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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新的希望

    齐家的大火无人能救,冲天的烈焰,噼噼啪啪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章景泰被少良等人安葬后,那小石桥处的炮楼和几间平房就成了来往村民拉屎尿尿的公共厕所。日子一久,谁家盖房搭屋垒猪圈,就来平房处拆砖,拆瓦,没多久那几间平房就被拆得荡然无存。那炮楼子之所以能依然屹立不倒,一个是因为确实牢固,坚不可摧;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疯了的耿三,就是那马家酒坊里的耿师傅住了进去。这耿师傅住在了炮楼的二层,每天一大清早就在那枪眼处高喊:“小日本被我打跑了!大家不用捐废铜烂铁了!快起来做饭啊!”一时扰得附近村民腻烦无比。有时候有人从小石桥处通过,那耿三忽然从枪眼里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有人骂道:“这该死的耿三,比那小日本还吓人。”耿三不种地,也不干活,每到吃饭的时候,就各家门口晃来晃去,人们有口吃的也就分些给他,打发他早早离去。

    自从景泰死后,家里又被大火烧了个精光,齐宝升也就搬去了县城,很少再回奈何桥,家里的田地交给了侄子齐绍贤打理。由于马根生的媳妇凯芝是齐宝升的亲外甥女,所以从这里论,那绍贤还是根生媳妇的表弟,绍贤还要叫根生表姐夫。在被烧光的齐家空院子里,齐绍贤又建了三间大瓦房,带着老婆和十岁的儿子齐崇武住了进去。

    白家有白鹤轩和白鹤堂两兄弟,如今鹤轩与鹤堂都已经各自成家各过各的,家里的田地兄弟两个做了均分,每户几十亩,家里的老宅由鹤轩住着,而鹤堂另外有自己的房子。鹤轩和梅花结婚后育有一子,七岁的白敬德。

    马家现在仍然开着酒坊,少良香桂由于年岁以高,已经不再打理,都交给了儿子根生。根生到也勤快,带着老婆凯芝和十四岁的儿子光复把日子过的也是有声有色。

    如今庄里和马根生处的比较好的,当然就是妹夫白鹤轩和那表小舅子齐绍贤。这三人在庄里代表着齐、白、马三家,仍然是庄子里的富户。三人自幼在白家学堂读书,年龄又相差不多,虽然都是亲戚关系,但三人之间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处的像亲兄弟一样。由于根生家开酒坊,一向比较热闹,尤其是根生的媳妇凯芝又特别好客,所以根生家也就成了三个人的常聚之地。

    这日本人一走,大黑山的土匪也被剿灭,远近十里八村总算是太平了下来。奈何桥里又一次出现了大批的军车,不过都是由西向东开过。军车敞着棚子,大批的军人站在车上。人们纷纷走到路边观看,也有百姓激动地喊着“国军万岁”的口号。那白鹤轩还发动学堂里的孩子们用蜡笔、白纸画了很多中华民国的国旗,发给众人举在手里。车上的士兵手扶围栏向百姓挥手致意。一时好不热闹。

    这天,根生正在家里忙碌着。绍贤和鹤轩走了进来,绍贤一笑道:“根生,你听到了没有,那铁康达又在路口耍酒疯呢,今天差点丢了小命。你说他向谁耍不行,非捡硬的捏,看到了国军的车,指指画画,骂骂咧咧,骂国军不如小日本呢,说什么为啥子不扔些罐头来给他品尝。小日本来了这么多年,他别的没记住,到是把扔罐头这事记住了。”

    “后来呢?”根生笑着问道。

    “后来,后来军车停下来,两个士兵打了他几个嘴巴,吓得他尿了一裤子。”鹤轩补充道。

    绍贤接着道:“还有呢,这铁康达害得我真是够呛。昨天她娘唤我,说二十里外小河口村,她娘家有一个古董瓷瓶要卖,让我去帮着把把关。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古玩字画。谁知道去了,发现就是一个腌咸菜的破罐子。这回来的路上我才知道,原来那户人家有一个姑娘,被铁康达的母亲看中了,想托人介绍一下。人家想见一见铁康达,这铁康达满脸麻子,又鼻孔朝天,粗俗无比,他不敢露面。她母亲就骗了我前去替他儿子相亲。”

