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事不过四

    秦珘忘了自己是怎么翻窗出去的,但她怎么想都觉得是“落荒而逃”,比前天夜里可狼狈多了。

    她想不明白怎么就脑热成那样,坐远些就好了啊!

    而且她什么时候敢做不敢当了?江容看没看见她都做了。

    这下可好,一个吻已经不够道歉了吧……

    秦珘简直想揍自己一顿,更想找人算算她和严杭的八字,他俩是上辈子有仇吧!

    想到严杭,秦珘唇上又泛起难受,娇嫩的红唇快被她揉破了皮,严杭的温度还是赖在那。

    她亲江容的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和严杭意外了两回……

    秦珘心虚得厉害,只敢用余光偷瞄江容,但江容始终未回过头。

    都说难熬的时间过得很慢,秦珘深以为错,她只顾着心烦意乱了,还是什么都没想好呢,就到了午膳时间。

    但凡从上书房里出来个人,不是朝她挤眉弄眼,就是一副心服诚服的夸张作态,生怕热闹不够大似的。

    就连林哲都欲言又止地多看了她两眼,最后重重地冷哼了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大步离去。

    秦珘顾不上理他们,她眼里只有江容,蔫巴巴地挪到他身边,轻轻地拽了拽他衣袖:“阿容……”

    江容神色很淡,没有说话,也没有拂开她的手,他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还坐在那的严杭,自己推着轮椅出了上书房。

    秦珘垂头跟在他身侧,五根手指几乎要陷在他袖子间:“对不起。”

    “严杭很好看?”

    “嗯?嗯……”秦珘没反应过来,含混了声才急忙道:“没有阿容好看!”

    “是吗。”

    “在我心里,阿容就是最好看的!”秦珘小心地晃了晃江容的袖子,“我不喜欢他,只是……意外。”

    秦珘说到最后声音很小,生怕江容问她,但江容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昨天是意外,今天也是?什么样的意外,说来我听听。”

    秦珘干巴巴地回道:“我把他当成你了,身边突然换人了,我还没习惯……”

    “我和他很像?”

    “不像……”

    身形不像,温度不像,哪都不像,连靠近的距离都不一样,她离江容再近也隔着轮椅呢。

    但她睡迷糊了呀……

    “你这么轻易就把他错认成我,我在你心里的分量是有多轻?”江容轻声问。

    他清透的眸子里沾上失落,惹得秦珘又急又心疼:“我没有!我只是……我……”

    秦珘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见江容眼中的失望越来越浓,她一着急,脱口而出——

    “你们身上的味道有点像!”她声音不由地大了些,好似这样就不会心虚了。

    “味道?”

    “你们都不用熏香,我迷糊起来就分不清了,要是换个人我肯定不会认错!”

    秦珘一下子找到了理由,理不直气也壮,她说完余光里忽地映入了一抹鸦青色,剩下的话顿时卡了壳。

    严杭不知何时走在了旁边的回廊里,离他们不过五六步远。

    秦珘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她在看见严杭的一瞬间,脸霎时就烧了起来,心头涌上难以描述的羞耻。

    她攥着手心,头垂得更低了些:“不是,反正是我不对。”

    江容沉默着,他知道秦珘是无心,她骄纵恣意惯了,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以往又常在军营,也流连过花街,从不知矜持。

    他一边醋得厉害,一边无力得很,对着严杭她都能无所畏忌,还有什么是她不能的?

    “你觉得严杭是个什么人?”

    江容也看到了严杭,他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在严杭后边。

    这显然不是回玉华宫的路,也不是去为伴读准备的储林宫的路,但秦珘心乱如麻,没有在意。

    她闻言呆呆地抬头,先是茫然地看向江容,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严杭,一下子竟想不出个词。

    放在几天之前,她会张口就说“坏人”,但现在她总觉得这两个字不好形容严杭。

    江容察觉到她的迟疑,蹙起眉心:“珘珘。”

    秦珘一怔,低声道:“坏人吧……”

    江容长叹了口气:“我知你素来只顾玩乐,但人活在世,须得能辨是非善恶,严杭非善类。”

    “我知道的。”秦珘道,见江容明显不信,她辩解道:“他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也不能拿六皇子和七皇子如何,你可见他们招惹他了?”

    “严杭关系着他们在皇上眼中的好坏,当然不会招惹他。”

    江容摇了摇头,指向前方:“你自己看别人是如何对他的。”

    秦珘顺着江容所指的方向看去,入目是一座汉白玉铺砌的广场,八条宫道从广场通向重重殿宇。

    怕招来麻烦,除了玉华宫、上书房和乐菱的长欢宫,秦珘几乎没有去过宫里的其他地方,自然认不出这是哪。

    但她看得到来来往往向各宫送膳的宫人,七八人为一队,由大宫女领着,规规矩矩。

    严杭就是在这个时候经过了广场,而后有条不紊的宫人就乱了阵脚,离得远的跪地垂头,一气呵成。

    离得近的仓皇后退,退无可退了才急急跪下,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头几乎要埋在地上,生怕让严杭看到脸。

    偌大的广场上像是画了静止符,竟无人敢看严杭一眼,好似他会什么诡术,看他一眼就会丢了性命。

    而严杭步伐不变,修长的身形岿然如山,就那样寻寻常常地穿过了广场。

    秦珘看不到他的正脸,她想,那张冷峻的脸上必定毫无波澜,大概广场上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秦珘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当然说得出一句“罪有应得”,但隐隐地有些茫然。

    她懵懂地看向江容:“阿容?”

    江容道:“放眼京城,敢主动靠近严杭的,也就你了。”

    “那是因为我不怕他。”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严家残害忠良,罪大恶极,即使他犯不到自己头上,但凡懂得世故和善恶,就不会靠近他。”

    江容知道,他拿秦珘没什么法子,轻了她不长记性,重了不知道可以到什么程度。

    他清楚秦珘待他一颗真心,他可以如天下的心上人一样放肆,但他不能。

    若他仅仅是江容,仅仅是秦珘的心上人就好了……

    此刻的他,只能教秦珘长大,她一贯直来直去,想明白了,厌恶了,就会当严杭不存在了。

    他也想秦珘一直没心没肺下去,做波云诡谲的京城中唯一耀眼的那颗琼露,但他还是西梁世子……

    江容心底阴沉沉的,面上仍温和:“冤死在严家手中的忠良何其无辜,活在严家阴影下的人又何其凄惨,你当他是个人,可曾想过世人作何感想?”

    秦珘哑口无言,道理她都懂,只是没有想过,她想什么都很简单,可是江容一下子戳破了她天真下的可笑。

    秦珘漫然四看,广场上再一次有井井有条起来,一个凝神,她还能从活泼的小宫女脸上瞧见点儿笑意。

    刚刚的严杭像是一场错觉,但秦珘深刻地记得那些猝然惊惧的表情。

    也是,严杭都看不下去提醒她三回了。

    “我知道了。”

    她本来就和严杭划清了界线,还划了一次,两次,三次……

    事不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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