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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孙家郎君

    这话自然是假话了,幼微隐隐有些骄傲,看来她确实有做胭脂的天赋,仅仅一遍就将难之又难的配方给制了出来。

    刘金源蹙眉望着她,她隐约懂了一些幼微的意思,但还是没完全懂。

    赵安睐则暗暗叹口气,听鱼幼微的语气,这方子的价钱肯定不会便宜。

    幼微看了明珠一眼,后者忙把自己荷包里装着的两个瓷盒子拿出来递给她。

    幼微笑容甜蜜和熙,将其中一盒递给刘金源:“这是鹅脂面油膏,不管搽脸还是做澡豆用,都是极好的,柳姐姐收着这个吧。这面脂我做的多些。”

    鹅脂面油膏?这名字怎的这么耳熟?

    刘金源正思索着,好容易摆脱赵氏的徐妹走过来,娇声娇气地说道:“这不是胭脂坊大卖着的吗?怎么,莫不成是鱼娘子做的?”

    大概人长得娇小,她虽有十岁,但看着比幼微还要小些。

    幼微似是稍微有些腼腆,眉眼含笑,脸颊上就如上好的古玉沁了丝血红一般,璀璨耀眼,她环顾四周,不卑不亢地说道:“惠娘与胭脂坊杜娘子达成了协议,所做的胭脂在其铺子中寄卖,望诸位娘子多多捧场!”她纳了个万福。

    竟是在宴会上推销胭脂来了!围观的众人愣了愣,都觉得面前这娇俏的小娘子甚是彪悍,有几个性情爽朗的当即表示一定会去捧场!刚才刘金源洗脸那一幕都被她们看在眼里,心中多多少少对幼微的技艺是相信的。

    在远处观看的赵氏气得胸口发疼,指着幼微的身影不可置信地说着:“她竟敢在我们的宴会上卖她的胭脂?还这么光明正大?她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因为太过激动,她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向很喜欢惠娘的娘会突然对她厌恶至深,每次提起她的表情还不如对待大街上的乞丐。刘谦和最烦母亲这种态度,淡淡道:“惠娘的胭脂做得很好,是我让她趁此机会多多推销的。”他不等赵氏回答,便转身对孙家郎君道:“走吧,咱们也过去瞧瞧。”

    竟是看也不再看赵氏一眼朝幼微那儿走了。赵氏在后气得干瞪眼。原是个高兴的日子,可现在她却像吞了黄连一样,满脸都是郁怒之色。

    幼微将剩余的一盒油膏送给了徐妹,赵安睐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她极力掩饰着。而且她掩饰得很好,若不是幼微多了一世的经历,定也发现不了。

    她从明芳那里知道赵安睐面上过得富足安乐,实则爹爹早逝,家中大小事务都被祖母掌管手中,娘一点主也做不得。偏偏她娘又是个商户出身的女儿,这对于书香门第的赵家来说自然是个异类,所以自进门就不得婆婆欢喜,丈夫死后日子更加难过。赵老夫人有一个爱好,即使年纪大了,也非常喜欢涂抹脂粉,喜欢把自己往年轻里打扮,赵安睐手中闲钱有限,买不起价钱昂贵的,便想把幼微赠送的孝敬给祖母讨欢心,谁承想幼微一转手就给了不缺钱的人!

    她郁郁寡欢,自然不高兴了。

    幼微并不喜她的为人,但依着广结善缘的目的,还是体贴地在她耳边轻声道:“赶明儿你去我家我送你一整套的!”

    赵安睐愣了愣,抬眼看,却见幼微脸上是善意的笑,倒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幼微又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该拿几盒,倒把你那份给落下了。”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赵安睐释然,鱼幼微一个初露头角的穷酸秀才的女儿,自然是禀着广结善缘的生意人本色,倒不见得是讥讽自己在家中的情境。

    这样想着,她便也回了一个善意的微笑:“那就多谢了。”

    刘谦和带着孙家郎君走过来,眉眼上全是笑意:“惠娘的生意很兴旺啊!”他环顾一下四周围观的人。

    幼微瞪他一眼,扭头不理他。

    刘谦和毫不在意,趁旁人不注意便悄悄凑到她耳边说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感谢我?”