    “你看到那家女儿了没有?”鹤轩问道。

    “哪里看到,人家媒人拿了好处,怕我当时知晓实情,闹将起来,特意让那家女儿背地里看了我几眼。你说我这儿子都已经十岁了,还替人家干了这么一档子事。”绍贤道。

    等绍贤说完,鹤轩和根生笑的前仰后合。根生道:“那铁康达年龄也三十有余了,就是因为家里穷,又长得丑,还不踏实过日子,到现在也没讨个老婆。你能帮就帮一下吧,谁叫你长得帅气呢!”

    “关键是我担心,那家姑娘看了你这个冒牌的铁康达之后,还是没相中,那恐怕铁康达再喝醉酒就要骂你了。”鹤轩说完,大家笑个不停。

    单说这铁康达,也是庄里的一号人物。个头高大威猛,但大字不识几个,整天游手好闲,又爱喝酒闹事,谁家要是有人结婚娶媳妇,他准去听墙根,听了也就罢了,还出来眉飞色舞地乱讲。他母亲为了凑钱给他娶媳妇,东家帮忙缝补,西家帮忙浆洗,好不容易存点钱,还经常被他拿去买酒。庄里人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糠大萨”就是外强中干,不扎实的意思。提起他真是人人头大。

    这一日传来消息说糠大萨要结婚了,人们一听都觉得新鲜。结婚当天,那媒婆怕闹出岔子,特意安排了一场中国最传统的婚礼,就是给那新娘子盖上了红盖头,只等洞房花烛的时候才能由新郎亲手来揭开。单说入洞房那晚,庄里的年轻人为了报复这糠大萨爱听别人墙根的习惯,这回都跑来听起了他的墙根。

    糠大萨喝得半醉,摇晃着高大的身躯走进洞房。众人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只听到那姑娘道了句:“那天来相亲的人不是你!”又听到康大萨恶狠狠地喊道:“那个人就是我!”然后屋子里传出了那姑娘撕扯,哭叫的声音。就这样糠大萨在洞房花烛夜强暴了新娘。这生米做成了熟饭,那姑娘也就认了命。本来听说那姑娘在娘家的时候是一把过日子好手,可这嫁给糠大萨后,却变化极大,玩起了破罐子破摔,混起日子来。

    这一日,根生正在家里忙。门前停下一辆军车,跳下来十几个士兵,根生面带笑容迎了出去。这些士兵并未理会根生,只是径直地向酒坊走去。

    看着柜子里摆放的大坛小罐,那当兵的道:“可都是好酒?准备一些我们带走!”

    “都是好酒,各位军爷随便拿。”根生应了一句。

    只见那些当兵的七手八脚,每人一坛抱上了车。看他们没有付钱的意思,根生拉住一个当兵的道:“军爷,钱还没付呢。”

    “付钱?你都说了随便拿,哪里有付钱的道理!”说罢转身要走。此时被那正提着空瓶来打酒的糠大萨碰上,只见糠大萨走到近前道:“军爷,他家不仅酒好,那饭菜也是一绝,这都大中午了,何不吃完再走。”听他这么一说,那当兵的看了看根生道:“刚出关,还没尝过东北菜,叫兄弟们开开荤也好。你去准备些酒菜来,要正宗的东北菜,好生伺候着。”

    根生真是恨透了这糠大萨,不过面对这些表情冷恨的士兵也无奈地从了。两大桌酒菜,被这些士兵来了一阵风卷残云。那糠大萨就倚着门,手里拎着酒看着。士兵都吃完了饭,一抹嘴就要上车。根生有些怒了,上前一把拉住一个当兵的衣领道:“拿了酒、吃了饭不给钱也就算罢,连声客气话也没有,你们连日本鬼子都不如!”那当兵的一撤身,甩开了根生的手道:“老子在战场上流血杀鬼子,生生死死十几回了,拿了你一点酒算什么?还没让你拿出钱财算是便宜你了!”说罢,那军车扬长而去。

    正当根生满肚子闷气的时候,那糠大萨拎着酒,迈着四方步,也就走了出去。根生喊了声:“铁康达,你酒钱还没给呢!”

