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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投石问路(三)

    雷声隆隆,鼾声爆裂,幸好谁也没有被吵醒。

    “真是个撒野的农妇!”管家皱起眉头,按着脑门直揉。“你就不问问,我究竟要你做什么?”

    “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我又不能变成小虫子钻进你的脑袋里看个究竟?”他站了起来,冲他大嚷。然而,床榻上老大的嘴角正挂着口水。

    “小声点,我脑门疼。”管家摸着脑袋。

    雷声震碎了天穹。“活该。”他边说边钻进了干燥的被子里。

    “帮我杀个人吧。”管家说,就和窗外渗进来的风一样又轻又冷。

    “凭什么?”他看不见脑勺后的表情

    “你该先问我要杀谁?”

    “没兴趣!”他将被子拉了上来,半裹着脸颊。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管家一手将他掰了过来,正面相对,另一手一直揉着脑仁。

    他睁开眼睛,打了个寒气,没好气道:“如果杀你,我倒是可以考虑。”

    “哈哈哈哈。”管家笑得前仰后翻,仿佛有人要杀人是南方野林最大的笑话。“真是有趣,说说你为什么杀我呢?”

    “杀人杀人,你是人为什么不能杀?”说罢,他连打了三个哈欠。

    管家闻言并不怒,却认真地琢磨起来,顷刻之后,缓缓道来。“利益呢?做一件事情得有所求,明确知道自己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否则就是浪费力气,不如不做。人生苦短,不好这么浪费。”做了耐心的解释,管家看着他,等待回答,模样甚是谦虚。

    他索性仰面而躺,“看你阴阳怪气不顺眼。”窗外的天色,一直在提醒他,再不闭眼,天就要透亮了。

    “这不是理由。只有野蛮之人才会毫无目的,乱杀无辜。”管家摇摇头。

    天啊,他的脑袋昏昏噩噩,只想冬眠不醒。“我就是野人,就想杀你!”破左耳撑着眼皮回答。

    “可以啊。你想什么时候动手呢?打算用什么办法杀我呢?杀了我之后,应该怎么处理?如果被人发现了,你和田老头要如何逃出皮革店?”

    莫非老怪物活得不耐烦了,为何听说要杀了自己,却这么兴奋?“我可以拿走通行凭证,和田老头入城,然后逃之夭夭,再也不让皮革店的人找到我们。”他抬起下巴,仿佛随机想出了一个精致的逃生妙计。

    “哦,恩。可是我也是有通行凭证的人哦,而且还是一个有身份的人,自然有人会追查我的死因。当他们发现凶手居然是两个野人,而他们偷走了通行凭证,冒名顶用.....”管家深思道,“很有可能身怀更大的秘密哦,比如是逃犯之类的?毕竟皮革店是个非常好的藏身之所,如果是我犯了事,必是首选藏身之地。”

    “你胡说八道,铁皮上明明就写着破左耳和田老头。我认识字,你骗不了我。”

    “哇哇,好厉害的破左耳啊!一年多而已啊,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居然都识字了。可是有没有人告诉你,老爷很器重我这个管家呢?离开我,他可活不下去哦。谁知道他会不会死心眼,势必为我这把老骨头的死而追查到底呢?毕竟你杀了他的管家,就是刮了他的脸皮挫了他的威信。你也知道,这些有钱人最在乎面子,否则以后谁都上皮革店打劫杀人了,对吗?”管家友善提醒道。

    “你......老怪物,你究竟想怎么样?”他快气死了,把从田老头和树子辛苦学来的一切统统抛诸脑后。“我困死了,你到底想怎么样,痛痛快快一句话。”猛然,一脚出被窝,朝管家踹去。

    管家早已看透似的,几乎同时后退两步。“唉,终于回到点子上了。其实,也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借你的手杀个人而已。”然后,从旁边搬来一张椅子,依着他而坐。

    困意再度袭来,从脚底包了上来,他感觉到全身上下只剩下几寸脑子还清醒。“不杀!”他不假思索回答。

    “又来了?好好说话,凡事可以商量嘛。”管家举着贴片往他眼皮底下直晃。

    伸手抢夺,却扑了个空,近乎跌下床之际,他将重心往后收回,才免去狗吃屎。“老的?”他问。

    “哈哈哈哈,我是老怪物,你就是小怪物。真是聪明伶俐可爱,一猜即中。”管家站起来,爬上被子,捏了捏他的脸蛋,“肉太少了,手感不好,你得多吃点,瞧瞧树子那张脸就适合上下其手。”他下了床,严肃更正。“不过,我更喜欢小的。”

    “我看到你和那个男人一起密谋,就是参加篝火宴会的宾客之一。”破左耳懒得和他迂回交锋。“他来自牛族?”

