希尔穆德的指点看过来时,表情非常意外且惊讶。而喀斯特洛斯也同样。

    他俩彼此愣愣地看着对方,好几秒钟之后,还是雷撒尔先控制住自己,缓步走过来,微微屈身行礼,然后说道:

    “我叫雷撒尔。因为比他们年长,目前在教他们一些典籍之外的东西。”

    那张雕塑般的脸庞上瞬间多了一些活过来的气息。但紧接着,他后退半步,伸手握住佩剑剑柄,整个人处在随时可以发动进攻的状态。

    “‘你’应该已经死了。”喀斯特洛斯如此说,“你究竟是谁?”

    咦?什么?他在说什么?

    雷撒尔也很迷惑,脱口反问:

    “谁死了?”

    “‘你’。”俊美得如同天使的青年从齿缝间吐出这个词,“索尔提斯亲自护送遗体回到圣城……我亲手给‘你’涂上了圣油,亲手把‘你’放进灵柩……”说到这里,他不得不停顿下来,平息自己激烈得得濒临失控的情绪。然后,他再次开口,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究竟是谁?”

    猛然间,我明白了过来,禁不住“啊”地叫出了声。虽然喀斯特洛斯提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不过这无关紧要。我转头望向雷撒尔,心里充满各种各样的念头,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述。

    喀斯特洛斯认识雷撒尔,不,他认识雷赛·史特雷斯,也不对,他非常熟悉雷赛·史特雷斯,所以,当他看到雷撒尔时,立刻认定自己眼前的就是那位“光辉骑士”。

    但是!

    “光辉骑士”雷赛·史特雷斯恰恰由他亲手安葬!坟前有厚重的墓碑,说不定还有高大威严的大理石雕像立在旁边。

    雷撒尔的表情怪怪的,无法分辨他的情绪。片刻,他沉默了好长时间,最后叹息似的笑了一声,说道:

    “我不知道你究竟埋葬了谁。不过,喀斯……我确实还活着,我没有死。”

    伴随着这句话,美丽又恐怖的神圣火焰瞬间出现,仿佛屏障、又仿佛武器一般环绕着圣骑士的身体肆意“燃烧”。只是此时此刻我们谁也不是他的“敌人”,所以,没有人受到伤害,反而被这神奇的力量一同保护起来。

    那位英俊的青年圣骑士完全呆滞了。至少十个呼吸之后,他松开武器,冲到雷撒尔跟前,张开手臂用力拥抱住后者。他似乎说了些什么,却因为情绪太激烈,那些言语只形成破碎的音节,完全不成句子。

    眼睛好难受。一定是刚才吹风的时候进了沙子。沙漠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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