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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十二章 新仇旧恨

    炮楼里换了一批军人看守,这些人并不与庄里的人交流,表情看上去也比之前的军人严肃得多。炮楼下不但建了几间平房,周围还修起了铁丝网;那桥头边还架起了木栅栏。偌大的探照灯每到晚间就晃来晃去,一时气氛紧张的很,吓得村民一个个胆战心惊。

    看到事情已经平息,香桂跟少良商量道:“你看经过我们一番筹划,没费吹灰之力,就让他们来了个狗咬狗,估计那五个日本人都已经死翘翘。我想有必要去给咱少凯兄弟上上坟,念叨念叨,我们这样做的目的还不是就为这个。”

    次日香桂、少良带上了香、纸、糕点和酒,走进了南山脚下的槐树林。当年香桂过门不久就栽了这大片的槐树,如今这槐树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树林里更是杂草丛生,荆棘遍野。两个人拨开杂草,先是走到爹娘坟前摆上糕点和一坛高粱酒后烧香焚纸;又到少凯坟前摆满了一大堆糕点和一坛高粱酒后烧了香和纸钱。香桂流着泪道:“少凯兄弟,你就安息吧,哥哥、嫂子已经替你出气了。”按事先的约定,任何时候都不能提杀鬼子的事,所以即便是上坟,香桂也只是把话点到为止。

    二人上完坟,往回走,少良抖了抖袋子忽然道:“哎呀!怎么还有几块糕点落下了,我把它放回去。”说罢,转身钻进槐树林又回到坟前。当少良把剩下的糕点放在碑前的时候,不由得一愣。发现刚才放的糕点都不见了,而且那两坛酒也不见了。赶紧跑出来告诉香桂。

    香桂一笑道:“少大惊小怪的,这山上野猪野狗本来就多,被吃了也正常。”“关键是那两坛酒也不见了啊!”少良道。香桂停下了脚步,思索了半晌道:“槐树林里定是有人,一定有人!”少良一听,吓得毛骨悚然。

    香桂道:“这人能够躲在坟地里,又拿走了那么多吃的,可见是一个胆子很大,又饥饿无比的人。到底是什么人呢?庄里人?不像,土匪?也不可能。”香桂反复揣测着。

    少良道:“会不会是上次与日本人火拼的伪军?别忘记我们后来发现的也只有九具尸体,还有两个受了伤的中国人,那其他的几个伪军没有见到,定是跑进了山里。我们赶紧回去,通知炮楼子里的人,借他们的手,再杀几个!”“不要鲁莽,万一错杀了好人怎么办!即使是那几个伪军,毕竟也是咱中国人,现在兵荒马乱的,也说不定是咱自己的人呢?”香桂阻止道。

    少良往地上一蹲道:“这如何是好?我们回去,不管他了!”“那也不行,坟地里有这样的人在,我们心里怎得安宁!不如就冒冒险,问他个究竟。”香桂说完,带着少良又重新回到坟前。那少良顺手拾起一根木棒,挡在香桂身前道:“树林里的人听好了,赶紧出来,我保证你相安无事,如果不主动出来,我们就下山通知炮楼里的日本兵来搜山了!”少良连续喊了几次,无人应答。香桂道:“算了!我们走!”当二人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树林里有人道:“马大哥,大嫂!不要走,是我,救救我!”这个声音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少良、香桂沿着声音向树林里探索,发现声音是从一块大石头后边发出来的。少良让香桂停下脚步,自己一个人拎着棍子绕到了石头后边,就听少良道:“你还没死?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个狗日的!”说着举起棍子。香桂赶忙跑到近前阻止了少良,仔细看时,发现石头后边瘫坐一个人,这个人消瘦无比,满脸的胡子,脏乱不堪。但一看也就认了出来,此人正是那日本兵松本队长。松本满嘴糕点渣渣,身旁放着两坛酒,糕点也是散落一地,还有一个枪匣放在一边。

    香桂道:“松本队长,你怎么躲在这里,山下有你们的兵,我去帮你叫来。”“大嫂,不要叫他们来!他们来了我就没命了!”松本挣扎着道。

    少良用棍子指着松本道:“你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有你好日子过!”