    幼微好笑,刚还说这小屁孩长大了呢,结果里子一点也没变。她嘻嘻笑着:“那你说你要甜话梅呢?还是细细的蔗糖?或者花糕?我给你买去!”

    “哼。”刘谦和拉下脸来,就会用这些甜食打发自己。他定睛注视着幼微,此刻她笑得就像一只慵懒狡黠的猫,那神气高傲的样子仿佛是天生的女王。他的心一下子就变得软软的,仿若能滴出水来。

    “杜五娘怎的还不来?”他换了话题,声音软软的。

    幼微也环顾一下四周,迷茫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哎,我跟你说,那杜五娘可是……”刘谦和正欲说什么,样子神神秘秘的,明芳却突然走过来拉着幼微的袖子,不满地嘟着嘴:“好了,知道你两个有说不完的悄悄话,这是当着我们的面显摆着还是示亲密呀!”

    幼微脸色微微发红,嗔看了明芳一眼,对谦和道:“你快招呼客人吧,我们自便,不用你管!”

    刘谦和嘿嘿傻笑两声,又一叠声地说:“你们随意,随意!”他指指身后的孙家大郎、二郎:“惠娘,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去那边看看。”

    “恩呢,去吧。”幼微爽快地应下了。

    刘谦和刚走,杜五娘才姗姗来迟,她一进来,便把满屋子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她是所有女客中最漂亮的一位,五官或许不是最精致的,比如额头宽大了些,比如下巴难看了些,但那双潋滟犹如将世间最华贵最美丽的宝石聚在其中的眼睛就将一切缺点都掩盖了,应该说你只能注意到她那绝代的风华而看不到其他!她照旧穿着直达膝盖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纱褙子,富丽透明,隐隐露出里面的烟罗紫肚兜,下露出半截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手中执着一把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款款走来。

    众人一个个都看呆了,如呆木鹅一般,幼微想到初见杜五娘被打趣的话,不由笑起来。

    还是芳娘率先回过神来,紧走两步:“杜姐姐来了?”她现在跟着幼微一起喊姐姐。

    杜五娘微启双唇,眼中含笑:“倒是我来迟了!”

    “白蕊没跟着你?”幼微也笑意吟吟地问。

    杜五娘摊开双手,带着一丝俏皮:“总不能铺里连个人都不留吧,没办法,只好让她看家喽!”

    孙家大郎直直地望着她,待看到她俏皮的表情时,脸不知不觉红了。

    刘金源一直在暗暗观察他,发现他的异样,心里顿时酸酸的。

    众人说了两句话,宴会便开始了。几人便找了相应的座坐了下去。

    孙大郎恰好与杜五娘挨着,他性子甚是腼腆,还未与杜五娘说上一句话,脸就红得不成样子。倒叫孙二郎好好取笑了一番。

    刘金源却是知道内情的,半含酸半开玩笑地说道:“杜娘子已经有未婚夫婿了,听说还是个俊俏郎君呢,姓梁来着,是不是?”她不怀好意地望着杜五娘。

    后者轻押了一口茶,云淡风轻地点头,竟是直接承认了:“他做生意正忙着呢!”大概提到了自己的良人,她眼中透露出幸福的光芒。

    刘金源立即观看孙大郎的反应,果然后者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幼微第二次听到这个梁君的名字了,不由产生了兴趣,也不知这梁君是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竟能将妩媚雍容的杜五娘纳入囊中!

    赵安睐却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兴致勃勃地问幼微三个:“原来惠娘与芳娘一起做胭脂生意?”

    幼微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应道:“对啊,我与芳娘都喜欢淘澄胭脂,一合计便合伙了!”

    明芳也笑嘻嘻地嗔看了一眼幼微,假装埋怨道:“是我笨,不小心就上了你这条贼船!”

