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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出现分歧(二)

    树子没有理会他的拒绝,继续倒出肚子里的想法。“成为人,过上人族生活,不是你一直的梦想吗?不管在新兴部落联盟还是古老部落,金币都是畅通无阻的。只要你有足够的金币,完全可以过上富足的生活。届时,你再也不会怀疑自己不适合人族生活。这点老大最清楚不过,人一旦享受过好的生活,怎么还能忍受野人的一无所有?难道你还想回去住那个连个像样床都没有的石洞?”

    “石洞,早塌了。”他回答。

    “你别忘了,博赫努一不会放弃追捕逃犯,除非他得到了尸体,才会善罢甘休。”

    一个翻身,他直接了当问:“你想说什么?”看着树子较真的脸,一阵恍惚中,有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陌生且冷漠。就如阴寒凝结成石子悬在空中,随时可能骤然如雨下。

    树子一反常态,不再嘻嘻哈哈,或许这才是树子的真实模样。褪去顽皮,此时此刻的树子颇具管家的狐狸之相,只不过似乎还不够老练。

    管家的狡猾从来不表现在脸上,任凭别人猜测万千,却无法得到丝毫确定的答案。而树子急迫紧逼,唯恐别人漏掉他显露在外的谋划,不知道他皮下的意图。每一句话都像在直接说服他放弃什么,却又不点破,设下个洞,等野人自己心甘情愿钻进去。

    他只是个野人,不是傻子,这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学习。转眼就三年了,一年洗兽皮,一年挑水,一年马驹。

    “老大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但是都到这时候了,就不能不为你打算。死的人倒是干脆利落,但活着的人还得想方设法活下去,不是吗?”树子欲言又止,眼神充满了期待。“你这个蠢野人,总不会想陪葬吧!”

    “树子,田老头还没死。”他忍不住提醒。

    “有区别吗?”树子反驳道,“你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生死未卜的白爷爷犹豫一下。还是你有了假爹,就忘记了抚养你长大成人的白爷爷?”

    “我没忘。”他一把抓住了树子的衣领警告,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些相依为命的山谷生活。“白爷爷可能死了。”

    “谁告诉你的?”树子挺直了身子,指着棚屋方向,瞪大眼睛道,“又是那个田老头吧!”

    田老头从来没有肯定告诉他,死了或者没死,一直以来都是猜想。“也不算。”他说。

    “混蛋,简直就是个自私自利王八老混蛋。”

    他扬起头,仰望着树子怒火中烧的脸,直觉莫名其妙。

    树子坐了下来,与他面对面,道:“前些年,我不是去红房子了吗?”

    “那又怎么样?”

    “你别打岔。”树子瞪了他一眼,“听红房子的姑娘说,城里头在大前年送了一个白发老头去往阴城,还是城卫军领头亲自押送的。就是我们见到的那个裘大人。”

    他怀疑自己的右边耳朵。“你说什么?”

    “田老头就是想要你留在这里做马驹,好养活他。他这模样进了城里,也是讨不到饭吃的,好死不如赖活,就骗你一直窝在这里。”

    田老头从未把话说死,他们未曾找道白爷爷的踪迹,若是死了会有尸体,活着也有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田老头他......”

    还没等他说,树子抢话,道:“那老头就没安好心,否则他一个光棍,为何要带个拖油瓶?当然是为了让你养他啊。”

    “你刚刚说的,可是实话?”他揪住树子的眼睛。

    “废话。你以为我和那个老头一样德行?”树子扬眉,“我是谁,我是你老大啊,自然要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时刻留意着。”

    “你确定?”他一把揪住树子的领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又不是你,心眼没窟窿,耳朵更没长残。”树子推开他,“放开,干嘛呢?骗你的是田老头,又不是我,别用这眼神看我,干嘛,你还能吃了我啊?我困死了,赶紧补觉。”

    他的手还是紧抓不放。

    树子翻了个大白眼,“以为老大我去红房子,就顾自己快活?”没等他回答,“知道你和你那个白爷爷相依为命,我还不得弄个清楚明白。所以呢,你赶紧睡觉,等有体力了,我们再干几次,凑够钱,你好去阴城赎回你的白爷爷。”

    “赎?”他自然清楚“赎”的意思,“男人也可以赎身吗?”