    “那天我酒后去找那相好的,谁知道当我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发现张守发排长正和那姑娘躺在被子里鬼混。我当时由于酒醉,失去理智,就开了几枪结果了那张守发。枪响后,炮楼里的兵先来到了现场,没一会住在你家的三个属下也提枪赶了过来,我当时愤怒无比,连同四个属下用枪指着那几个中国兵撒野,中国兵怕我们开枪,也举枪指着我们。双方正僵持的时候,不知道谁先开了枪。后来我被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发现遍地尸体,这种事情如果被上封知道了,定要了我的命,于是我就一个人跑到了这块树林里躲藏。你们看看我的腿,弹头还在里边。大哥大嫂救救我吧!”松本说着泣不成声。少良听了,把棍子举了又举,往地上一摔道:“怎么又摊上这种霉事!”

    看着骨瘦如柴,双目充满乞求泪水的松本,不知怎么的,一向恨透日本人的香桂一下子心软了起来。香桂道:“松本,你年纪轻轻,批家舍业地来到异国他乡,如今又要丢了性命,你家里人如果知道了,又有多么伤心啊。好在现在炮楼里的人不来我家了,你就跟我们回去吧,等养好伤,再另做打算吧。”“谢谢大嫂,谢谢马大哥,不过现在下山恐怕被人发现,等天暗下来再走吧!”松本一边说,一边点头作揖。

    香桂和少良仔细看了松本的腿伤,发现已经溃烂,这松本能熬这么多天没有死,也真是奇绩了。少良简单地给松本做了一下包扎,还用酒给伤口做了消毒。等天色暗了下来,少良背起松本准备下山。香桂一看松本手里还提着枪匣,便道:“我看这枪就别要了,你带着枪到我家里成什么样子?你这是去避难,不是去打仗,就把这枪和你身上的军装外套埋在石头下边吧。”松本并没拒绝,少良用棍子在石头下边掏出了一个洞,把枪和衣服塞在里边,又用石块挡了起来。

    当把松本背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大黑,好在没人发现。把松本放到炕上,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香桂道:“得找个大夫帮他疗伤,不是说还有弹头在腿里嘛,这东西得取出来了啊,都化脓了。”

    “大嫂,不要叫人了,以防走漏消息,麻烦找把刀来,我自己可以做手术。”松本道。少良想起来了,在他们先前住的厢房内还留有一把刺刀,也就拿了来,往地上一扔道:“你自己做手术,我今天道是也开开眼,看怎么个做法。”

    “麻烦马大哥拿碗酒来。”松本道。少良也就端过来一碗酒,嘴里还嘟囔着:“做手术还喝酒,真是新鲜事。”

    香桂、少良两个人只管看着松本的一举一动。只见松本先是喝了口酒,喷在了刀刃上,然后拿出火柴,点燃了碗里的酒,把那刺刀也在火上烤了又烤。最后他一只手持刀,一只手按着大腿,用刀慢慢地割了进去,紧接着鲜血冒了出来。香桂看了一眼,忙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大卷白布扔在了炕上,就闪身出去了。这松本并未用白布擦血,而是猛地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少良实在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也就一撩帘子跑到了外屋。过了许久,等少良再进到屋来,发现松本已经用白布将腿缠了个严严实实。那刺刀就丢在一边,被血染红的一堆白布上还放着一个铁疙瘩。整个过程中,那松本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少良一竖大指道:“哥们,算你狠!”

    自这日起,香桂把松本安置在后院一个少有人去的库房里,每天也只是亲自送水送饭。过了二十几日,那松本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又过了一个月,松本的腿伤似乎痊愈了,不但能小跑了,还能打拳踢腿了,每次见到少良和香桂,他还踢踢腿,开心地不得了。香桂看着松本蓬乱的头发和一脸的胡子,一笑道:“你快赶上土匪了,今晚让少良给你剪一剪头发,刮刮脸,泡个热水澡。”

    等少良帮松本收拾了一番,又拿新衣服给他换上。再看这松本精神了不少,比先前也帅气了很多。香桂道:“你说说你,穿上这身衣服,和我们中国人没什么区别,可是为什么不在家好好过你的日子,跑中国来放枪放炮呢?我看你伤势已好,体力也恢复了,该讨论一下你怎么离开吧!”