    “老子在战场上流血杀鬼子,生生死死十几回了,拿了你一点酒算什么?还没让你拿出钱财算是便宜你了!”糠大萨一边说,一边回头笑着。根生随手拾起一个木棒,猛的抛了过去。那糠大萨跳了几下脚,夺过翻滚的木棍,哈哈大笑地跑了个无影无踪。

    几天后,国军的五辆大卡车又开进了奈何桥。可是人们发现车子上的士兵并不多,这一开进来,就停在了根生家门口。根生正纳闷的时候,有一个国民党军官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几个背着枪的士兵。那军官见到根生道:“如今军队兵饷奇缺,你家的粮食被征用了!一共五万斤,这是借据,请留好,等国家安定后,拿借据去政府领款!”说着将一张盖有红印的纸塞给了根生,紧接着几十个士兵冲进了粮仓。根生还想阻拦,已经被两个端枪的士兵抵在了墙角。在众目睽睽之下,仓库里的高粱被士兵们搬走了大半。根生大喊道:“这张借据老子就留着,一定找你们狗日的算账!”

    根生气冲斗牛,唤来鹤轩与绍贤前来谈心解闷。二人听了根生一番叙述后,也是气愤无比。鹤轩道:“这国军如此这般对待百姓,比那日本兵和军阀还要遭恨,如此下去怎得民心啊?连个章程、法度也没有,更别提说理的地方去。我看就先忍忍吧,小心弄出事端。”绍贤也应了几句,就此作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根生恨着国民党士兵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一辆军车。走在前边带路的正是多日不敢登门的糠大萨。只见一个国民党军官走下车来,另外十几个持枪的士兵冲进院内,分两排列开。那军官又是径直走进酒坊,根生以为他还是来拿酒的,跟在后边,也不做声。那军官并没有去酒柜看酒,而是在酒坊里转了一圈,打量着二十几个酿酒的伙计。然后喊了声:“把手里的活放一放,都出来集合!”伙计们听后,也就陆续来到了院子里。

    那军官道:“如今前线紧张,极缺人手,我看你们一个个身强力壮,就不要窝在这里酿酒了,都到前线去,为国出力!”

    “日本人都被打跑了,还去前线做什么?还要打仗吗?”根生问道。

    “日本人是投降了,不过共产党又来了。”军官道。

    “共产党,共产党是哪国人?”根生问道。那军官白了根生一眼,并没有作答。

    说是让伙计们去前线,伙计们哪里肯去,也就攥着拳头,厉目横眉地盯着那军官。根生道:“这些伙计是帮我酿酒的,他们走了,我的酒坊怎么办?况且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

    “酒坊,酒坊就关门歇一歇吧。谁不是有妻儿老小,我这把子年纪了,还不是照样带兵打仗!少废话,都上车!”说着十几个士兵用枪托驱赶着众人。根生挡在前边道:“军爷,我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人,连枪都没见过,你叫他们去战场,还不拖累、影响了你们?”

    “少废话,有他们的活干就是!”根生话音刚落,那些士兵开始又是推搡伙计们。根生大怒道:“这是什么国家,这是什么军队,我看是连日本鬼子都不如!”这军官一听,绕着根生转了一圈道:“我看你小子还是根棍儿,本来是打算借你几个伙计用用,这样吧,连这小子一并带走,有劲到战场上去使!”

    鹤轩和绍贤挤进人群,护住根生道:“国民党抓壮丁是有规定的不抓独子,你们要是这样做,我们非得找个地方辩理不可!”那军官一笑道:“辩理?来,我帮你找地方去辩理。来人!把这两个小子也带走!”

