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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嫁

    她就如那扑火的飞蛾啊,明知道前面是熊熊火焰,很可能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但仍舍弃一切扑向其中!

    她前面的命运甚至都可以预料的。

    幼微在心里捏紧拳头,恨恨地想,如果梁君你真的敢再次负了五娘的话,我穷尽一生也不会放过你的!

    “五娘,这是我送你添妆的!”幼微将手里的一个锦匣子递给她,沉甸甸的,一看就知道是稀罕首饰。

    幼微手里很有些稀奇珍品,这杜五娘是知道的,她打开来看,却是一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一对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与一对孔雀绿翡翠嵌珠链。

    所用的材质细细看去却是一样的,可见是一块玉石与珊瑚上分割的。

    杜五娘笑:“惠娘每次拿出的首饰都不同凡响!”而且样式也新颖,清新又带着雍容大气。

    幼微掘唇笑:“我手里边的好东西不多了,除了给同昌与广德两位公主,这还是给你的稍微贵重些,别人的我才舍不得呢!”微嘟着红唇,似是在撒娇。

    直到这时,人们才会注意到她眉宇间的那抹稚嫩,才意识到她只不过十四岁,而不是那个掌控着七八间粮铺的大掌柜!

    杜五娘感叹:“惠娘你应该多笑,这才符合你的年龄!”

    她现在已经快乐与无忧无虑隔绝了,她希望幼微能体会那些自己已经无法体会的生活的乐趣,而不是像自己一样,年纪轻轻,心态已老!

    我早就老了!幼微心底暗笑,面上却乖巧地点头:“好啊,等你嫁人了,咱们再比比看谁的心态更年轻!”

    杜五娘由此想起一事来,便问道:“怎的我前日好像听谁提起过你与孙家大郎君……”

    言语间有着试探之意。

    幼微苦了小脸,怎么不大的事人人都知道了还真奇怪,她记得当时自己与孙大郎好像挺谨慎的吧,不,根本就是八字没一撇的事……

    她无精打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杜五娘吃惊了:“还真是啊?惠娘,你可以啊,不动声色就给自己弄了个好女婿?”她是惊讶大过震惊,在她的观念中,鱼幼微可不是那种大胆的女郎。

    幼微更没劲了,便把自己与孙二郎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末了又恨恨道:“这种贪色之人,我是瞎了眼才想嫁给他!”

    杜五娘吃惊地张大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与孙大郎还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啊?”

    这语气!

    幼微瞥她一眼,没吭声。

    孙大郎做的事她从未对别人提过自己的感受,可能是有些心伤吧,这还是她第一次把对孙大郎的不满说出来。

    见她虽郁郁寡欢但明显不是伤心难过的神情,杜五娘摇头:“瞧你的样子就知你不喜欢孙大郎,既然如此,你还不如嫁给刘谦和呢,他对你多好啊,简直没把一颗心掏给你看了!他品性又好,又聪明,家境也不错,与你家也是门当户对,嫁给他你算是找着宝了!”很肯定的语气,她是真心看好幼微与谦和。

    后者却摆摆手,淡淡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自私自利地与他扯上关系,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可不能让他把后半辈子也给投进去!”

    杜五娘见她小孩子装大人样,便冷嗤一声,但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幸好你提前看清了孙大郎的真面目,不然你可算是跳进火坑里边了!”

    幼微感慨地点头:“谁说不是呢!”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睛,说的大概就是她吧!

    “同昌公主对你蛮好的!”杜五娘有感慨一句,看了看幼微那张瓷白如雪又分明带着稚气的小脸,道:“你当初走同昌这一步还真走对了!”

    幼微便掘唇笑,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与同昌那样投缘,或许也可以说同昌这般喜欢她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那与郢王扯上关系不也是意料之外吗?

    幼微唇边便绽放出一个淡淡的欣慰的笑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一步步走上成功的阶梯了!

    “胭脂坊的事这些日子还劳烦你多管管。”杜五娘殷切嘱咐道:“我整日困在家里出不去,很多事你就拿决策吧!”她眼神很真诚。

    幼微细细打量着这样的杜五娘,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就又咽了下去,刚她也试探了杜五娘是决意要嫁给梁君的额,那么后者的所做所为她还是暂时不说为好,免得影响了她的心情!

    这样一想,她便又转移了话题,围绕着嫁衣、刺绣上的事两人谈了大半晌,又亲自去看了看杜五娘的嫁衣,自然不是她缝制的,她与幼微一样,都是针线上不太精通的。这据说是整体上是花嫁坊做的,细节上的小刺绣是国公府针线上的姑子绣的,针脚细腻,花鸟草虫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幼微好一通夸赞,看了眼杜五娘,后者眉宇间很舒畅,似乎非常愉悦,显现出了新嫁娘的美丽与雍容。

    幼微掘唇一笑,想,不管怎样,杜五娘穿上新嫁衣的心情与天下所有的新娘都是一样的!