    “田老头又骗你了吧?男人当然可以赎身,黄金可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野猪跑啊,野林乌鸦一般黑。”

    说罢,树子倒头缩进被窝,眨眼就打起呼噜。他却再也没有睡意,毕竟田老头从未去过红房子。

    此时,木屋的家奴都蹑手蹑脚地准备着小扒皮的午餐。轻拿轻放之中,难免还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入双耳。

    他坐了起来,双目之下便是树子日趋立体的五官和均与的呼吸,教他心烦气躁。

    顿觉困意消逝、他索性掀开被褥,爬了起来,穿上御寒衣服,坐在窗口下的椅子上思索。只觉胸口闷热不息,他一手抓过桌上的酒壶啜饮。昨夜残酒冷液从喉咙一路直下,冰凉正好释放心中郁结。

    好一会儿,天已经洗白,缭绕着悠长无尽的雾线,将野人的目光引向某个方向。

    “他不会死的。”他咕哝。“我一定会救他。”

    田老头不能像其他伙计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绝不能!至于为什么,他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只要清楚一件事情,他要这个老头活着。在人族的世界里,破左耳只认识自己、白爷爷,田老头是他熟悉的第三个人。

    “就知道你心软。心软如蛇莓,一捏就碎了,还妄想当勇士!”一阵冷嘲热讽从耳根后传来。“值得为一个必死之人豁出去,甚至赔上性命吗?”树子掀开被子跳下床,哈欠连连,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抢过他手中的酒壶。“多少人,死得一点价值都没有。田老头至少还能买个好价钱,也不枉费你叫了他那么多声爹。”

    “除了金币,你眼里还有什么?”他有些抓狂。“你去睡吧。”

    老奴添了一些柴火,炉火变得凶猛,取走了他们的靴子,愁眉低喃一句:“这得多脏的地方。”

    “老不死的东西,滚滚滚。”树子随手拿起衣物丢向老奴,老奴移动肩膀躲开。“老子今天气喘不顺,想死的就来。”

    嘎嘎声传来,老奴已经出门下了螺旋梯。

    “是救人,不是要陪死。”他更正了树子的误解,这是两件事情。“小声点。”他望着内屋,小扒皮今天睡得真死沉。

    “放心吧,听不见。你想想裘大人和老爷的对话,还记得吗?500枚金币啊!”树子眼底金光闪烁,朝他晃动着右边的五根手指头,压下大拇指说。“这一百枚金币,你可以带着白爷爷,去野林任何一个你喜欢呆着的城市,买下皮革店这么大的房子,和一些奴隶专门伺候你的白爷爷。剩下的金币,你还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他们会杀了田老头。”他终于明白树子的意图。

    金币从来都不是他眼底之物,拿命换金币,只有树子想得出来。

    “死了,怎么杀?”树子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这是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计划。“蠢野人,你不会等他死了啊?”

    “不行。”他厉声拒绝,霍然站了起来,俯视树子,怒意如火舌窜起。

    “500枚金币啊,金光闪烁的500枚金币啊。”树子扬起下巴,瞪大眼睛。“别说你我的脑袋,就是整个皮革店所有家奴和东西凑起来,也卖不出500枚金币。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就不可能再有了。你好好想想吧。老子无所谓,反正皮革店有吃有喝。但你不同,你还要前往阴城,加入暗夜钢军,才能进入该死的长屏去找白爷爷和他的刀。城里生活,没有金币寸步难行,一个死人价值500枚金币,这种买卖在南方野林,已经是天价。”

    “总之不行。”他坚持跟着自己的心做决定。“我不会卖掉他的命,就算他死了,也不会。”

    “那你不打算去阴城了?”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一声冷笑。“你以为你是谁?蠢货,蠢货!你就是个牛心猪脑的蠢货!”树子急得直跳脚,食指戳着他的脑门。“就凭你不修剪指甲的拳头能天下无敌?做什么美梦?醒醒吧野人。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是伶俜山,你也不是野人王。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连皮革店都走不出去,何况阴城之遥,而你连马都没有一匹。”

    “我有脚。”破左耳回答,在伶俜山,他的双腿能飞。

    “凭你双脚,就算磨掉小腿也到达不了。”树子笑了起来。

    “我就野人王,野人王就是我!”他坚持己见,捍卫勇士的尊严一样捍卫他的决定,树子是不会明白的。“去阴城未必要有金币。”他和田老头两手空空,照样下山,只要活着就有活路,人最怕就是把自己按往死路里走,活水活路是一个道理,人要活,就必须走活路。这些都是田老头经常骂他的老话。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信了几分。

