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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银狼助阵

    一道银光射下溪畔!

    千钧一发之际,破左耳仰脖发出了狼嚎,及时阻止了银狼咬断那脖子。然而,那个得了活命机会的年轻男人,却丝毫不感谢他的善良。

    其余人的神情结霜,窒息而立。

    一身毛发犹如冰色纯净,就算是独独一小狼,银狼的光芒已足以令人族所有的男人胆战心惊。

    溪水惊惧无比,霎那乱起飞逃。

    灵魂似炊烟从人族的天灵盖飘出,他看见笑意如火熄灭,余下冷烟将每一张人脸捏得变形。近乎在同一时间内都露出可怖的表情,冷汗如雨下,滴入溪水中,无声无息。

    从草丛里再度飞扑上来,银狼将人族的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已有两个男人失去重心落入水中,飞水如暴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破左耳开始后退,小心翼翼地观察每一张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和脚步移动。不一会儿,他和银狼已经退至包围圈外。正打算离开,人族却倏然从惊恐中回神,用农具拦住了他们的回山路,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这不是他的本意!或许是因为人族与野人长得过于相似,他从不杀野人,自然也不愿意杀害人族。但此刻,只怕由不得他选择。

    银狼的目光像极了锥子,深深地扎入每个人族男人的瞳孔里。人胆迸射出恐惧的灰气,裹住每一张充满杀意的脸。

    银狼在等待他的命令!

    银狼的速度,他一清二楚,曾亲眼目睹过它如何扑杀兔子。自从那一次之后,他才接受银狼不是小狗的事实。在此之前,他认为银狼不过是一只毛发很漂亮的小狗,与小白一样。如今,银狼已长大许多,且在寻觅食物之中早已练就一身本领。要在眨眼之间咬断一个男人的脖子,也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黑雾堆在山顶,层层堆叠,光亮在逐渐消失。虽得银狼助阵,他却不由心生一丝怯懦,人族显然因为银狼的出现激发出他从不曾见过的冲动。深深吸入一口阴风,他将脊椎抽得笔直,抬起下巴如对虎王般展示野人应有的勇气!

    男人们出窍的灵魂并未在阵阵阴风中吹散,凭借着身体里的热气,似乎在最后一刻全部追回。转瞬,一张张死气沉沉的面庞即通了血气,涣散的包围圈再度形成。

    又一只猎物主动送上门。

    还是老眼毒辣,一眼就辨别出狗和狼的不同。“不是野狗!”那老者率先喊道,尽管佝偻的身体在发抖。“狼...是是...狼啊!”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恐惧,半只指头长短的胡须如刺猬的刺根根树立,扎入衣领中。

    瞪目结舌,来不及反应,许久之后,“狼!”年轻男人终于看清楚来物,脸色骤变。一改先前的嚣张跋扈,五官立即扭曲成团,张嘴叫不出来一个字,便已踉跄跌进溪水里。“狼...狼狼..怎么有狼?”嘴里还含着水。

    帽子即刻掉了下来,赶在落水前,他在腹部位置将帽子接住,重新戴上。果然是他的帽子,只有他才能牢牢戴在头上。

    年轻男人浸泡在溪水里,直到窒息才挣扎爬起,没有人醒来伸手借力给他。溪中石子苔藓肆虐,脚下滑腻,年轻男人踉踉跄跄一会儿便扑进人群。身体哆哆嗦嗦,他止不住咳嗽。等消停时,苍白的脸色终于有点颜色。旋即,咳嗽声将其他人唤醒。

    和人族面对面而立,银狼依在他身旁,决斗在即!