    这样,也就足够了……

    告别了国公府,幼微向家里走去。

    这次她在大街上倒是真碰到了张明芳与她的夫婿王杰。

    两人如天底下最平凡最幸福的小夫妻一样,手拉着手在闹市上看热闹,而一向锦衣玉食的张明芳身上的穿戴明显很朴素,头上的首饰也是在家当闺女时戴旧的了。王杰书生打扮,发上包的方巾都是洗得发白的了,而那略带局促与欣喜的模样明显是没有见惯大场面的了,也由此可以推断出他的家境如何!

    自张明芳出嫁后,每个人在幼微耳边说的都是她嫁得如何如何不如意,如何心有怨言,但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

    至少此时的明芳脸上的笑容是真心的,是由内而发的。

    幼微笑笑,放下了窗帘,好也罢,歹也罢,明芳现在的一切与她都无关了。

    时间匆匆到了十一月,幼微一直忙碌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一是粮铺里的各项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二则便是杜五娘要出嫁了!

    即使并不看好这两人的亲事,但幼微脸上的笑容还是一点点多了起来。

    她早早就让人给一家人都新置了衣衫,准备到时带着爹娘与木华去梁府好好热闹一番,鱼宗青却以看书为由拒绝了。

    他现在很用功,把早就荒废的四书五经全部找出来苦心研读,那架势比要求木华的还要严厉。

    一看爹如此,小小的木华还真怕到时他会强令自己留下来读书,不由忙颠颠地跑到幼微身边,求她做主。

    幼微又好气又好笑,狠狠点了下他的小脑门瓜子,才点头同意了。

    木华顿时高兴地抱着幼微又跳又叫。

    到了出嫁这日,一大早幼微就与郑氏、木华早早梳妆妥当,光鲜亮丽地坐上马车去给杜五娘添妆。

    今日来国公府的客人很多,毕竟作为朝廷上握有兵权的威德将军国公爷,杜卯实的势力不容小觑,今日他的爱女大喜,凡事能弄到帖子的人都来了。幼微还从未见过国公府这样热闹过,这样繁华过。

    郑氏却是第一次来到国公府,待看到那白玉栏杆时更是惊讶地合不拢嘴,国公府竟是如此奢侈!

    她真没想到,原本因知道惠娘经营了八间铺子,年挣二十多万贯钱的郑氏实实在在地震惊了,接着便感慨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小小的木华也吃惊地睁大眼睛,左顾右盼。

    幼微瞅了娘与弟弟一眼,忽而念头一转,想到自己往日去见杜五娘与同昌公主时,总不带木华,她害怕小小的木郎会因此产生攀比心理,但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木华不管以后是考科举做武官,还是行商或者做个普通平民,都必须有一定的见识,他才能积聚智慧,有着男子汉的担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举止间颇带着些许小家子气与放不开。

    以后,得改变策略了。

    幼微暗下决心。

    她那日给杜五娘的添妆是自己的心意,而今日的添妆却是礼节要求,所以她早就准备了几件很珍贵的首饰让郑氏放到早就铺开的箱子里。

    郑氏原本心疼幼微给的首饰太珍贵了,现在看到国公府这样繁华,而箱子里早就摆好的添妆之物更是让人眼花缭乱,自家这几件首饰倒是不显眼了。她老脸一红,忙忙把首饰放到箱子里,这才回到原位坐着。

    杜五娘正在里间梳妆打扮。

    周围大多是妇人与娘子,杜璿的妻子,也就是世子夫人陈氏在殷勤地招待大家。

    这还是幼微第一次细细打量她,她今年约摸二十二三的模样,面容艳丽,眼神精明凌厉,下巴略显僵硬,左右逢源,殷勤备至,又有大家之象,一看就是个能干的大家主母形象。这样的人一般上是非常注重规矩礼仪的,这大概也是她不喜杜五娘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公公与丈夫整日里偏袒这个疯疯癫癫、没有一点羞耻心的小姑,自家的名声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膝下还有一个小娘子芸娘。

    芸娘此时正乖巧地坐在奶娘怀里,大而清澈的眼珠子眨巴着望向屋内的人。

    杜璿时年二十六岁,有嫡妻陈氏,也收了两个妾侍与一个同房丫鬟,但幼微听说成亲七八年,只有正妻陈氏生下一女,其余妾室连半个子女也无。

    而杜璿非常宠爱陈氏,即使她生了一个女儿……

    这也可以从中才看出陈氏的手段。

    幼微思绪飘忽一阵,就看见一个侍女装扮的小丫头悄无声息地来到自己身边:“鱼娘子,五娘让您去里边。”

    幼微向郑氏点点头,又嘱咐木华“不许闹”,才跟着小丫头走了。

    杜五娘的房间她来过,但令她诧异的是此刻里面的装扮与往日无异,梳妆盒仍在台上平铺着,里面好几十款首饰,其余的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几个喜娘与侍女围着杜五娘,正慌而不乱地为她梳妆打扮。