    一语未了,几人便都被逗笑了。

    倒是赵安睐眼神闪烁,盯了幼微两眼才移开视线。

    每个人的矮几上食物都是一样的,烤羊蹄、手抓羊肉、菰米饭、五色饼、金齑玉脍等,边上还有一瓶吐蕃的红葡萄酒,倒入甜白瓷碗中,映衬得颜色亮红纯澈,十分漂亮!

    刘家在下邽虽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可毕竟钱财有限,这葡萄酒也只是吐蕃人常喝的那种,酸涩之味浓重,唐人大多都喝不惯。杜五娘晃了晃白瓷碗,浅尝一口,便微蹙着眉放下了。

    刘谦和也坐席了,因看到幼微也举起碗要喝,忙忙探过头来低低嘱咐:“惠娘,这红葡萄酒别看酸甜,可后劲十足,你千万别喝太快,小心喝醉了!”

    幼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了……”她还欲说什么,忽杜五娘在一旁嗤笑一声:“刘小郎见了惠娘,倒变成十足一个老妈子了!”

    幼微与刘谦和都闹了个大红脸。

    吃过饭后,他们便三五成群去湖边划船,船上能一下子坐十来个人,竹排上也能乘下五六个,幼微见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晒太阳,便主动请缨与明珠一起坐竹排,理所当然的,刘谦和也跟着她。孙家郎君便也上了同一竹排,张明芳看着天空明晃晃的太阳,犹豫了下,刘金源就抢先一步跳了上去,还笑嘻嘻地说着:“今个儿晚上回去可要好好抹抹惠娘的面脂了,免得真晒成了一块煤炭!”

    幼微掘唇笑:“那敢情好,刘姐姐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效果如何?”

    张明芳望着刘谦和笑眯眯地望着幼微的样子,恨恨搅着手中的帕子,又觉得自己太小心眼,转身进了船内。

    此时已是七月,荷花开得正盛,在湖水正中央绿荷团团如扇,簇拥到一起,有几朵娇艳的荷矗立其中,煞是起眼。

    幼微果然坐不惯竹排,晃悠得心底不舒服,她微微闭上眼睛,不去看晃动的水面。

    刘谦和体贴地让她靠着自己。幼微也没多想,觉得两人年纪都小,这男女大防没有必要太过在意,她在心底实打实地把谦和当成自己的亲弟弟。

    “你娘也快三个月了吧?”幼微迷蒙间几乎要睡着了,耳边突然传来谦和低低的呢喃声。

    她“嗯”了一声,眼睛并未睁开,只嘴角含笑:“也不知将来会长个什么样呢!”

    刘谦和做了个鬼脸:“不管什么样肯定都不会有我好看!”

    幼微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扬起下巴不再理他。

    刘谦和只呵呵地笑。

    幼微忽想到了什么,忙在他耳边悄声问:“你刚说的杜五娘怎么了,说了半截……”

    刘谦和皱眉,想起这一茬来,便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杜娘子是长安世袭国公府威德将军的闺女儿,有权有势,让你不要惹他!”

    果然,幼微咂舌,她猜到杜五娘很有来头,可没想到老头竟然这么大!她好奇地问:“那她不在国公府当她的千金大小姐,跑到下邽这穷乡僻壤做什么?”

    孙二郎盯着水中游来游去的小金鱼,不屑地解释道:“她相中了一个穷酸书生,从家里私奔了!”

    幼微惊讶地张大嘴巴,几乎没能吞下一个鸡蛋:“私奔?”她觉得这字眼好彪悍啊!

    没想到杜五娘娇滴滴的一个美娇娘,竟然是走私奔路线的。

    孙大郎话不多,但也难得插了话:“她在长安基本不出门,我几乎没见过她,还是今日见面才确定她就是杜家娘子!”

    孙二郎撇了他哥一眼,不以为意:“哥你常不出门,自然不知道杜五娘在长安的名声,全京都不知有多少公子哥想求娶她!”

    孙大郎冷声道:“与你在一起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货色!”

    杜五娘,杜五娘?

    幼微蹙眉,在心底细细回忆,她前世的时候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呀?

    不等孙大郎回答,孙二郎就低低嘀咕:“可惜便宜了那个穷书生!”