    虽然灵魂回窍,但锋利的狼牙早已亮出。男人们仿佛都听到咔嚓一响,热腾腾的心血立即从脖子里喷射而出。银狼在人族中造成的恐惧还在加剧,宛如雾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其他男人哆哆嗦嗦地吐着气,老者趔趄后退,倒是有一个胆子够肥的男人站了出来。破左耳先前不曾留意过这张毫无特色的脸,五官低矮,就连颧骨都坍塌在眼窝下方,身量刚与他齐肩,声音却是中年所有。

    一张倔强地嘴正发出声音:“怕什么!”侏儒男抓住年轻男人的后领提起,猛然一扯,男人已经重新站在溪水中。“不就是个小野种,还有一只小狼,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其他人全然呆滞,好一会儿,眼珠子才转动起来。他们彼此互看,仿佛在用眼神就可以决定野人和小狼的命运。

    而他的眼睛里只有这个侏儒男人,人族对于狼的恐惧是刻进骨头里,鲜少有不惧怕者。人们总是这样说:野林的狼都趴在人族心口上流口水。

    可笑的是,人族却尤其喜欢养狗,或许他们认为狗最大的本领就是对人族忠诚。倘若银狼和小白决斗,谁输谁赢?破左耳无从得知,除非银狼和小白决斗一场。毕竟,银狼真的呆在他身边太久,又是吮吸母狗的**才得以活命。

    然而,还未等侏儒男将胆怯从人群里驱散,已有一人趁着对峙之际先落荒而逃,扑进草丛里,压出一条扭扭曲曲的褶子。

    “懦夫!”侏儒男骂道,眼睁睁看着逃跑的男人头也不回朝着怪头树冲刺,除了咒骂几句脏话也无计可施。“呸,真不是个男人!”朝下啐了一口浓稠黄沫,“听着,眼下,你们若是不杀了它,那就等日后它们吃了你们。看好了,这不就是个小屁孩和只小狼崽。若是今日不杀,他日待它们成年,你们的孩子就是它们的粮食。”

    这句话像雷一样劈过每一张脸,包括他。男人们的神情遽然变色,两颊直抽搐,眼眶里装着尖刀子。这种表情野人熟悉至极,母狗在保护小白的时候总是如此。

    野人和银狼都嗜肉不假,但他们不吃野人肉,更不曾与人族决斗过!这点真相,无足轻重,更没人想知道。偌大的野林,对于野人的莫名恐惧和对狼的真实恐惧早已根深蒂固。无从考证,究竟是哪个家伙被野人吃了?

    “村里的老人都说,狼头山上的狼喜欢吃小孩子的心。”有人提醒所有的男人。“只有吃够人心,狼才能投胎做人。”

    “你懂个屁,什么投胎做人?吃够人心,畜生就可以变成人形。”一个男人昂着头纠正。“这些畜生吃完小孩的,就会吃大人的,最后才吃老人。”

    胡说八道,银狼多好看,谁稀罕成为人族!破左耳默声为狼辩驳,真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族。

    “对对对,我们人多。”最后一丝善意消失在脸上,老者举起锄头,大声鼓动人族的士气。“羊见了狼还知道拼命,你们又不是羊,把你们的胆囊都给我装肚子里。杀了它们,保护家人,保护村子。”

    真是风吹小草,哪吹哪倒!他的鼻孔冲出两道不屑之气,无人识得。

    难道人族只懂嘴皮子吗?自然,他没有见过人族如何商讨,却也不敢放松警惕,毕竟人族手里的农具都是真家伙。

    “雾蟒溪和怪头树自会保护怪头树村。此狼与众不同,通体银色,我曾随猎人族打过狼,从不曾见过如此模样的狼。或许它已得真神庇佑。”一个较为魁梧的男人发言,从人群的外围挤入,出言提醒其他人。“从来没有野人越过怪头树。此溪遵从神旨,将野人和人族分界,怪头树为村落地标。我们站在溪水中,它们不算进入怪头树村,放它们离开吧。”

    这是实话!他和银狼已做好后撤的准备。对于杀人,他没有任何兴趣,但银狼比他还冷漠。这一次和人族面对面而立,全属意外,倒使他明白:人族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并无野人传说中那般不可战胜。若是一对一,这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只有强者,才值得他以命相搏!