    松本一听香桂要赶他走,噗通一声跪在当中道:“大嫂,我如今是丧家之犬,没有归路啊。我惹出那么大的事,被他们抓回去,也要送上军事法庭的啊!还请大嫂收留,就是做牛做马,给扣饭吃我就感恩不尽了。”说完不住地磕头。

    “你若不走,被那炮楼子里的日本兵知道了,还不连累我们?如今我们已经给你医好了伤,不图你的回报,只要你肯离开,我们就阿弥陀佛了!”少良道。那松本跪地不起,只是掩面痛哭。香桂看他也的确哭得可怜,想了想道:“松本,我看你的确可怜,既然救了你,也不想再把你送上死路。但我们家你是不能待的,这里离你们的日本炮楼实在太近,不如这样,隔壁村十二里堡我有个娘家兄弟,他家也是开酿酒作坊的,不过规模比我这里要小得多。我想把你送到他那里避一避,粗茶淡饭保准管饱,但你得干活,去了就做酒坊里的伙计。你这样去不行,还得起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就叫马松好了。记住只能说中国话,千万不能说出半句日本话来。”

    “你中国话说的这么溜,而且还是东北口音,难道你们日本人学外国话还带学口音的?”少良插嘴道。

    松本苦笑道:“马大哥有所不知,虽然我出生在日本,但自幼跟随父母以开垦团的名义就来到了中国,我们一直住在吉林延边一带。别说东北话,就是朝鲜话我也会说一些。二十岁我才回到日本,娶妻生子后又当了兵。这在日本,别说男人要当兵,就是女孩子也要学习骑马打枪。”

    就这样松本以马松的身份被香桂送到了十二里堡娘家兄弟家里做了伙计。

    香桂自从嫁到了奈何桥,就很少回去,虽然距离娘家不远,但香桂一向看不惯她那弟媳妇。香桂的弟弟叫季香辰,这季香辰做事老实,没有主见到了窝囊的地步。他的媳妇叫喜凤,不是本地人,原本是打把势卖艺出身,身手敏捷不说,人长的也是极好看。本来随一杆人来到十二里堡打把势卖艺,看到季家条件好,而那季香辰又是没主意的人,就和这季香辰勾搭上了。季家原来都是靠香桂上下打理,这香桂一出嫁,季家变得六神无主。季家老爷看这喜凤虽然不是本地人,但说话,做事极为阚快,颇有几分香桂的做派,也就应了这门亲事。

    松本没送过去多久,这季香辰就来了,还带来了几盒点心。进门就道:“姐姐,你送来的马师傅人真好!不仅能干,人还没脾气,三个人干的活,他一个人就能干完。这不你弟媳妇因为有了马师傅,还辞掉了两个伙计呢。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马师傅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可以。你弟媳妇让我来问问,你这里还有没有像马师傅这样的伙计,如果有再给我们介绍几个。”

    香桂一听就是一肚子气,道:“你当天上掉馅饼呢?我告诉你,那马师傅不可重用,家里的钱财,买卖别让他碰,只管叫他跟伙计们在一起干活就是了!”季香辰并没理会,美滋滋地走了。少良道:“这小日本能踏踏实实地干,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我们这里当伙计了。”

    “少多嘴!他为了保命,不干还得行啊!以后别小日本,小日本的,小心说漏了嘴,惹麻烦!”香桂道。

    两年过去了,时常听说有地方又闹起了土匪,而这奈何桥因为有日本人把守,也就相安无事。

    这一日,少聪从县城回来,又拿回了一张报纸。香桂看他脸色难看,就叫了齐宝升和章景泰来家里吃饭谈心。少聪把报纸一摊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小日本在BJ发动了卢沟桥事变,正式对中国全面开战了。”“那中国军队还击了没有?”齐宝升问道。“还击了,双方打的很激烈!”少聪回答。

    “齐斌和马强就在BJ,也不知道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真是让人担心啊。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少凯兄弟,可不能......”宝升道。

    “不会的,宝升大哥,你别太过于担心了,这两个孩子年轻力壮,又聪明,不会有事的。”香桂安慰道。

    宝升气氛道:“这小日本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弟妹,你法子多,想想办法,再折腾一下庄口炮楼子里的鬼子,像上次一样,让我们解解心头之恨!”