    十几个士兵连推带打地把根生等人逼上了车。那糠大萨多嘴,向根生一笑道:“根生大哥,你就放心地去吧,家里的酒坊我帮你打理。”根生一听大骂不止。鹤轩真是聪明,大声对那军官道:“你把那小子也带上,他胳膊粗力气大,上战场比我们能干!如果不带上他,我们就是拼死也不从!”根生和绍贤也是随声附和。只见那军官看了糠大萨一眼,那糠大萨一下子变毛变色起来。就听军官道:“你!别耍嘴,也上车,快!”话音刚落,那糠大萨道也听话,乖乖地上了车。

    车子启动,留在后边的就是孩子哭大人叫。一时奈何桥里乱作一团。

    这车子走村过巷,一开就是三天多。这一日众人半睡半醒的时候,车子停下,被驱赶了下来。仔细问时才知道来到了吉林长春。

    众人被聚拢在一块,有人持枪看守着。根生小声嘀咕道:“无论如何,我们三个人一起来的,一定要一起回去。”那糠大萨见到自己被孤立起来,忙凑过来道:“根生大哥,千万别抛弃我,我家老婆快生孩子了,我可不想死在外边。”三人白了他一眼,也就不再说话。

    众人换上了士兵服饰,被编入了部队,好在根生三人和那糠大萨并没有分开。几个人并没有拿到枪,只是帮忙搬运东西,推推炮车。一日三餐,伙食还是不错,大米饭加炖菜,有时候还发点酒给众人。那糠大萨笑道:“我以为来打仗送死的,没想到有酒有肉,一日三餐倒也安然,听说还有军饷,早知道是这样我又何苦待在奈何桥那穷山沟沟里呢!估计那些伙计现在正感谢我铁康达呢。”

    来到长春,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渐进端午了。那糠大萨每日还念叨着要尝一尝军营里的粽子的时候,感觉气氛紧张起来,听说长春城被共军围了起来。部队里开始还是一日三餐,只是限起饭量来,后来变成了一日两餐,再到后来,只有扛枪打仗的士兵才能够吃到两餐,而这些负责搬运东西的脚夫一天才有一顿饭吃。一时糠大萨牢骚满腹。

    这一日,众人正饿的眼冒金星,就听到头顶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抬头看时,只见一架偌大的飞机在上空盘旋,没一会那飞机的屁股处出现了很多黑点,这黑点逐渐变大缓慢地飘落下来。有士兵喊着:“粮食来了,粮食来了!”接下来的几天这伙食由一餐变成了两餐,不过也就四五天的功夫,这两餐又变回了一餐。众人每天都是竖起耳朵,只盼望着飞机再来送粮食。就这样反反复复地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一日,正当几个人饿的有气无力的时候,终于头上又响起了轰鸣声,糠大萨坐起身子道:“飞机又要下蛋了,这回又可以吃顿饱饭了。”以往飞机送来的粮食都是用降落伞降下,可是这一次大小麻袋直接从天而降,每砸在地上都是一地碎米。这还不说,还砸死了很多士兵和马匹。后来才听说,那是因为如果用降落伞投递粮食,很多都被风吹到了共军那边去了,为此才用了这种方式。鹤轩道:“真是天助共军啊,如此下去,我估计不用打仗,就是饿也把我们饿死。”从这日起,众人是既盼望着飞机来,但又怕投下来的东西砸到自己,一时无比纠结。

    这一日,有人来叫根生几人,说是到城里去搬运粮食。根生众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卡车。当卡车来到城里,也就停在了大街马路上。众人正纳闷哪里搬粮食的时候,就听到了头顶的飞机轰鸣声。众人慌忙弃车躲到屋檐下四处正张望的时候,发现城里的老百姓却胆子大的很。他们站在漏天地,手里拿着簸箕、口袋、扫帚,仰头看着,目光和神情丝毫没有半点惧意,而是充满了期盼、愉悦之情,就像等着天上掉馅饼,而馅饼一定会掉下来一样。半晌过后,就听有人喊道:“下来了,下来了!”随即听到大米袋子砸在地上、建筑上、人身上,发出了各种声音。这手无寸铁的市民怎么敢跟部队抢粮食,那落在地上没有摔破的麻袋,他们并不动,只是那些散落在地的大米被他们铲的铲,扫的扫,弄了个精光,也有人一边抢着一边抓起一把,不管大米还是沙、土就一并吞进嘴里,看得几个人目瞪口呆。