    刘金源也不知杜五娘的真是身份,刚还热的脾气暴躁的她慢慢静下心来,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问:“那刚怎么听她说未婚夫婿正忙着做什么生意呢?”

    事实证明,不仅女人八卦,男的一旦八卦起来比女的还要聒噪。孙二郎似是一下子找到了知音,立即滔滔不绝地说道:“是吧,是吧?我在长安的时候就听人说那个姓梁的该做生意了,似乎是杜五娘不愿意他再读书了……要我说,奶奶的这算什么大老爷儿们,要是我才不理她,敢对老子提意见一巴掌扇去老远!”他年龄不大,男尊女卑的观念倒不少!

    幼微又是好笑又微带厌恶,瞅了眼孙二郎清秀的眉眼,这才发现他嘴唇很薄,一掘几乎就成了一条线,这样的长相长大后肯定是很薄情的那种!

    她断言,因为李亿的唇也是很薄的那种,而且没有多少血色,总给人柔弱书生的感觉,幼微前世就是因为他这个长相才一头栽了进去!直到碰得头破血流,连命也搭进去了,才知其本质!

    她回过心思,又看了眼孙大郎,他倒是比孙二郎黑些,嘴唇微厚,给人忠厚踏实的感觉,而且他的五官比较明丽,细看下自然比二郎更好看一些。

    刘金源听不惯他最后一句,撇撇嘴角,当即八卦地问:“那梁君也肯?”

    “有钱赚谁不肯哪!”孙二郎一幅你说的就是废话的样子,拽拽地说。他斜了一眼幼微,显然在他心里,幼微也属于那种有钱就是娘的人!

    刘金源眯起眼睛思索了下,然后下了结论:“杜五娘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意思就是梁君不值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悄悄瞅了孙大郎一眼,微红着脸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女孩子娘,多多读书陶冶性情才是最重要的!当然了,刺绣也不能少!”

    刘谦和纳闷,仰头望天,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从梁君为何弃笔从商到闺阁女子读书上来了!

    幼微闷笑。

    孙二郎最是聪慧,向孙大郎挤了挤眼睛,然后一脸坏笑地起身坐到刘谦和旁边,这样刘金源便与孙大郎挨着的了。

    孙大郎平平淡淡的,似是根本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幼微也觉得依着孙大郎稍微木讷的性子,也不会这么早就发现刘金源的小女儿情意。

    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国公府知不知道杜娘子在下邽?”

    孙二郎再次嗤笑,冷哼一声:“杜五娘巴不得家里人知道呢,一点踪迹都没掩盖!而且她还故意让梁秀才在国公府外面做生意拉拢合伙人,不然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会在短短半年内做出这样的成就!不还是靠着国公府的人脉权势吗?”

    孙大郎皱眉:“怎的你知道这么清楚?”

    孙二郎无语看他:“谁都像你一样躲在屋里不出来,对于长安大小事一概不闻!”

    孙大郎默然。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幼微心中一动,忙问。

    “贩马,贩茶叶、丝绸!”孙二郎皱着眉回想:“好像是和波斯、大食国那边做生意吧?”

    确实不小,幼微低头沉思。

    这时一条船慢慢靠近他们,其中一个悦耳的女声大声笑道:“孙郎,我们这条船还能容下几人呢,快跳过来,外面太热了!”

    女子娇娇的软音在耳,如同一泓清泉,大热天的不管是谁都会很舒服,幼微擦擦鬓角的汗,低笑道:“今日天确实太热了。”

    刘谦和抬眼看她被晒得红通通的小脸,拿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扇了两下,又嘟哝道:“要不你跳过去?”

    幼微摇头,没好气地瞪着他:“我这时候上去挨白眼啊?你没看见她们就是想多与孙家郎君接触接触?”她坏笑:“还有一个倾城倾国的你!”

    刘谦和不满地嘟起嘴唇,闷声闷气道:“我是堂堂男子汉,惠娘你总我比喻成美娇娘!”却是不理会幼微话中的深意。

    幼微笑而不语。她的帕子很快就全湿了,左右望望,便对三个少年郎说:“你们快点跳,别磨磨蹭蹭的,我们要划到岸上乘凉去!”

