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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周家的马车

    偌大的厅房内,隔着屏风摆放着一尊红珊瑚。

    吴中彧一身圆领红袍,面色焦急地来回踱步。

    “你呀你,他是朝廷命官,你怎么敢的!”

    被他斥责的正是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季让仁,他撇了撇嘴:“谁让他不听劝告,非要帮着一个外人,来扰我府州安宁。”

    瞧见两人僵持不下,苟彬站了出来:“行了,他家里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季让仁有些自得起来:“已经安排人送他们去了城外,路上动手,神不知鬼不觉。”

    吴中彧这才稍有缓和:“那位殿下,不过是个深宫里长大的小儿,不足为患,只是他身边那个长史……”

    已经杀了周仁,若再杀一个,便容易得多。

    闻言,苟彬默默摇了摇头:“不必担心,相爷已经有了对策,推些人出去吧,相爷说了,让我们用心一些。”

    马车驶过长街时,道旁炸米泡的响声惊了马,一时险些撞了擦肩而过的另一行人,好在车夫及时拉紧了缰绳。

    “那是什么人?”段拂易开口问。

    帘外的车夫看了看,这行人有二十来个,打头马车内的妇人掀开窗帘往外看,一双眼里带着泪光,神色悲伤,虽上了年纪,却有些梨花带雨的意思。

    “好像是周司士家的马车,这么些人……”他瞧见后头套着行李,定了定:“许是搬家吧。”

    周司士?

    冬卉小声嘀咕:“是中午席上提的那个吗?”

    段拂易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怎么他家老爷刚死就搬家呀,不必操持后事吗?”

    “嗯,确实奇怪。”

    不多时便到了恭王府,门外停满了马车,有许多穿着官服的当地官员守在门外,吵吵嚷嚷的,颇有几分门庭若市的感觉。

    偏门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穿了一身蓝衣,外面披着黑色大氅,不似他平时内人的打扮。

    冬卉急忙走上去,脸上挂着惊喜:“张内侍,你怎么来了?”

    张德荣笑了笑:“殿下有需要,小人自然就来了。”

    他是自幼跟在宋祁身边的,两人既是主仆,也是儿时的玩伴。张德荣净身时没恢复好,伤了元气,故而身体比之常人要差些,如今要入冬了,明州山高水远,宋祁怕他吃不消,方才将他留在了汴京。

    见着段拂易,张德荣拱了拱手:“夫人,殿下令我在此等您。”

    段拂易点了点头,态度很和顺:“麻烦张内侍了。”

    说着便准备从侧面入内,却被张德荣叫住了,他抬手示意她往正门走,一时间等在门前的人都看了过来,四周顿时安静了。

    “殿下说,这也不是在京里,夫人不必拘束。”

    女子虽然戴着帷帽,身段却颇有美人之资,众人难免打量起她来。

    段拂易眼睛转了转,转身向正门去了。

    人群为她让出道来,有人低声问了一句同僚:“这是什么人?不曾听说过肃王妃跟着来了呀。”

    同僚撇了撇嘴:“哪里是什么肃王妃,我找汴京的亲戚打探过了,不过是个庶夫人。”

    “可……一个庶夫人怎么敢从正门进?”

    “你没看迎她的是宫里的张内侍吗,女人嘛,有恩宠便顾不得礼数了,当年在太极殿设永春宫不也是如此吗。”

    那人眸光一跳:“这又是什么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同僚嘿嘿一笑:“为官嘛,最重要的不就是人脉通达。”

    进了府内,绕过风廊时,抬头瞥见前院立了铁屏风,屏风外太师椅上整齐坐满了穿着官服的人,为首的就是吴中彧。

    段拂易收回目光,没有问院里的事,反倒问了句别的:“张内侍今日到的明州吗?”

    张德荣笑了笑,他本就年岁不大,笑起来右侧露出颗小虎牙,瞧着十分憨厚亲切,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

    “夫人是想问小人怎么突然来了吧。”

    他顺着段拂易的目光看向铁屏风,遮得死死的,透不出一点光亮,“我不过是个供人差遣的角色,那后面的,是肃王府的职官,比得上一个小朝廷了,才是此行的重要角色。”

    段拂易有些诧异,旋即笑了笑:“张内侍是殿下的左膀右臂,京里素有传言……”

    “夫人,”张德荣打断她的话,“您是殿下在乎的人,若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在乎的人吗?

    她霎时被这句话扰乱了心绪,耳朵有些发烫,脚下的步子不自觉慢了下来,有风刮过廊子,吹得她原本就轻的声音更加微不可闻。

    “是殿下这样说的吗?”

    张德荣听见了她的话,刚准备回,她却话锋一转:“张内侍,我没有什么话想问了。”

    脚步声落在地上,又轻又稳,段拂易抬头,眼睑却微微下垂着,眼皮有些轻微的颤抖。

    “夫人,不去内堂见见殿下吗?”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去叨扰殿下了。”

    她想要的,只是能够和一平安定的生活而已,汴京,肃王府,或者皇宫,那些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爱恨嗔痴,但凡贪恋半分,就有一日要坠入无边地狱。

    周家的马车天黑时出的城,日垂西山时,残阳照得枫林血红一片。

    三更天。

    近郊有一处二进的宅子,夜半还点着灯,一双满是血污的手拍响了院门。

    藕粉色的衣摆随夜风晃荡,在孤灯下若隐若现,步子急促地跑到门前。

    “救……”

    刚打开门,门外的女子浑身是血,一语未毕已经失力倒下,门外夜风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提的灯被吓得扔到一旁,微弱的灯芯已经熄灭,但月光皎皎,照着门内一身藕粉色长裙的女子,宛如夏夜的清荷。

    她杏眼圆睁,惊愕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门外的人拖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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