    “哦。不错啊,你倒是很沉得住气。”管家露出了赞许的神情。“比那个树子强点。若是那马驹发现这个秘密,早拿去换金子了。”

    他坐了起来,瞪大眼睛问:“你就不怕我会告诉小公子或者老爷?”管家而已,毕竟不是皮革店的主人。

    “随便哪。”管家倒是大方得很,伸手比划着。“嘴长在你脸上,脚长在你身上,都是你的,我凭什么管啊?”

    “只要我走出这间房,我就大声告诉所有人。”他就不信管家真的无所畏惧。

    “挺好的,可是有人信吗?”管家歪着脑袋问。

    “你!”他搜索枯肠,不知道如何反击。“老怪物,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被窝里的树子就像死了似的,无论如何都吵不醒。

    “人性多疑,真真假假难辨。最重要是你有没有让人可信的东西......如果你有个身份符合你说的话,就有人信;反之,别人就会以为你胡说八道。人,都以为自己很聪明的,而且都很喜欢随时随地表演自己的聪明。”

    鼾声在身侧响起。“树子可以作证!”他指着酣睡的树子,一脸天真无邪,倒是符合了年纪。

    “恩,他倒还知道过日子需要精打细算,懂得捡到东西收起来,想清楚算明白再用。唉,野人的脑子和猪脑看起来差不多,一样天真无邪。”管家摇头说道,满头铃铛齐响,一阵吵闹。旋即他开始发笑,轻轻柔柔仿佛是山谷里的细风。

    不知道何故,此时此刻的老怪物连声音听起来都顺耳,不似之前那般尖锐。

    不行,我不能被迷惑。破左耳唤醒自己的意志力。笑里藏刀,恩,肯定是如此,老怪物破天荒地一直冲着自己发笑,就像白爷爷,怎么可能一样?老怪物可是皮革店的管家,狐狸的老祖宗。绝对不能受骗上当,受他蛊惑,成为他的棋子。

    总之他是不会帮老怪物杀了小扒皮,休想。看了一眼老怪物身后的四人,再次提醒自己,野人可不是听话的狗。

    “哎呦呦,这小眼珠滴溜溜地打转,想什么呢?是盘算着怎么对付我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你双拳头难敌一、二、三、四个人,对吧。”管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管家所言不假。“那你觉得应该如何是好?”他诚心指教。

    “帮我杀人咯。”

    “除了这个。”

    “杀了我咯。恩,不对,你要先一一杀了他们,然后再杀了我。正如你所想,他们都是听话的狗,忠诚得很,绝对不会让你杀了我。”

    “这算什么办法,根本没用。说了等于没有说一样。”他颇为恼怒,回瞪着管家。“还以为老怪物你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如此。算了,我既不杀你也不会帮你杀了小扒皮。现在,你可以滚回去了,别打搅我睡觉。”

    “等我得到皮革店,我一定会保住你马驹的待遇,却不用继续做马驹,且衣食无忧来去自由。”管家满脸诚恳,仿佛誓言般真挚。“是不是很感动啊?”

    天蒙蒙发亮,无力的光拖着身体走不出黑暗。“鬼才信。”他心里却是另一种念头。“你的话若是能信,野林的乌鸦都能报喜讯了。”他想起了树子对老怪物的评价。

    “哈哈哈哈,看来你和田老头都不想当自由人。说得我口干舌燥的,陪你玩了好一会,又渴又饿又累的。哎呦呦,想起来了,我还没用早餐呢。”管家摸了摸肚子,突然眺望树林远处。

    他满肚子的气,就是无法蹦出一个字。

    “各部落之间都流传一个故事,大概是说长屏之内竹海里藏着无数金银财宝。去年城卫军还特意搜山许多天,和武各处至今还留意着是否有人从竹海里跑了出来。或许,溜掉了一个两个,没有被暗夜钢军捕获的漏网之鱼。瞧我记性,那时间好像正是你和你爹投奔皮革店,苦苦哀求老爷给饭吃的时候,对吧!”管家的双眼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缝隙,窥视着他的表情。

    “你又想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心一下子便窜了上来堵在嗓子眼。

    旋即,他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老怪物,以老怪物的精明,定然能从自己眼神里找到蛛丝马迹,完了,果然被老怪物设下的圈套给套住了。真是毫无防备,老怪物居然早就怀疑自己和田老头的来历。手心里的汗冒了出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咯!”管家耸肩表示无辜。

    “咯什么咯。你到底想干嘛?”呼吸凌乱,手足无措,破左耳根本无法应付淡然而处的老怪物。他就像是狂风中的火苗子,而管家是一座岩峰。

    管家总是把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比如像杀人之事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河里一条鱼,地上的一只小蚂蚁。他能装模作样一时,可是支持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没有田老头在身边,他真是势单力薄。

    “你不会......你和你爹不会......不会真从长屏里溜出的吧?”管家猛然站直身体,充满戏虐的眼神突然骤变,俯瞰着他,如竹海里的冰滴一样晃着凛冽寒光。

    “谁谁谁说的?”他快要窒息,脑袋里轰隆隆作响,几乎要坍塌似的。“竹海那么危险,我们怎么可能逃出来?”