    刘金源早把竹排上的一壶茶水倒了一大碗,毫无形象地咕咚咕咚喝着。

    孙二郎也渴得不行,只可惜只有一个茶碗,不好冒犯,只得眼巴巴地望着。

    幼微好笑:“去吧去吧。”她朝那条船扬扬下巴:“里边别说一壶水了,就是红葡萄酒也有,害羞什么!”她嘴角浮起一丝坏笑。

    刘谦和敲敲她的额头,向那条船招呼一声,待两条船靠的足够近的时候才跨了上去,竹排一个不稳,晃了两晃,幼微只顾看热闹,没提防,差点掉下去,慌得她忙伸手抓个东西,热乎乎的,抬头一看,却原来是孙大郎的手臂。

    她原就通红的脸蛋更加羞红了,忙不迭松了手,喃喃道歉:“对不起啊!”

    孙大郎脾气好好的问道:“你没事吧?”

    幼微摇头,一抬头,就发现刘金源没好气地瞪着她。

    她苦笑,一不留神就为自己数了个情敌,还百口莫辩,她多冤枉!

    孙二郎见刘谦和也跳上船了,便也跟着跳过去,孙大郎却淡淡道:“那咱们回去吧。”

    于是,在身后那一船人石化的注视下,幼微几人大摇大摆地划着竹排上了岸,现在棚内也定是闷热无比,他们几个就坐在树下阴凉处,喝了冰镇的酸梅汤,看着湖上飘来荡去的船,再互相望望傻笑。

    孙大郎似乎第一次发现幼微长得其实也蛮漂亮的,不由多盯了两眼。

    “鱼娘子的胭脂很不寻常,方子都特别珍贵!”他沉默半晌,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幼微怔了下,想到他是长安过来的侯府嫡子,可能有些见识,便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曾在长安见过这样的方子?”话语中充满了试探。

    孙大郎摇头:“我对中医药理很感兴趣,平日不出门的,与别人接触也少,你做的这些我都未曾见过!”回答很干脆。

    幼微松了一口气,转眼想想,宫中一手遮天的太监也就那么几个,怎么会谁都能把方子给卖出来!是自己多想了!

    “鱼娘子对中草药也是很有兴趣的吧?”孙大郎踌躇了下,还是问道。

    幼微眯着眼睛想想,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刘金源一直注意他们的动静,见状忙插话进来。

    幼微云淡风轻一笑,颇为豁达地说:“说感兴趣是因为现在它就是我的衣食父母,要想制成好胭脂全靠它呢!说不敢兴趣是因为我真的最烦记那些名称啊、克数什么的,唧唧弯弯的纠缠不清,总是弄错!”她俏皮地吐吐舌头,皱皱小鼻子,很苦恼的样子。

    孙大郎被她的怪模样给都笑了,他很少笑,这般笑颜逐开,立即闷热的天气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凉快不少,好像太阳的光芒也被遮盖住了,让人从心底就荡漾出凉意。

    刘金源呆呆地望着他,半晌都移不开视线。

    幼微也微微吃惊,孙大郎本是个温和木讷的人,但这一笑倒让他有种惊艳的美。

    有一种人天生就适合笑,看来孙大郎就属于这种人!

    看到刘金源情动的模样,幼微默默垂下眼,将自己当成了小透明。

    “你淘澄胭脂肯定需要不少方子来配置,我这有两个,你要不要?”孙大郎没有注意刘金源的反应,反而主动问幼微。

    幼微又怔了一下,暗暗奇怪,这个孙大郎明明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怎的现在这般话多了?

    她也没有多想,只点点头,大方地说道:“好啊!”

    “回去我让丫头给你送去。”孙大郎经过她刚才的问话,以为她在意方子的来历,便解释道:“这是我自己配置的,家里丫鬟用的也挺好,你就是做这个的,可以比较比较!”