    “宝升大哥,上次弄死了九条性命,你就知足吧!东北军都一枪没放地跑了,我们小老百姓能做到这份就已经很了不起了。”香桂道。宝升这次喝得烂醉,知道他为孩子但心,但众人也是无可奈何。

    奈何桥始终有大批的日本军车通过。这战火烧到了关内,又频频传来国军溃败的消息。香桂一时变得精神不宁起来。这一日,香桂决定回十二里堡的娘家看看,其实她心里最想看的是那日本人松本,这日本人占领了中国大片领土,那松本是个什么状态。

    香桂回到娘家,并未直接进屋,而是走进了酒坊里查看了一番,发现伙计们干的很起劲,但并未发现松本。香桂拉来一个伙计问道:“那马松师傅在哪里?”“东家房里呗!”伙计随便应了一声。

    香桂径直走进堂来,发现那松本穿着干净,正翘着二郎腿和弟媳妇喜凤有说有笑地喝茶。看香桂进来,二人谈笑戛然而止,显得极不自然,那松本起身道:“大嫂来了,快屋里请!”说罢回头对喜凤道:“我那边还有事,先去忙了。”说完转身出去了。看着眼前穿着俏丽,浓妆艳抹的喜凤香桂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气氛道:“这马师傅什么时候开始和东家一起喝茶谈笑风生了?你这边都是这样对待伙计的吗?”

    “姐姐好久不回娘家了,这一回来就教训起弟媳妇了。马师傅人能干,我已经不叫他去干粗活了,打理生意,盘盘账也需要人手,他干的好着呢。”喜凤道。

    “打理生意,盘账的活香辰不能做吗?非得用外人!”香桂道。

    “他啊,他只知道抽大烟玩神仙事,哪里肯帮我的忙!”喜凤答道。

    香桂听后,也不搭话,只管走进季香辰的卧室。只见那季香辰正抱着烟枪,哼着小曲,喷云吐雾呢。香桂火冒三丈,上前一把夺过烟枪,摔在地上道:“季香辰,你还要不要这个家,恐怕季家几代人的心血要毁在你手里!家都快没有了,你还躲在这里做乌龟!”

    季香辰坐直了身体,强打精神道:“有你弟媳妇呢!我操什么心啊,她啊,能干的很。”

    “还有那马师傅,我跟你说起过的,不能重用他,只叫他做伙计干粗活,你怎么没听进去呢?”香桂道。

    “姐姐,你是知道的,这个家是你弟媳妇做主,就像你们马家那样,不也是你做主嘛!”香辰说完,差点把香桂气晕。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喜凤准备了一大桌子酒菜。她坐在当央,香辰坐她左边,那松本坐她右边,香桂也就挨着香辰坐了。再看喜凤眉飞色舞不住地给松本满酒布菜。香桂看罢,把筷子一摔道:“马师傅,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罢起身出去,那松本也就跟了出来。

    香桂来到角落,回头对松本道:“松本队长,你是不是忘记你的身份了?我限你三天内离开季家,如果实在无处藏身,尽管来我马家,我可以保你平安无事!”

    “嫂子,好久没人叫我这个名字了,就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如今的季家离不开我,不是我不想走,是我身上的担子太重啊。”松本答道。

    香桂看了看松本,只见松本一脸狞笑。香桂继续道:“季家的事,季家自然有人搭理,用不着你这个日本人操心。我就问你三日内要不要离开?”

    松本仰头看了看天道:“恐怕我答应您,那喜凤妹子也不会答应吧!”

