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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再度戏耍 (一)

    距离上次老怪物扰他清梦,已两个月之久了。

    没有暴风雨再袭来,日子太平静谧,他反而忧心忡忡。

    煎熬中没有等来期待中的风吹草动,老怪物似乎已经将他遗忘、甚至抛弃。或许认定自己是颗无用的棋子吧,又或许他已经领教过自己的厉害,不敢再来骚扰他。

    可能吗?破左耳翻了身侧躺,左胳膊枕着脑袋,垂下的右手捡起小石子频频往河水中心掷去。旋即激起层层涟漪荡漾,动作像极了他对木枝的掌握。被对手遗忘,无异于奇耻大辱。野人王可以输,但绝不能被忽视。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顿时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将老怪物视为对手,区别于决斗台上一对一的厮杀。

    风总是乐意夹裹着他的力量,准确无误地击中他的目标,仿佛野林的大风小风皆臣服在他的念力之下。

    若然自己真的可以驱使风为他所用,那无疑是野林最厉害的武器。可是严格来说,他连剑都不会使用。

    想想,老怪物何许人?并不是小树枝,不能任意由他的几根手指掌控。他不禁恼怒,为什么如此在乎老怪物,没人威胁恐吓,为何却如坐针毡?再也听不到阴阳怪气的声音,再也不用担心半夜里被冷水从头浇下......他应该狂饮热酒,好好庆祝终于可以过上安枕无忧的生活。然而,胸膛里干瘪,没有一丝欣喜,就连吹在脸颊上的风都有气无力,坠落在他肩膀上枝条也蔫厌厌的。

    趴在石头上,寒意阵阵透骨,无力冻结他的郁闷。该死的,胸膛里像被掏空似的难受,又仿佛被抛弃的幼崽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第二天半夜,他特意从酣梦中命令自己清醒,整装待发等待搏斗。然而,等啊等啊等,直到整个南方野林的鸡都啼叫,也不见老怪物指使恶狗来木屋前吠叫几声。

    第三天,依旧如此。

    第四天......直至今日,他终于幡然醒悟,老怪物再也不会来扰他美梦了。

    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幻想着与老怪物之间的你来我往,细致刻画了每个地点、每个细节、每个动作......就连冷哼时鼻孔要朝上多高,他都已经一一烙印在脑袋里。只要他一发命令,所有的一切都会倾巢而出。

    为此,他甚至细心留意了皮革店四周的每一个角落,任何可以发生秘密事件的场所都了若指掌,靴底他藏着随时可以派上用场的一把锋利的小刀子。几乎所有的可能性,他都在脑海里一遍遍地演练,无论哪种假设,最后胜利的一方都将属于他破左耳。

    像个孤独的战士,野人王怀着坚定不移的信仰,做足了防守攻击,在荒野石头上坐着等待敌人的围攻。宝剑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腿边,然而,日复一日,敌人忘记了他的存在,忘记了还有一个战士在坚守。

    啊!

    一声怒吼,他跃起,一路与风齐掠,转眼就冲到河边,俯身抓起小石子朝着河水一阵乱打,脚尖猛踢,顿时尘土飞扬。

    旋即,他嗅到了一种特有的腥味,与皮革店的臭味有所差异,那是野林的味道,那是天地的味道。

    沙子跳进了他的靴子里,在脚趾头之间摩擦,闹得他心烦意乱,索性脱了下来丢在一旁。

    一道道冷风,从浓雾里撕裂而出,山脊若隐若现。

    他仰面对着天空,双目紧闭、挺起胸膛任凭水气打湿他的脸,洗涤所有的尘埃污垢。

    风啊,吹吧,使劲地吹吧!

    张开双臂,打开胸膛,他迫切需要冷静。除此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可以发泄他的郁闷。伶俜山天大地大容得下野人的撒欢,然而这不过是个皮革店,一个巨大的鸟笼。

    时间,仿佛只剩下这么一天。

    日日夜夜重复吃喝拉撒,白昼犹如猎人的陷阱,他已坠落其间,挣脱不得。眼睁睁看着云从灰变黑,又从黑变灰,而他不过是一只在井底的青蛙,已懒得发出任何叫声。乌鸦只要路过窗户,必定发出刺耳的讥笑声,然后振翅飞走,将他甩在身后这个人族鸟笼里。

    锅里的肉还是那个味道,从未变过。现在,什么肉咀嚼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从来不知,原来肉吃多了,和嚼树根一个滋味,毫无美味可言。山间野菜一棵棵从窗前走过去,就像无数个野鬼般,企图勾走他的魂魄。

    舌头已锈迹斑斑,哪怕是个酸甜可口的莓果,都可滋润,教它重新恢复味觉。就连每天说的话都挑不出新鲜的词。骨头都在皮肉下发钝,血液已结成霜,关节被油脂包裹。每个时辰皆漫到天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的力量都在小木屋里颓废,就如枯槁的树枝腐烂成一堆木屑,只待风一来全部带走。