    幼微从未见过这样有喜庆的杜五娘,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面脂,唇上却只点了樱桃一点,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唇,仿佛是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幼微摇头叹息,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瓷娃娃看见幼微,忽而那抹死气沉沉就不见了,灿颜一笑:“惠娘,快过来。”

    幼微被拉到她身边坐着,仍有人帮着给她戴各种各样的首饰,幼微知道新娘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有讲究的,饶有兴致地观看,杜五娘却轻捏了下她的手心,将一件物事悄悄塞到她手里。

    后者摸一摸,是一个小荷包,里边却不知是什么。

    她诧异地看向她,杜五娘笑容依旧,与她说着闲话:“惠娘,规子越来越能干了,我越来越喜欢她了。”

    幼微不动声色,笑:“她那人愚笨得很,现在多蒙五娘你看重她,那是她的福气!”

    “胭脂坊的生意还要多让你照顾点。”杜五娘道。

    幼微心中的惊诧越来越大,面上却仍旧笑意吟吟:“这个你放心!”

    她看了一眼杜五娘身边的白芷,后者神情没有丝毫异样,显然也不知杜五娘偷偷塞给自己东西。

    杜五娘身后的喜娘张着一口血盆大嘴,殷勤笑着:“人都说国公府杜五娘平生最是爱财,今日一见果然不差……“

    此言一出,四周骤静。

    杜五娘与幼微都冷冷地瞅了她一眼。

    那喜娘才知自己一时说错话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忙忙补救:“所以呀,杜娘子生来就带有一双财手,做闺女会兴盛娘家,出嫁了会兴盛婆家,难得的一个福财运!”

    幼微却是微微笑了,这喜娘不愧是走南闯北吃这碗饭的,瞧这话圆得多吉利多服帖,一圈的人都不由面带了笑意。她看看杜五娘,后者却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嘴角噙着一丝笑,但那潋滟的眸子怎么看怎么有股高深莫测的味道。

    幼微想,她可能是想起梁君的贪财好势了吧!

    正想出言安慰,外面却忽然传来放鞭炮的声音,嘈杂声越来越大,喜娘们都慌得忙把盖头给杜五娘盖住,一拥着朝外走去:“吉时到了,该给高堂拜别了!”

    幼微怔怔地望着那远去的大红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竟是如此的凄寒冷厉。

    她苦笑,带着一身的怨恨去嫁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她起身去了外屋,外面的人早就一窝蜂地去围看新郎了,郑氏与木华也不在其中。

    幼微却忽然没了这样的心思,一个人百般无赖地在国公府内院走着。

    等新娘子上了花轿,四周人声鼎沸之际,她找到郑氏说了一声,便不顾郑氏的阻拦,径自租了马车回去。

    虽然以前每次她都告诉自己怎么着也得尊重杜五娘的选择,在她大婚之日嘱咐她。可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她却又不愿意了。

    她不想去看梁君虚伪的鬼脸与杜五娘的强颜欢笑。

    这样一对不被看好的新人凑在一起,她总觉得心情很压抑。

    也没有回到家里,她径直去了粮肆,询问一下贵喜铺子的情况。现在贵喜可真正是个大忙人,手下管着几十间铺子,分布长安四周,时不时地就要去就地观察一番,但累是累,他心底着实高兴得很。也不知自家娘子用的什么手段,一下子就突然拥有了五六十间铺子,可是这突然起来的财富与重担却让他高兴坏了。

    喜滋滋地将各铺子的情况对娘子说了一遍,这才发现主子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嘴张了张,很困惑:“娘子,您不是送杜五娘出嫁的吗?怎么现在却在这里?您没去吗?”

    幼微唇边染上一抹苦笑:“去了……”

    贵喜听着下文。

    幼微边往账房里走去边淡淡道:“场面恢弘巨大,杜五娘嫁人很风光!”

    贵喜总觉得自家娘子情绪有些不对劲,聪明地没有吭声。

    幼微已经走到账房里去贵喜说:“若没事别让人打扰我!”

    贵喜忙忙地应了,又看了一眼正埋头专注看账本的娘子,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地出去了。

    杜五娘不是与娘子是最好的朋友吗?怎的她今日出嫁自家娘子这么不高兴?

    幼微直看了一天的账册,将各种花费与盈亏算得清清楚楚,中午贵喜尽职尽忠地给她送来大酒楼定制的饭菜,幼微食之无味,勉强吃了一点便不吃了。

    察觉到天色将晚,屋里再也看不见了,她这才起身晃晃模糊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走了出去。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她与贵喜招呼一声,便向外走去。不想租车,她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这时路边传来几个说闲话的声音:

    “哎呀,真是惨哪……”

    “就是,这杜五娘可真是个狠角色,下那么大狠手……”

    “啧啧啧,这贵人仕女与咱们普通老百姓就是不一样啊……”

    幼微的心便忽然跳了两跳,她终于知道自己自听说杜五娘要与梁君成亲后就时常感觉到的那股不详是为什么了……

    顾不得多听,她拔腿便向梁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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