    “松本,你还真是忘恩负义,别忘了,奈何桥还驻有日本兵,你就不怕我把事情告诉炮楼里的日本兵吗?”香桂道。

    松本哼了一声道:“嫂子,中国人有一句话叫做“玉石俱焚”你可知道?”说罢,转身回了屋。香桂站在那里,半晌无言。

    香桂一路哭着走回了奈何桥,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地奔鬼子的炮楼走去。当香桂来到炮楼近处,停下了脚步,思索了许久后,转身走向齐宝升家。

    当见到了齐宝升,香桂原原本本地道出了松本的事。宝升听了一拍桌子道:“弟妹!你啊!你啊!你糊涂到家了啊,这叫引狼入室啊!听过农夫与蛇,听过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吗?日本人就是蛇,就是狼!”

    “此时发牢骚有什么用,得想个法子除了这一害!”章景泰道。

    “松本这狗日的就是好色之徒,当初我们收拾日本人,还不就抓住了他这个弱点,使用了美人计。如今他在季家,守着你那漂亮的兄弟媳妇,我看他是连命都不要了。”宝升道。

    章景泰踱着步子道:“我就是没有枪,如果有枪,老子就亲手结果这狗日的。”

    “说道枪,我都是想起来了,当时在槐树林救这松本的时候,他到是有一把手枪,被少良藏在了大石头缝隙里。”香桂道。

    宝升听了道:“妹子,你确认藏了一把枪?如果是这样我们就把他取回来,并不是要景泰去玩命,我看如今乱世,家里有把枪也好,小则看家护院,大则有朝一日可用来打鬼子!”

    “我去唤少良,陪你们一起去把枪拿回来。”香桂说着就往外走。

    当少良和宝升、景泰来到槐树林,找到那块大石头后,少良指了指道:“就下下边。”景泰挪开石块,弯下腰去摸。摸了老半天,也只是摸出了一些衣服碎片,并没有摸到枪。少良觉得纳闷,也蹲下身子,去摸了老半天。这石头缝隙并不大,摸出来的也只是碎衣服和几个铜制纽扣。宝升一跺脚道:“完了,这枪肯定是被松本这小子拿走了,枪在他的手里,这小子肯定是有恃无恐。”

    三个人又回到了马家,当香桂听说此事后,吓的一身冷汗。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除了松本,还不能伤及无辜,一时大家焦头乱额。宝升道:“弟妹,松本这小子是看上了你家弟媳妇,按你的说法,估计两个人已经有了苟且之事。我看还是得从这美人计下手。”

    “大家还是各自散了吧,融我想一想。”香桂说完,众人也就散了。

    十几日后,这一天早上,少良外出回到家中道:“听说了没有,十里地外的二道洼子闹了土匪,地主冯老才被绑了票,要一万大洋赎身,那冯家儿子小气,只凑了八千块,结果还被撕了票.......”少良正说着,齐宝升和景泰走了进来。进屋就道:“弟妹,听说了没有,二道洼子闹土匪。”

    “宝升大哥,少良这不正说着呢。”香桂一笑道。

    宝升一笑道:“弟妹,以往都是听你出主意,今天听老哥哥来出个主意,保准结果了松本那小日本。这一计就叫“借刀杀人”。”

    “宝升大哥,你是不是想借土匪的手除掉松本?这个法子我不同意,一提土匪我就想到张景惠那狗汉奸,骗了我们二十万大洋。”香桂道。

    宝升道:“弟妹,这次无论如何,百不如何,你得听我的。那伙土匪我打听出来了,是五十里地外大黑山的土匪。我就不信,使上钱,不怕土匪不办事。”

    “宝升大哥,那张景惠你也使上钱了,怎么没办事啊?”香桂道。“两码事,两码事!”宝升说着就离开了。

    单说这齐宝升,回到家中,拿出一张一万大洋的银票,在手里甩了甩道:“兄弟,一万够不够?”“够了,够了。”景泰道。

    齐宝升虽然已经是六十出头的年纪,但还是老当益壮。骑上驴,一个人出发了。

    太阳已经偏西的时候,宝升到了大黑山。沿着打听来的路线,一个人就进了深山。当正向前走的时候,忽然有人喝道:“站住!在动我们就开枪了!”“没动!我没动!”宝升停下驴子,举起了手。林子里窜出了三个黑灰抹脸的人拦住了去路道:“你是做什么的?不知道此山危险?”