    少了田老头的呱噪,生活枯燥无味,皮革店不过是偌大的鸟笼。本以为树子能够教会他许多新鲜的事物,然而日复一日,他知道树子和田老头终究还是不同的。树子的世界只有皮革店大小,也只有一色。

    自他下山来,这是与人的第一场决斗,他想独立作战。如果田老头知晓此事,定然会插手,指不定还拽着他直接溜之大吉,毕竟这个风险太大。恐怕那时,他与老怪物面对面交锋的机会不仅渺茫,或许是阴阳两隔。毕竟只要老怪物一句话,他和田老头立即断魂在城卫军的刀下。显然他的直觉是对的,老怪物对他们这对假父子的兴趣着实不大。

    不知何时,身已移至树下,随即在河畔上来回踱步,时而喃喃自语,时而仰望苍穹,老天爷还没开眼。

    倏然,他跳起来如狼朝天一阵嘶叫。

    厌倦了等待,厌倦了被动,总是死死地被老怪物捏在手心里,无论如何,他必须发起主动进攻。

    决心已下,可是具体要如何行动,他却茫然无知,毫无头绪,毕竟计划这种琐事从来都是田老头的活。他擅长在树林里当野人,仅有的做人经验过于短暂,还不足以应付目前如此复杂交错的情况。也许,他的脑袋还没有习惯人族的用法,田老头说过他并不比人族笨,只是不知道如何使用自己的脑袋而已。勤能补拙,这个说法,他似乎隐隐约约窥视了一点儿真谛。

    念头一动,他的双脚陷入河沙中,蹲身用树枝划出简单图案,分表代表自己、田老头、老怪物、树子、小扒皮、牛扒皮,马三,以及所有的家奴和棚屋伙计。

    普语学习得越多,他就无法再如从前那般无所谓地喊棚屋的伙计“东西”,过去他对于别人叫唤自己“东西”也是毫无反应的。那时,他觉得不过只是个区分叫法,比如猫和狗。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或许有天他会真正地懂得。

    要不要和田老头如实交代?他犹豫不决,犹如河边的枝条摇摆不定。他可是野人王,究竟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勇士绝不是老妈子。

    再度躺在石头上,仰面朝天、翘着二郎腿,他还在天人交战。

    “哎呦呦,皮革店的小马驹不在木屋里等待主人的随时召唤,却在河边自艾自怜。多新鲜啊,莫非小马驹长大了。”熟悉的笑声从背后传来,比马蹄声醒耳。

    还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旋即一张张树皮般粗糙的脸从雾气里钻出来,似恶鬼狰狞。起码在他眼里是如此。

    期待的铃铛声如石头砸落在他胸口上,然而他却没有丝毫的兴奋,倒是颇为生气。对于野人王而言,判断对手的实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却无法看穿老怪物。然而,他却自信无论老怪物如何攻击,他都能招架且应变自如。难不成比老虎还厉害?他可不信。

    “我以为你老死腐烂了。”他说,就如树下的风一样轻盈,至少他尽力压抑复杂的情绪。

    “几日不见,野人的牙又锋利一些。”管家不怒反而露出了一个反常的笑容,竟有几分可掬。

    一定是迷惑的技巧,决不能掉以轻心。“刚用磨刀石磨好,准备为你准备的。”他接话。

    “荣幸之至,你的舌头也磨过了。”管家双手环胸,上下打量着,“怎么几日不见,你的个子一点也不见增长,瞧瞧这些野草都拔了几个头。木屋里的伙食这么不好吗?哦,是树子苛刻你?还不如跟着我,起码能保证你的营养。眼下,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若是营养不均衡,以后很难长高的。”

    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老怪物的白脸,开口道:“你爹娘一定虐待过你,假以时日,我的个头一定超过你。而你的小命,阎王爷已经等着。”

    “我有那么老吗?”管家摸着自己的脸。

    一张白脸覆盖在五官上,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容易被阎罗王惦记。怎么,他没有邀请你去小酌一番吗?”他学着田老头的口吻说话。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上身半躺在石头上,头枕着柳树,随手牵着柳条,折了下来,捏在手里把玩。

    该死的,一些时日不见,全然不见疲惫之相,老怪物倒是越发的精神抖擞,养得和猪一个模样;而他却寝食难安,日渐消瘦。

    一丝不苟的头发上编成数条细辫子,上面系着五颜六色的铃铛,配上一身黑色的丝绒风衣,就像一只惹人厌的山鸡,教人恨不得拔掉那一身蓬松的鸡毛。想起近来,他总是半夜惊醒,而后再也无法一觉睡到自然醒,一股恨意便从足心袭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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