    掐指算来,几个人来到长春已经四个月有余,而长春被共军围困也三个多月了。这天深夜,根生几个人躺在草坪上,无精打采地望着即将大雨倾盆的夜空。鹤轩自语道:“夜深举目重苍云,风雨欲来袭寞君。忽闻檐下啾巢鸟,勾我思乡一缕魂。”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像子弹一样击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雨水、泪水堆在脸上,绝望、无奈堵在心头。

    四个人趟在那里,在一道道闪电里时隐时现。这个时候一个身穿雨披,脚踩军靴的人走到近前道:“你们几个人不怕死吗?跟我走!”。四个人起身,就像四具僵尸跟在赶尸人身后一样,随那人来到了一顶帐篷门口。那人向守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嘀咕了几句,那两个士兵也就转身离去,四人随之来到了帐篷里。那人脱下雨披,坐在了桌子后边,看穿着打扮定是一个身份不俗的军官。军官看了一下四人道:“你们到也是庄稼人模样,想不想回家?”这话音刚落,四个人忽然活了过来,异口同声道:“想!”那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几个都是哪里来的?”四个人又是异口同音道:“辽西,奈何桥!”

    军官起身来到帐篷口四下里环顾了一番又坐回了原处道:“明天开卡子,要放一批城里的百姓出去。我想让你们换上百姓的服装,混在人群里一并和他们出去。你们愿意吗?”“出去后,能回家吗?”根生问道。军官一笑道:“出去后,共军也只是盘问一番,你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当兵的,尽管对他们实话实说,这样他们会放你们回家的。”“那我们同意,谢谢长官!”四个人答道。那军官又道:“我放你们出去,但你们也要为我做一点事情,我这里有封信,你们带出去后交到共军负责人手里。能办到吗?”“能办到,只要长官放我们回家,就是再危险的事我们都敢做。”根生道。军官一笑,把信塞进了怀里道:“那你们跟我走吧!”四个人就像四只温顺的小狗追着主人一样,哈着腰,一路小跑地跟在军官身后。

    那军官把四人安置在一辆吉普车上,亲自驾驶着一路开到了城边,停下车子道:“座位后边有衣服,你们换上,把原来的军装再放回原处。”四个人照做,等换好了衣服,再看四人典型的四个农夫。那军官拿出信来塞给了根生道:“你们今晚就在此处歇脚,明天会有大批城里人路过此地,你们到时候混在其中,一起随他们走就是了,我会在卡子口处送你们一程。”说罢开车消失在风雨之中。

    四人赶紧找了一处避雨的地方蹲下身去,彼此并不交流,只等天明。

    雨过天明,果真有大批的人从这里经过,根生四人随即混入其中,随着人流一起向前走去。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来到了卡子口处,昨晚那个军官果真站在那里。当根生四人走到近前,那人拍了一下根生的肩膀道:“快点,快点,沿着路一直往前走!一会就要关卡子了,后边的人快些!”

    当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出了长春城,四人长舒了一口气,放眼四野不由得泪流满面。蓝天白云之下,那方饥肠辘辘,哀嚎遍野;这方庄稼茂盛,人们正忙碌着秋收。鹤轩回头望着被甩在身后的长春城自语道:“泪目望春城,朦胧多悲意。饥肠熬日月,一一不由己。”绍贤一时也来了诗兴道:“独霸春城满腹哀,无粮无米对炊台。这厢喜笑丰收事,一片蓝天却两拍。”

    当到了中午,前边的人开始拥堵起来,仔细看时发现有身穿土黄色衣服的军人把走过来的百姓仨一群俩一伙地分开带走。当轮到了根生四人,那军人问道:“是城里的百姓吗?是一伙的吗?”“是!是!”四人答道。那军人草草地搜了四个人的身,然后带着四个人往前走。