    “小兄弟,麻烦带个路,我想见你们大当家的,我是来送钱的。”宝升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土匪看了看银票,又看了看宝升道:“跟着我走!被耍花招啊!”土匪说完,前边一个带路,后边两个托着枪跟着。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一个大石洞内。石洞里边亮着火把,几十号人在划拳行令,好不热闹。只听带路的土匪喊道:“大当家的,有人送钱来了!”石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宝升往上看,只见虎皮凳上坐着一个身穿白坎肩,腰系巴掌宽铜扣皮带的大汉。这大汉看了看齐宝升,又向周围几个汉子嘀咕了一会道:“你是谁?哪里来的?”

    “老朽来自五十里外十二里堡的,我叫齐武,今天上山来,是给各位兄弟送买卖来的。”宝升道。

    那个人听后,又仔细端详了一会,走到近前,又前后看了一番道:“你撒谎!你不是十二里堡的,你也不叫齐武!”宝升听了就是一惊。然后道:“大当家的恐怕认错人了,老朽的确是十二里堡的齐武。”

    那人听了哈哈大笑,坐回了原处道:“奈何桥.......齐宝升.........”宝升听了擦了擦眼睛,再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没认出此人。看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宝升也不再隐瞒道:“大当家果真好眼力,我的确是奈何桥的齐宝升,但不知大当家的何以认识老朽?”

    台上的几个人听了,哈哈大笑。那大当家的道:“齐先生,你当真没认出我?我给你提个醒,小石桥炮楼子!”齐宝升此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定是两年前与日本人火拼时候失踪的那几个炮楼子里的伪军。但与他们交往不深,宝升也只是摇摇头。

    那人道:“齐先生,你贵人多忘事啊,不过也不怪你,在奈何桥的时候本来就跟你没什么交往。我告诉你吧,我们兄弟八人,正是两年前在奈何桥守卫炮楼子的军人。我们一共十四个中国人,我们当头的,也就是被日本那个松本队长打死的张守发排长。哥几个看日本人不顺眼,就打死了五个小日本,如今剩下我们八个来到大黑山做起了强人。”

    宝升知道这个人在吹牛,也不与他计较,道:“大当家的,那张守发排长我认识,还到我家里喝过茶。敢问大当家的怎么称呼?”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告诉你也不怕你去高密。我叫杜金山!你今日到山上来何事?”

    宝升一笑道:“刚才听杜兄弟说看日本人不顺眼,打死了五个小日本。我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敢问杜兄弟,那五个日本人你最恨谁?”

    “要说恨嘛,当然最恨那打死我们大哥张守发排长的松本小鬼子了。”杜金山道。

    宝升道:“恐怕你们打死的只有四个鬼子,还有一个存活了下来,这个人就是松本。我也是前几日才得知。这个松本如今化名马松,躲在十二里堡季家酒坊。这季家是我的远房表弟,松本如今霸占了季家酒坊,还勾搭上了我的表弟媳妇,真是不可一世。我咽不下这口气,今天才上山来请兄弟们出山,帮我出出气,除了这狗日的小日本。”

    杜金山听了喊了声:“赐座!”然后凑近道:“齐先生,你说的可是实话?”齐宝升把怀里的银票往桌子上一拍道:“如果不是真的,我怎敢出一万大洋买这小日本的狗头?”杜金山看了看桌子上的银票,并没有拿,一拍大腿道:“如果此事属实,何须先生破费,只要能结果了松本,兄弟们还要请先生喝酒才是。”

    当晚,宝升就住在了大黑山,与杜金山等人谋划了如何除掉松本的办法。次日宝升就下了山,急匆匆地回了奈何桥。

    宝升来到马家,找到香桂、少良道:“弟妹,原来这大黑山的土匪就是两年前我们使计策挑拨伪军和日本人火拼后,失踪的那八个伪军。我满以为要花钱才能买通土匪,没想到他们比我们还恨那松本。我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计策,你如此这般行事即可。”

    次日,香桂打发伙计去十二里堡唤弟媳妇喜凤过来,说是有几个免费的伙计介绍给她。那喜凤听了高兴无比,换了套衣服就跟着伙计出发了。没走出五里地,就被土匪绑了票。伙计急匆匆回来报告说喜凤被土匪绑架的事。香桂也只道了声:“别声张,只管去做你的事。”宝升大喜道:“事儿成了一半了,今晚就要了那小日本的命!”

