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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和你说话是小狗

    直至被带进医馆,稀里糊涂地让大夫诊完,秦珘还神游在外。

    她眼前始终浮现着严杭动怒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情绪的起伏,鲜活得好像他终于成了个人。

    不对,重点不应该是她居然被震慑住了,乖得和兔子一样地跟他走了?

    这比打不过就跑还丢人!

    就算不暴揍他一顿,也要雄赳赳气昂昂地和他分道扬镳吧?

    秦珘无法理解她那时的心境,就如她至今无法理解大前天她为何会掳走严杭。

    好像一遇上他,不止没好事,她还失了智……

    秦珘走着神,药膏这抹一下那涂一下,把“敷衍”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药膏冷不丁被夺了去,秦珘懵懵地抬头,严杭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旁,眼中凝着寒星似的冷光。

    唔……好像有点好看?

    秦珘脑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么一句,她来不及想点正经的,视线中就多了只骨相极佳的手。

    严杭稳稳地握住她左手小臂,将她左手放在膝上,不轻不重地在红肿上按了下。

    “嘶!”秦珘疼得抽气,顿时回过神来,“你想打架?”

    “还知道疼。”

    严杭沉声回了句,他指上沾了药膏,很轻地涂在秦珘伤处,药膏很快化开,清凉之外带着浅浅的暖意,是他指肚的温度。

    随着他指肚挪开,余温很快就消散了,但随后那处肌肤微微发起烫,逐渐地火烧火燎起来。

    秦珘怀疑严杭指上是不是带着火星,她被火星迸溅过,星子落下时无知无觉,熄灭后才觉出疼,就和此刻一样。

    她好奇地盯着严杭的手,没瞧见火星,倒是瞧出了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连上头结痂的口子都赏心悦目的。

    想到那几处口子因何而留,秦珘鼓了鼓腮,眼神忽地就不知道该放在哪了,另一只手也有些无处安放。

    她不清楚自己突然的忸怩是哪来的,反正不是因为被碰了手!她牵着江容的手也没有这样呀!

    大概是因为意外?

    秦珘歪头看向严杭:“你这么好心?”

    严杭手下不停,语气仍带着冷意:“怕秦少将军夜里来敲门。”

    “我才不会告状呢!”秦珘小声嘟囔,然后不自在地放大了声音,“我先前是气话,是我自己摔的,和你没关系。”

    严杭手一顿,他当然记得秦珘的话,那句话他听过无数版本,秦珘说出来的是最轻的,但也是他唯一入了心的。

    他以为他会记一辈子。

    “嗯。”

    略带沙哑的嗓音更显低沉,秦珘轻轻地“唔”了声,总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她抬手捏了捏耳垂,不自在得很。

    饶是她没心没肺的,都隐约觉得哪里微妙,下意识地想打破现在的气氛。

    “青葙姐姐真的没事?”

    “嗯。”

    “我就信你一次,你要是骗我,我就喊着秦珩一起揍你。”

    “……”

    见把话聊死了,秦珘随口道:“其实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小伤?”

    “是呀,我受过比这个重很多的伤,都没这样上心呢。”秦珘没想到严杭会接话,没所谓地回道。

    严杭很淡地看了秦珘一眼,他记得有一次江容送秦珘出宫,她好似是因顽劣地去摘花,被花刺扎了手。

    “阿容——可疼了。”

    “你给我吹一下就不疼啦。”

    “真的好疼呀,阿容——”

    ……

    他坐在轿子中,看不到她含泪的模样,只听得到她娇得不像样子的声音,小钩子似的挠在心尖上。

    往后的很多天那几道声音都还萦在耳边,有一日他路过府中的园子,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指肚被花刺扎到,只有被扎到的瞬间有丁点感觉,而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娇气。

    那时他脑中莫名地冒出来这两个字,时至今日。

    是因为他不是江容?