    来到了一个大操场内,只见操场四处蹲满了百姓。而那人不予理会,把四人带到了一间房子里,道了声:“登记一下。”转身就走了。坐在办公桌后边的人问道:“报上名字,住在哪里?”四人七嘴八舌地报着自己的名字,又一口同声道:“住在辽西奈何桥。”那人站起身来道:“你们不是城里的百姓,你们是当兵的!”话音刚落,从侧门闯进两个端枪的士兵,用枪口对着四人道:“别动!”。那糠大萨铁康达见状,哎呀一声,双手抱头,瘫软在地。

    四个人被士兵押着,一个一个地分别做了审讯,先叫走的是铁康达,后是鹤轩、绍贤,最后是根生。当然四人从被抓了壮丁说起,到被国民党军官放出卡子,说的口供是一致的。后来那个审问他们的士兵问到根生带出来的信的时候,根生也就拿了出来。最后那人把信拿走了,把根生四人安置在了大操场。正当四人饿的前心贴后背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道:“开饭了!来吃饭!”几大桶雪白的高粱米饭,两大桶菠菜汤放在了当央。

    一顿狼吞虎咽后,根生吃了四大碗,鹤轩、绍贤吃了三大碗,而那铁康达吃了六大碗,还喝了两大碗汤。只见这糠大萨拍着肚子道:“装不下了,装不下了,但嘴还是不饱。”惹的几个人大笑。糠大萨道:“你们就笑吧,我是不敢笑,我怕一张嘴那高粱米饭喷出来。”说罢几人又是一顿大笑。

    正当几人打着饱嗝,消化食儿的时候,就听有人喊道:“齐绍贤,奈何桥的齐绍贤、马根生、白鹤轩,到这边来!”三人起身应声赶了过去,那糠大萨唯恐落了单,也就跟了过去。

    四人被领进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炕,炕边站着一个军人。四人不敢抬头,只是等着对方审问。那军人围着四人转了一圈后忽然抱住了绍贤道:“兄弟!果真是你,真是想死了哥哥!”四人抬头看时,只见此人正是齐宝升的儿子齐斌。

    五个人先是坐在炕上聊天,后来干脆趟下聊。绍贤从九一八开始把奈何桥里发生的事和所有亲人的状况说了便,还有根生、鹤轩不住地做着补充,有时候糠大萨也插几句嘴,几个人有哭有笑,有喜有悲,聊得不亦乐乎。

    从齐斌处得知,卢沟桥事变的时候齐斌和马强在BJ也参加了战斗。后来两个人随大部队又去了河南,最后去了西安,西安事变后二人参加了共产党。早在一年前齐斌就到了长春,一直组织地下活动,而马强去了锦州。如今齐斌和马强都是共军里的连长。齐斌还着重讲了以后真正救中国的就是共产党,共产党才是全心全意为人民。

    五个人正聊的开心的时候,那糠大萨道:“我说,齐斌哥哥,快要吃晚饭了,赶紧弄点好吃的让我们填填肚子啊。”众人大笑后,齐斌出去做安排去了。糠大萨道:“这一会肯定是大鱼大肉,好酒管够,真后悔午饭只了那么多。”

    齐斌进到屋来,众人等着上菜。谁知道两个士兵拎进来了两个木桶,一桶高粱米饭,一桶菠菜汤,几碟咸菜,五个大碗放在了桌子上。四个人看罢就是一愣,糠大萨把脸一沉道:“我说小斌子,你这样做就太过分了吧!哥几个以为依仗着你这个共军连长,能蹭顿有酒有肉的嚼贵儿(东北话就是好吃的饭菜),谁知道你拿这犯人吃的东西来打发我们。”

    “康达兄弟,你误解我了。我们共产党的部队是人民的部队,是与人民同甘共苦的。别说我这个连长,就是我们团长、旅长,都是这样个吃法。”齐斌说着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自己也盛了一大碗吃将起来。

    看着这桌饭菜,又看着齐斌吃得起劲,根生几人感触颇多。高粱米饭嚼在嘴里,却香在心里,一种莫名的轻松贯穿全身,一种莫名的希望在内心里燃起。

    次日每人领了一块大洋,与齐斌道别后,踏上了回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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