    他不自觉地往柴火堆靠去,双臂不着痕迹地攀附在柴火上,企图不让自己因为双膝瘫软而倒身在地。老怪物的双眼锋利如双刃,仿佛就要穿刺过的脑袋,挑出他最秘密的部分。

    天啊,若是有真神,管它野猪神、蛮牛真神、暗夜钢军真神,或者别的什么真神,只要能及时出现搭救他,什么都是神。

    “听说,阴城还特意派来了暗夜钢军之士,你知道他们来做什么?”管家询问。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不认识你要找的人。”他努力绷直双腿不让它们颤抖,可柴火还是发出一些不适宜的窸窣声。

    “你怕了啊?确实该怕。暗夜钢军杀起人来,可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管家在逼近,眼神近乎要切开野人王的额头。

    “我是野人,斗过猛虎杀过恶狼,我什么都不怕。暗夜钢军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骑着马佩着剑而已。”他发出狼一样嚎叫。老怪物就像一个火球点燃了所有的柴火。而他被一点就着的柴火团团围困,全身燃烧了起来,再过不久,他的骨头都要烧成灰烬了。

    有真神听到他的祈祷了吗?环视四周,他苦苦乞求:没有真神,来只小鬼帮他吓走老怪物一干人等,只要能赶走他们,什么妖魔鬼怪都好,否则他真的要被烧死了。

    “曾远远见过暗夜钢军,传说他们的剑都是用仙岭诸仙炼制的钢铁打造,削铁如泥,杀人如麻......”管家羡慕不已,不禁感叹,“可惜我没有亲眼所见,如果我也有一把这样的钢剑那该多好哇。”

    “没有什么了不起,和普通的剑差不多,碎在地上,也就一堆渣。”他脱口而出,惊觉失言,捂住嘴巴,为时已晚,难以收回。他恼怒自己,为什么总是学不会忍。管家三言两语一勾引,他把实话全部都倒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仿佛是条已经上钩的大鱼,而老怪物才是耐心十足的钓鱼老人。钩子已经死死地钩住了鱼上颚,翻身逃离无望,唯有死期将至。天啊,他不仅害死了自己,还把田老头也拖下水了。怎么办?他该如何是好?

    双眼渐渐模糊,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再犯如此幼稚的错误,害人害己。

    灰色的光线稀稀落落撒落在皮革店的上空,正与不肯退却的黑暗厮杀。幸好,没有照清楚野人之怒。

    “哎呦呦,好狂妄的口气,看来你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宝剑,不是暗夜钢军普通士兵佩戴之剑哦。南方野林各个部落之子,也就是七个暗夜钢军首领所有的宝贝。若有机会,我送你一把一睹风采,长长见识。”

    “暗夜钢军有七个首领?不是只有一个博赫努一吗?还有六个是谁?”他惊讶不已。他以为只有博赫努一一人呢。田老头从来没有告诉他,暗夜钢军还被切成好几份的。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抢起食物来一样野蛮。

    “承认自己孤陋寡闻了吧。你以为只有住在阴城的博赫努一才是暗夜钢军首领。他只是七个首领之一,也是七子之剑的挚剑者,他的佩剑名唤‘风吟’。”

    原来其余六子也有暗夜钢军。“风吟!”他呢喃自语数遍,仿佛这是来自一个遥远地方的古语。

    管家继续说道,“暗夜钢军的首领一般是南方野林七城的次子,因为长子要当族长啊。”

    “骗人,博赫努一就是族长。”

    “那是因为他爹腿软,生不出第二个了。”管家讥笑,“阴城四野都有博赫奴一播下的种子,你以为他粮食多呀。不过是害怕和他老爹一样命运。”一阵风送来,雾气从窗前撤退。“风吟吟唱,水灵激起,冰魄交付,鹰王追随,百兽应和,山魂来祝,龙骨即现。”声细音柔,他的吟唱比田老头悦耳。

    “不懂。”他一脸迷茫。

    “长屏分七段,七子挚七剑。剑灵合体时,野林终统领。”管家幽幽道来,如诉如歌。“守其真,勿失初。”

    睡意全消,却跌入茫然中。“不懂。”他仰面等待回答。

    “也许有一天你会懂,也许你一生都不会懂。”管家伫立在窗台前,好像灵魂已经出窍,去了所向往之地。“如果不是我,那会是谁呢?”

    茫然无知,破左耳只能直愣愣地望着老怪物变成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说着他完全陌生的事情。他什么都无法想象,整个脑袋乱糟糟一片。

    “为什么你能安然无恙离开竹海?”管家转过身来望着,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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