    幼微睁大眼睛:“你自己配置的?”她上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羡慕地说:“你是学医术的,这救死扶伤的本事可没多少人能学会!”她确实很佩服仅凭两根手指就能断人生死的大夫。

    孙大郎脸微微红了,不好意思起来,好半晌才语无伦次地说:“我,我自小就喜欢医术……”

    一句话都说不连贯。

    幼微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正欲再说什么,眼角却瞟到刘金源满脸不高兴的神情,心中一惊,暗道自己怎么这么大意!

    她拉着刘金源的手嘻嘻笑着:“莫不是被晒着了,一言不发的?”不等刘金源说话,她便殷殷切切地叮嘱道:“看你的皮肤就知道很少被晒,我给你说个方子回去补补,把失去的水分都补回来!用益母草五百克,切成细段,晒干后,烧成灰。再用醋调和,火烧后再研细过筛,用蜂蜜调成丸状,存放于瓷器中。每天饭后服一粒。此方具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可以治疗雀斑、黑斑、黄褐斑等。”她望着刘金源笑:“这个与我做的洗面沤子是一套的,等我再做了送你一瓶,与这丸子一起使用,效果更好!”

    刘金源还在生她的气,赌气地抽开手:“谁要你假好心!”不过她早把幼微说的方子牢牢记在了心里,准备一回去就吩咐下人去做好拿来吃。

    孙大郎看不惯她的任性,皱了皱眉。

    幼微只笑,也不生气,看了看天色道:“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在这儿再多玩会儿。”她招呼着明珠:“明珠,咱们走了。”

    刘金源这才惊喜地抬头:“你要回去了?”

    知道她的小心思,幼微也不说破,只点点头:“我娘身子不方便,我急等着回去做饭呢,明珠玩了一天,该受不住了,就一并与我回去!”

    明珠乖巧地起身跟在她身后,她一向沉默寡言,不管走到哪里都像是幼微的影子,很少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孙大郎皱了眉头,看着二人的背影问刘金源:“她娘生病了?家里怎么是她在做饭?明珠是她的妹妹?”

    刘金源也就模糊了解一点,同情地说道;“她爹是教书先生,在家里开着私塾,一月也挣不了俩钱,她娘又是个无知妇人,现在有了身子,整天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生怕堕胎,所以家里的事都是惠娘一个在做!”没有看孙大郎的神情,她微微冷笑:“至于明珠,听说是她拣来的,主动要养在家里,还不肯当丫鬟,竟是当亲生妹子养呢!我听芳娘说上私塾读书,日子比她过得还逍遥自在呢!也不知鱼幼微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不解地摇头:“听说为了这事她娘与她吵了好几次了,她也不松口!”

    刘金源越说越来了兴致:“我挺芳娘说现在是她养家呢,先前是摆地摊挣钱,现在则钻破了脑袋经营胭脂生意,还下血本与芳娘、杜五娘合伙呢!不过照这情形,最后肯定会大赚就是了!”她对幼微的才能微微嫉妒,不由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谁家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对生意经这么感兴趣?钻到钱眼里了!”

    孙大郎望着幼微的背影默默沉思,他不像刘金源那样觉得幼微傻,相反却觉得这样的女子心地善良,脾气又温和,虽家里是书香世家,却能放下架子做生意以挣钱养家,生意也做的不错,也有一定的心机,倒是个难得聪慧温和的女子!

    与他见过的那些很不同。

    他先前为杜五娘倾羡的心又慢慢恢复了一些,幼微大概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不过一息相处就让孙大郎为自己倾了心。

    此时,她正兴奋地与明珠说这话:“你看见今天那些娇娘子的脸色了没?一个个的都惊呆了!”她颇为自得地说:“这说明我鱼幼微做胭脂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明珠好笑地看着一离了众人视线就变得活泼的幼微,忍不住提醒:“姐姐,小心你的形象,别破功了!”

    幼微瞪她一眼,没好声气:“你就跟着刘谦和学吧,专寻我开心!”

    明珠只掘嘴笑。

    因今天高兴,幼微在回去的路上买了许多吃食,又给家里每人带了份冷淘,才哼着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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