    严杭突然就不想管秦珘了,他放下药膏,三两下给秦珘包好纱布:“可以了。”

    秦珘看着丑兮兮的手腕,眨了眨眼:“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小伤,不算什么。”

    “……”

    秦珘莫名觉得严杭生气了,但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她习惯了他时晴时阴的性格,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

    “其实还是疼的,但我是要当大将军的人,这点伤怎能放在眼里。”

    “我以为那是二小姐的戏言。”

    秦珘曾把当将军挂在嘴边,京中都当是玩笑,严杭也是,直至今夜目睹了秦珘的武功,那不是一个娇生惯养的贵女该有的。

    “才不是呢!早晚我的军职会比娘亲还高!”秦珘不满地道。

    两人已经走出了医馆,秦珘望着街上明耀的灯火,眼神黯了些许,“要不是因为阿容,我已经去参军了。”

    她五岁习武,吃过数不清的苦,做梦都想参军,把一门三将变成一门四将,也打定主意及笄就离家出走去参军。

    但偏偏就遇上了江容,她不放心江容一个人。

    如果换成严杭,她头都不回地就走了!

    想到自己在作什么比喻,秦珘腾地炸了,她居然拿严杭和阿容比?

    不是阿容也绝不可能是严杭啊!全怪秦珩把她带偏了!

    秦珘使劲地揉了揉脸颊,恼羞成怒地用胳膊肘撞了下严杭:“我要吃桂花糕!”

    秦珘的动作无比的自然和亲昵,好像严杭是她相交已久的熟人。

    她没有发现,从严杭拽着她进到医馆的那刻,她就自来熟地将严杭当作了“严杭”,而不是声名狼藉的严家独子。

    但严杭察觉到了,也许是因为含过泪,秦珘的眼眸比平时更莹润,被她注视着,就如被一汪秋水凝望,严杭轻易地一览无边潋滟。

    他知道她天真极了,不曾想会到这个样子。

    “上书房的事,秦将军怎么说?”严杭有意提醒秦珘。

    “嗯?”秦珘反应了会,眉眼生辉,“兄长说以后随我在玉华宫待到什么时候,和你坐一起也不是不行。”

    “我可告诉你哦,我很厉害的,今天是意外!你要是敢惹我,我就揍你!”

    看着秦珘生动纯粹的眉眼,严杭欲言又止,他就知道……

    他原本已经走过了卖桂花糕的小摊,又硬生生地折了回去,默不作声地付过银子就走。

    秦珘笑盈盈地从小贩手里接过桂花糕,心满意足地咬上一口:“秦珩可不会因为你不给我买桂花糕去找你。”

    “嗯。”

    “你也没坏到他们说的那样无可救药嘛,你现在当个好人还来得及,等皇上驾崩可就晚了。”

    “我为什么要当个好人?”

    秦珘蒙了,当好人还有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当坏人?”

    “我不当,也有别人当。”

    “那就让别人去当呀。”秦珘莫名所以。

    “将一人之下的权势拱手让人,去当个任人宰割的蝼蚁?”

    秦珘看着严杭冷淡的神情,忽然就不想说话了,她也没办法反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嘴里的桂花糕顿时不甜了,秦珘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小声道:“那和你当个好人也不矛盾呀。”

    坑蒙拐骗也不妨碍做好事吧?

    “严家费尽心力爬上去,不是为了当好人的。”严杭一句话堵死了秦珘的心思。

    他停了下来,目光深深地凝在秦珘身上,里头是秦珘从未见过的阴郁冷冽,比寒冬阴雨天的北风还瘆人。

    “人各有志,二小姐何必强加。今夜是意外,往后希望二小姐言出必行。”

    严杭望着秦珘凝滞的眼神,微微一顿,继续道:“秦家护不了二小姐一世,望二小姐三思。”

    秦珘霎时懂了严杭的言外之意,也想起了白天的纸条,可笑的是,这是严杭第二次和她强调了,到底谁是恶人?

    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疼得厉害,在他眼里,她像不像个傻子?

    她早就知道严杭是个很坏的人,对她容忍是因为她姓秦,但不知为何就是特别生气,怎会有人这样阴晴不定!

    秦珘看着严杭冷峻的背影,深吸了口气,忽地将手中捏圆了桂花糕往前一扔,正砸在严杭背上。

    “谁再和你说话谁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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