    香桂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会道:“宝升大哥,这松本忘恩负义,自私无比,如果他不去赎人怎么办?”这句话一出,宝升也愣住了。

    宝升道:“我去看看,如果这松本真的不去赎人,得另想它法,暂时不能闹大。”说罢匆匆地离开了。

    按约定,宝升来到距离十二里堡五里地外杨树林里的土地庙。怕被喜凤认出,宝升用黑纱遮脸。等走到近前,那十几个土匪迎了过来。宝升道:“人可绑了?”“绑了,绑了,就在那边。”土匪道。宝升又道:“为以防万一,我想跟肉票谈几句。”土匪应了,带宝升来到喜凤面前。那喜凤吓得缩成一团,面白如纸。见宝升要问话,土匪拔出了喜凤嘴里的碎布。宝升道:“我乃过路土匪,你放心,我们不要命只要钱。如今我们要求你家的马松师傅前来送一万大洋,他敢肯亲自带钱来赎你?”

    喜凤点头道:“他一定会来,我肯定他会来。”“怎么个肯定法?”宝升问道。“我写信给他,他就一定会来。”喜凤道。

    土匪拿来纸笔交到喜凤手里。只见喜凤哆哆嗦嗦在纸上写道:“身怀有孕,三月有余,松哥骨血,前来救我。”宝升看后,摇了摇头,但悬着的心总算还是落下了。土匪又拿过纸来写到:“今晚子时,十二里堡五里外杨树林土地庙,大洋一万,马松亲送,钱、人不实者,撕票!”写好,拔下了喜凤头上的金钗,一同裹好,差一土匪送将出去。宝升退进树林深处,苦苦熬时,只等子时枪响。

    秋风瑟瑟,落叶萧萧,枯木寒枝,冷月高悬。正当宝升闭目养神之际,在月光的映衬下,远处孤影晃动。杜金山道:“有人来了,大家准备!”话音方落,十几个土匪推弹入膛,埋伏到了两侧。那人逐渐走进,杜金山一手提枪,一手拉着喜凤的衣领从小庙后喊道:“来人可是马松?”那人道:“正是马松,大洋一万,一个不少!”说着将手高高举起,银票当空。宝升听声音,道是有些熟悉,但心里还是不踏实。

    杜金山喊了一声:“点火把!”话音刚落,十几根火把照亮荒野。两个土匪走到那人身边,一人手持火把,另一人负责搜身。搜身之人从那人身上拿走一物,高喊:“手枪一把!”持火把之人将那人的脸照了又照,端详了半晌,伸手取过那人手里的银票后喊道:“人、钱属实!一样不差!”

    杜金山略加迟疑后突然喊了一声:“松本正太郎!”再看那人打了一个立正,嘴里道了声:“嘿!”随即枪声响如爆豆,震彻夜空。宝升长舒了一口气后只管大踏步离去。

    按约定,杜金山等人把松本的尸体带走,远抬深埋。喜凤被丢弃在了土地庙旁,任她自便。

    次日,传来消息,十二里堡季家闹土匪,马松师傅送钱不利,遭毁尸灭迹。正当香桂、少良等人沾沾自喜的时候,有人跑来报丧,于昨夜季香辰服大烟水自尽身亡。香桂听罢晕厥半晌后与少良前往十二里堡。经过调查盘问,有伙计亲眼目睹,那季香辰并非自尽身亡,而是昨夜亥时被那马松强行灌了一大碗鸦片水而死。香桂听后痛不欲生,内心里恨透了日本人。六个月后,喜凤生下一子,取名季青松。香桂得知后更是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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