    “田老头若是能喘气,准被你气死。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想想看,那是真真切切的500枚金币啊。”树子取出一枚金币在他眼前来回扫。“这是什么,金币。你能从土里刨出来还是能从茅坑里挖出来?睁开眼睛,你他娘真以为自己是野人王了。除了你自己还有谁臣服于你。什么野人王,不过是别人懒得拆穿一个傻子而已。”

    “够了!”破左耳直视树子的双眼如临大敌,下一秒迅速转身离开屋子。他的耳朵好累,不想再听见别人告诉他应该如何做人。

    一阵风似飞下螺旋梯,他飞奔来到平时练习射箭的山坟荒地。一把抓过石头后面的若干支木箭,后退十几米,站立在风中一动不动。

    风夹裹着阴雨,从四面八方刮来,摔在他脸上、身体上,牙关直寒颤。未着蓑衣竹笠等雨具,雨水慢慢地渗透衣物,钻入他的身体里。阴寒冷却了他的热血,啃噬着他的骨头,不带一丝犹豫。

    山坟之上的横木,似乎越发的顽强。无论什么样阵势的狂风大雨,都无法改变它的坚持,永远固执地朝着横向生长,绝不扭躯求生,逆风也无可奈何。

    木箭就在他指头间捏着,两眼平视前方。

    雨帘漫布,透过雨针之间的缝隙,视线落在上坟横木上树子留下的命中位置,记做一个交叉的符号,以此为准星。

    一个深呼吸,闭目清杂绪。倏然打开眼皮,举箭过头,仿佛风雨都定格。猛地发力,木箭果断离指。他胸腔里的莫名怒火点燃箭头,笔直疾驰,按照发现的轨迹,穿过缝隙,射入准星。

    如此一连发射好几支木箭,箭箭锐不可当,均无需发。待到左手已无可再发射的木箭为止,他才小跑至前,检查成绩。只见箭头没入更深的位置,他知道这些时日的一番苦练没有白费心事。

    “蠢货!”树子的谩骂一直在耳畔回荡,就像鬼影蛰伏在风里肆意嘲笑他的无知愚蠢。

    胸腔里聚拢的怒火无法释怀,此刻的破左耳犹如与猛兽厮杀过后的疲惫不堪,跌坐在石块上。祈祷风雨能带走他胸腔里还残余的火焰,然而空荡荡的荒坟,无人给他只言片语的建议。

    雨水加剧,风来助威,树木东倒西歪,耳膜被呼啸声撕裂,他的外衣早不知所踪。双手合十顶着下巴,支撑在腿上。雨水在他脸上强势冲刷,迫不得已闭上双眼,就像天河坍塌,暴怒倾泻,不停歇。皮靴里灌满了水,聚集的冰寒浸泡着他的双脚,慢慢上升,直到整个身体再没有任何知觉。只留下他的脑子还在思考,漫无边际的海水中,不见一片枯叶,身子随风漂浮。

    荒地上,他就像是一个木头依靠在石块上纹丝不动。脑袋一片混沌,几只蚂蚁爬上了他的身体,在四肢上游玩。

    身体渐渐发沉,他好想好好睡上一个长觉。

    眺望伶俜山,飘渺黑云处有他熟悉的一切,任凭他飞奔狂跑。黑云成画,隐隐约约可见那就是白爷爷,等他定睛一看时,画像已然消匿的云层中,再也无法翻出来。

    “不!”他挺直身体,双手握拳向天怒吼如狮子。

    “我就是野人王,一个人也是。我要救活田老头,我不允许他死。”他仰望天穹,在雨水中强睁开双眼,朝天嘶吼。“我不管你以前订下什么规矩。从今天起,我做主。你若夺去了田老头的性命,我就撕了你的脸,形同此叶。”他从身旁拽下一片大叶,双手并用撕个稀巴烂,散落进泥水里旋即变成污秽之物。

    雨势磅礴,如千军万马在身体上践踏,然而他没有闭上眼睛,毫无畏惧迎接雨水的洗礼。

    没有任何猛兽会拿同伴的身体去换取食物果腹,猛兽不会,野人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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