    寒气升腾直上,天穹已瑟瑟发抖,阴风从狼头山俯冲而下,将溪水赶至低处。如针刺的冷风见缝就钻,人族男人的肩膀开始打颤,上下牙齿全都撞在一起。毕竟,有房子躲避风雨的他们并不适合长时间在外活动。他见过人族的骨头,就散落在溪水畔,和老野狗的骨头没有区别。对于阴冷,或许人族有更多办法,但也只是好过一点而已。

    野林对天穹下的一切活物一视同仁,并不会特别善待什么!然而,人族似乎并不通晓这个真理!比起年迈的白爷爷,人族的脑袋显然没有装下诸神的智慧。适者生强者存,是野林的唯一法则,对野人如此,对人族亦同。他相信天地从来公平,不会厚此薄彼。

    袅袅炊烟似扭曲的藤蔓,追着寒气奔向天穹。男人们仍然相互张望,似乎还未商量出什么应狼诡计。

    风不停地刮走他和狼的耐心。

    瞧吧,魁梧男人的话语起了相反的作用。终于有人开口说话,“老子觉得这张狼皮不错,小是小了点,足够我家混蛋小子做副皮手套。”一个男人提出独占狼皮。

    再也没有人觉得银狼受了真神的庇佑。“真神只保佑我们人族。狼皮你拿走,剩下的小野种,足够我们分。”年轻男人恢复了人气,扬声道,“黑市的价格更是翻番。听说城里头贵族中有些人最爱饮野人血吃野人肉,这个小野种可比小狼更难得。”年轻男人露出了一个极细的笑,“小野种,要怪就怪你自己愚蠢,偏偏送上门。下辈子下山偷东西要挑个良辰吉日。”

    人族的双目里有一种嗜血的光芒正逐渐苏醒。“蠢货,卖给黑市,能得几个钱。”老者也加入,他告诉其他人,“博赫努一正在大肆围剿野人各个部落。此时若是将小野种送到铁城,往上一送,能换的就是金子。要是城主得了名,兴许会赏赐我们更多金子。”老目浊色如篝火熊熊燃烧。

    “老头,当真?”年轻男人的眼睛如炉中烙铁,顿时通红。“当真那样,老头,你不是一直想要给自己备下一副好棺材吗?这下可就有着落了。”

    “废话!”老者的脸色焕然一新,老目如夜烛,问众人,“你们见过金子吗?知道金子长什么样?我见过,就像天上的阳光一样晃人眼。”

    “见没见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小野种能换成金子,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吗?”年轻男人仿佛是首领一般。

    在人族眼中,他和银狼已然变成了一堆金子。重新装上胆子的男人们目露凶光,包围圈再度形成,农具皆以充当武器,晃着从未有过的锋利。

    颤栗随阴风趋寒透骨,银狼拉直脖子,发出了决斗前的嚎叫。

    短暂的静寂之后,“当当当......”农具相互碰撞,敲击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近乎贴着他的耳膜。霎那,如锤子般的声音直穿耳膜进入他的心口。然,这并不算什么,比起碰撞声,比起头顶上的天山雷鸣,呼啸狼嚎更令他惊慌。显然,银狼也不喜欢这种刺耳的敲击声,后腿轻微一抖。

    先前的不耐烦即刻消失殆尽,那一双双眼睛再度燃烧,倒映出金子的光芒,溪若熔炉般炙热。

    颤栗卷过心头,他不断舒展拳头,最终还是露出野人之怒。他不想杀人,但若不杀了这些人,只怕今日,他和银狼就必葬身于此。不,人族男人会将他们杀了,送给贵族享用。一想到自己的血会被人族吸干,四肢会被置入烤架上烤熟,就像一只开膛破肚的小羊,火苗从他的眉毛上扑过......旋即,犹豫不决顺势而下,流进冰冷彻骨的溪水中,一去不回头。

    别无选择!他只能扬起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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